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三天，祁父祁母也是徹底不演了，明明就在旁邊卻不看他，也不再回答他的問題，要不是桌上還有他的飯，祁淮之還以為自己是隱身了。
    “爸媽，小雪現在在家嗎？”祁淮之就像是看不出來祁父祁母怪異的眼神，吃完飯把碗刷了後問道。
    祁母有些猶豫，閉了閉眼睛沒有回答，祁父更是坐在前門檻上開始抽煙，那張皺紋遍布的臉在煙霧中更顯扭曲。
    祁淮之在談判桌上為了壓合作公司的態度，一坐幾小時都是正常，見祁父那樣，他也不再問，隻是搬著凳子坐在祁父對麵，嘴角微勾地看著他。
    一開始祁父還擰著脖子裝得滿不在乎，但很快就呼吸急促了起來，手上的煙也是一支接一支地抽。最終是祁母忍不住了，對祁父道：“孩他爸，把小雪接回來吧。”
    祁父轉過頭盯著祁母，但餘光又在看老神在在的祁淮之。見祁淮之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便囑咐祁母：“你在家看好。”
    祁母的眼神忍不住飄向祁淮之，點了點頭對祁父說：“好，你盡快回來。”
    祁父出門後，祁母有些心不在焉坐在堂屋裏看著祁淮之。
    就在這時，祁淮之冷不丁開口：“你看出來了嗎？媽。”
    祁母被嚇得一個哆嗦，但依舊不敢移開視線。祁淮之倒也不是要趁此機會逃跑，他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又問了一遍：“你看出來了嗎？”
    依舊沒有得到答案，但是祁母的眼神明顯慌亂了起來，已經開始飄忽不敢看祁淮之。而祁淮之反而站起來一步一步靠近她，每走一步都要問一句“看出來了嗎？”
    “什麽，看出來什麽！”祁母慌張地站起來，卻還是謹慎地看著祁淮之，害怕他跑了。
    “媽媽看出來，我不是你的兒子了嗎？”祁淮之看著祁母，眼神直愣愣地，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濃濃的非人感直接觸發了恐怖穀效應。
    祁母聽了這話，眼神中下意識流露出來的是悲傷和慶幸，之後又是無奈憐憫，還有一絲……愧疚？
    她喃喃低語，不知是回答祁淮之還是在說給自己聽：“哪有母親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開了這個口，就如同開閘一般，祁母看著祁淮之，臉上的擔憂和愧疚不似作假：“你別怪他，也別怪我們，我們都是可憐人，我們都是可憐人啊。”
    祁淮之靜靜地站著，等著祁母繼續說下去。祁母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臉希冀地看著祁淮之緩緩開口道：“你不是他，或許，或許這是件好事。”
    祁淮之微微皺眉，不知道祁母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在第一天回來就直接暴露了，但是祁父祁母卻沒有傷害他，反而是在監視，難道自己是獻祭給妹妹的貢品？
    如果自己不是原主，對祁父祁母來說反而是件好事，他們的親生兒子不會因此殞命。可是身體是祁淮之自己的，原主的設定好像隻是適合劇本殺玩家代入的一個身份。
    如果回來的結果就是被獻祭，那麽祁父祁母為什麽要多此一舉驗證自己是不是原主呢？除非……會觸發不同的結局。
    覆水難收，祁淮之也不覺得自己走到了一個必死的結局。
    正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祁父拿著一根竹竿回來了，滿眼警惕地看著站著的祁淮之。
    祁淮之沒有管他，繼續看著祁母，眼神卻溫和了下來，語氣仿佛認命了一般：“媽，中午我想吃土雞燉豆角。”
    祁母鼻頭一酸，點了點頭。祁父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也愣了一下，但他攥緊了手中的竹竿，眼神發起狠來。
    這個上午祁淮之就在被監視之中度過，中午祁母現殺了隻雞，燉上豆角和茄子，土灶煮出來的米飯還炕出了一整個半圓形的鍋巴。
    農村的溜達雞肉質很勁道，肉都是一絲一絲的。祁母煮了很久，非常地入味，加上燉的軟爛的茄子豆角，在其他地方可能是農家樂一樣，現在卻透露出斷頭飯的意味。
    祁淮之夾了個雞腿到左手邊的碗裏，生米粘在了雞腿上，甚至還壓倒了筷子。祁母眼疾手快把筷子扶正，看向祁淮之的眼神雖然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包容。祁父哼了一聲，夾過另一個雞腿啃了起來。
    吃過飯，祁母沉默地收了碗筷去洗，這兩天祁淮之撒嬌賣乖搶著和她洗碗，現在獨自收拾碗筷居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祁父又坐回前門檻上抽煙，外頭的天上開始積起烏雲來。夏天的雨一般來得又急又快，但這雲越來越厚，黑壓壓地似乎要壓到人的頭頂上，空氣都變得稀薄，卻始終沒有下下來。
    “不把竹竿送去嗎？”祁淮之問道，“再不送過去的話，下大雨就不方便了。”
    祁父下意識道：“不用送了。”
    反應過來是祁淮之在問這個問題，祁父連忙閉上了嘴。但話已經出口，再補救也是為時已晚。
    終於，“轟隆”一聲雷響，連片的雨幕澆了下來。祁母坐在堂屋看著黑壓壓的天空輕聲哼著：“拉拉扯扯種棉花，娃娃送到姥姥家……”一邊哼，腳還在打著拍子。
    就在這時，祁淮之眼尖看見雨幕中走過來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隨著女孩越走越近，祁父祁母也看見了她，隨即緊張起來，甚至比麵對祁淮之還要緊張。
    女孩似乎完全不覺得需要躲雨，慢悠悠走到門口時渾身已經被淋透，腳底還粘著稀泥。
    “小雪？”祁淮之看見女孩的臉，試探性地問道。女孩的臉和手機裏那張照片一模一樣，但女孩的麵色更加蒼白，就連嘴唇也沒什麽血色。
    女孩看向祁淮之，表情無比滿意，好像看見了一件漂亮的衣服，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
    這絕對不是小雪，或者說，不完全是。身體是小雪的，但裏麵的東西不是，那團黑影才是小雪的靈魂。不出意外的話，小雪的靈魂還在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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