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溫馨港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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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崩潰,如同一個精心搭建的積木城堡被抽掉了最關鍵的一塊,開始發出令人牙酸的、結構解體的呻吟。
然而,預想中摧枯拉朽的徹底湮滅並未即刻到來,反而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瀕死般的僵持。
廣場之上,混亂如同瘟疫般肆虐。人們像無頭的蒼蠅,在數據亂流製造的視覺錯亂和認知衝擊下尖叫、推搡、甚至互相指責。
地麵如同幹旱龜裂的土地,布滿蛛網般的縫隙,縫隙深處不是泥土,而是湧動著的、散發著不祥光芒的虛無數據流。
遠處的摩天大樓,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圖像,輪廓扭曲閃爍,時而清晰,時而透明,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溶解在空氣中。
天空不再是單一的色調,而是在幾種預設的、極端不和諧的晚霞色彩間瘋狂跳變,投射下光怪陸離、令人眩暈的光芒。
刺耳的、非人的係統警報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鳴,持續不斷地撕裂著空氣,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絕望。這本應是副本徹底崩潰、玩家強製傳送的前兆。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怎麽回事?!世界卡在崩潰邊緣了?】
【強製傳送呢?係統出bug了?】
【不對!你們看,崩壞的速度變慢了!副本好像在……掙紮?】
【什麽?難道這一次副本不會炸了?】
【那淮神豈不是危險了?!】
【了,肯定是因為我們剛剛半場開香檳了!】
祁淮之強忍著腦海中翻江倒海般的眩暈與刺痛,那是理智值跌破32點後帶來的劇烈反噬。
他死死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銳利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掃視著這片瀕臨毀滅卻詭異停滯的廢墟。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了異常——崩壞確實在蔓延,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力量強行扼住了喉嚨,延緩了最終的解體。
那股力量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控製欲,正是副本意誌本身!
它沒有死透!它在最後關頭,抓住了某種救命稻草,正在瘋狂地汲取殘存能量,試圖重組核心邏輯,修複自身!
這個認知讓祁淮之的心瞬間沉入穀底。副本未徹底死亡,意味著本應隨之啟動的玩家保護機製——強製脫離——被延遲,甚至可能被這個垂死掙紮的意誌主動阻斷了!
就在這時,那個身影,如同幽靈,又如同破開濁世的清光,再次分開混亂失控的人群,步履從容,甚至帶著一絲閑庭信步般的優雅,向他走來。
祁熙年。
他依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色西裝,與周遭末日般的混亂景象形成了極致而諷刺的反差。
臉上那抹純淨無瑕的微笑未曾改變,但在這樣崩壞扭曲的背景板下,那笑容不再顯得無害,反而透出一種洞悉一切、乃至掌控一切的深邃與詭異。
他在祁淮之麵前站定,目光先是饒有興致地掃過那片掙紮求存的崩壞世界,如同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藝術品,然後才緩緩落到祁淮之寫滿凝重與戒備的臉上,輕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種近乎詠歎的惋惜:
“哥,你看,生命的韌性,或者說……‘存在’的執念,總是超乎想象,不是嗎?” 他微微歪頭,眼神無辜又殘忍,“它似乎,不太甘心就這麽輕易地走向終結呢。”
祁淮之的瞳孔驟然收縮,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死死盯著祁熙年,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話來:
“是你。這場‘火’,你從一開始就計算好了劑量。既足以重創它,又恰到好處地給它留了一口氣,讓它陷入這種不生不死的狀態。”
這不是疑問,而是冰冷的指控。他明白了,從祁熙年毫不猶豫地答應去“買汽油”開始,這一切就已經在他的算計之中。
所謂的瘋狂與配合,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將他也算計在內的表演!
兩個人過於默契,同樣的不坦誠,一個想要丟下,一個就拿副本作為威脅,強硬地想要跟著離開。
祁熙年坦然迎上他銳利的目光,笑容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添幾分欣賞:“和哥說話就是省力。總要留些……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談的籌碼,不是嗎?”
他向前踏出一步,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雙與祁淮之一般無二的眼眸中,溫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具壓迫感的、不容置疑的銳利,“那麽,現在的情況就很簡單了。”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優雅地在空中劃過,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它正在瘋狂汲取最後的數據殘渣,試圖修複自身。一旦讓它成功緩過這口氣,哪怕隻是恢複最基礎的邏輯運算,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調動所有剩餘權限,徹底清除我們這兩個導致它瀕臨死亡的‘最大病毒’。”
他頓了頓,刻意讓這致命的威脅在空氣中發酵,欣賞著祁淮之愈發難看的臉色,才繼續用那低沉而充滿蠱惑魔力的聲音說道:
“而目前,打破這個僵局,在它完成自我修複之前,搶先一步離開這個即將徹底封閉的囚籠的方法……有,且隻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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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祁淮之的手腕,將掌心朝上,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祁淮之的掌心。
掌心之中,一個複雜玄奧、由純粹精神力勾勒而成的契約符文緩緩浮現。
那符文結構精妙絕倫,邊緣流淌著幽藍色的微光,散發出一種既神聖又詭異的吸引力——這正是祁淮之技能列表中,那個用以綁定特定靈體或召喚物,將其轉化為“附屬物”帶出副本的【喚靈】技能!
“用你的【喚靈】,綁定我。”祁熙年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情人間的耳語,卻又帶著惡魔般的誘惑與不容抗拒的強勢。
“帶我一起離開。隻要你完成綁定,我們之間建立的這道超越副本規則的靈魂鏈接,會像最貪婪的吸血鬼,瞬間抽幹它維係最後生機的能量源泉。到那時,被它強行阻塞的脫離通道,自然會為我們敞開。”
他微微前傾,目光如鉤,緊緊鎖住祁淮之的雙眼,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後的選擇:
“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祁淮之的脖頸。
要麽,接受這份危險的契約,一起生;要麽,拒絕,然後……一起死在這裏,被緩過勁來的副本意誌如同抹去錯誤代碼般,徹底清除。
【!!!生死脅迫!他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連副本的垂死掙紮都成了他談判的籌碼?!這算計太深了!】
【主播怎麽辦?綁定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鏡像?!這太危險了!】
祁淮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抗拒!
【喚靈】技能?綁定這個由虛假世界孕育出的、頂著自己麵容的贗品?將他帶離這個副本,讓他以“附屬物”的形式存在於自己的身邊,甚至……可能與自己的靈魂產生更深層次的交融?
不!絕對不可以!
這個念頭如同最熾熱的岩漿,在他心中轟然爆發!
真正的祁熙年——那個在屍山血海中與他背靠背作戰、那個會因為他一句戲言而挑眉輕笑、那個最終為了護他周全而燃盡自身、化作他心底永不愈合的傷疤與最珍貴記憶的存在——也曾以類似的方式,與他靈魂綁定,才得以跨越副本的界限,成為他唯一的同行者。
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份獨一無二、摻雜著血與淚的羈絆,是他內心深處不容侵犯的聖地,是他之所以還能在無數瘋狂與絕望中保持一絲清明的最後錨點!
他怎麽能……怎麽能允許這個被副本扭曲製造出來的、徒具其形的複製體,以同樣的方式,玷汙、覆蓋、甚至可能取代那份僅存於回憶中的溫暖與痛楚?
這不僅僅是冒險,這簡直是對亡者最徹底的褻瀆!是對他自己過往一切的背叛!
“不可能。”祁淮之的聲音斬釘截鐵,因極力壓抑情緒而微微顫抖,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決絕,“你休想。我寧可和它同歸於盡,也絕不會讓你……以這種方式,玷汙‘他’的存在!”
他的拒絕,如此激烈,如此的不留餘地,甚至超出了祁熙年的預料。
【主播反應好激烈!他對真正的祁熙年執念太深了!】
【這是他的逆鱗!複製體觸碰到他最痛的傷口了!】
【完了,談判要崩!難道真要一起死?】
然而,祁熙年臉上的驚訝隻是一閃而逝,隨即被一種更深沉的、混合著憐憫、理解和……更加執拗的蠱惑所取代。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再次向前逼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鼻尖相貼,呼吸可聞。
“哥……”他輕聲喚道,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仿佛怕驚擾了什麽,“你在害怕什麽?嗯?”
他那雙與祁淮之如同鏡像的眼眸,深深地望進對方翻湧著痛苦與掙紮的眼底,仿佛要直接窺視到他靈魂最脆弱的核心。
“害怕我覆蓋‘他’留下的痕跡?害怕我這虛假的存在,玷汙了你們之間……‘真實’的回憶?”
他精準無比地,用語言化作最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祁淮之層層防禦下,那血淋淋的、從未愈合的創口。
祁淮之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
但祁熙年的話並未停止,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直擊靈魂的共振,繼續幽幽響起:
“但是,哥啊……你看看我,仔仔細細地看著我。”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虛點自己的眉心,眼神專注而熾熱,“感受我。拋開那些先入為主的偏見,用你的靈魂來感知……我,到底是誰?”
他的語調陡然變得無比肯定,帶著一種催眠般的魔力:
“我就是‘他’啊!”
“我們擁有同一套思維邏輯,同一份記憶底色,同一種……對你近乎本能的、偏執的追逐與守護。”
“你所珍視的,你所痛苦的,你所無法忘懷的……關於‘他’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我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僅僅在於——你遇見‘他’的時間,比我早了一點。而我,出現在了你生命劇本的……稍晚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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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如同最甜美的鴆酒,一滴一滴,滲入祁淮之搖搖欲墜的心防:
“把我當成‘他’的延續,不好嗎?”
“就當是……冷酷的命運終於心生憐憫,給了你一次挽回的機會,讓‘他’以另一種你未曾預料的形式,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我們本就源於一體,是同一靈魂在不同境遇下的兩麵。何必執著於區分孰真孰假?何必……要如此抗拒這份來自‘另一個自己’的、渴望完整的呼喚?”
【!!!偷換概念!但……太他媽會說了!】
【‘唯一的區別是遇見的時間’……這說法簡直是對付執念的核武器!】
【主播的眼神……他動搖了!他在認真思考這個荒謬的可能性!】
祁淮之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而混亂,胸膛劇烈起伏。
理智在腦海中瘋狂拉響警報,尖嘯著告訴他這是詭辯,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是惡魔精心編織的陷阱!
但情感上,那關於“延續”、“第二次機會”、“完整”的話語,像帶著倒鉤的種子,狠狠紮進他內心最柔軟、最不設防的荒原,並開始瘋狂汲取他壓抑已久的思念與渴望。
他看著眼前這張臉,這張與記憶中那人分毫不差、連最細微表情都仿佛複刻的臉。聽著那以假亂真的、帶著深刻理解、偏執乃至一絲哀求的語氣……
他堅固如冰的內心防線,被這持續的情感轟炸和死亡威脅,硬生生鑿開了一道清晰的裂縫。
如果……如果……
如果這真的可以看作是熙年的另一種歸來……
如果這真的是命運給予的、一次殘酷卻真實的補償……
就在這時——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強大、更加冰冷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
廣場邊緣的數據亂流驟然加劇,如同沸騰一般!那絲被副本抓住的生機仿佛受到了強力滋養,修複的跡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變得清晰!
甚至能隱約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帶著絕對抹殺意誌的“目光”,已經重新鎖定了他們!
時間,真的不多了!副本的修複速度,遠超預期!
祁熙年敏銳地捕捉到了祁淮之眼中那瞬間的、劇烈的動搖與掙紮。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不能再給祁淮之任何理性思考的時間!
他不再猶豫,猛地伸出手,動作卻並非強迫,而是以一種近乎虔誠的、獻祭般的姿態,輕輕捧起了祁淮之那隻蘊含著【喚靈】技能光芒、微微顫抖的手。
他的指尖冰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引導著祁淮之的指尖,緩緩移向自己眉心那枚緩緩旋轉的、幽藍色的契約符文。
“哥,信我。”祁熙年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令人心弦震顫的懇切與極致誘惑,目光緊緊鎖住祁淮之混亂的眼眸,仿佛要將自己的意誌直接灌注進去,“就這一次。相信我,也就是相信……‘他’。”
“讓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獄。”
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符文的前一刹那,祁淮之的腦海中仿佛有無數畫麵瘋狂閃回——
真正的熙年最後那張被血模糊了的臉;
眼前這個複製體那看似純淨卻深不見底的眼眸;
副本徹底修複後那令人絕望的抹殺;
以及那絲被祁熙年話語勾起的、對於“完整”與“陪伴”的、連他自己都恥於承認的隱秘渴望……
理智與情感,生存與執念,現實與幻象……在這一刻轟然對撞!
最終,在那股來自複蘇副本的、冰冷刺骨、帶著絕對死亡氣息的鎖定感如同巨網般即將收攏的瞬間——
祁淮之猛地閉上雙眼,仿佛不堪重負,又像是終於做出了抉擇。
他幾乎是憑借著某種被逼到絕境後的本能,以及那被蠱惑出的、一絲微弱的希望,全力催動了【喚靈】技能!
“嗡——!!!!”
龐大的精神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爆發!
幽藍色的契約光芒瞬間大盛,將兩人緊緊包裹、吞噬!
在那靈魂鏈接建立的瞬間,祁淮之清晰地“聽”到了一聲來自副本意誌的、淒厲而不甘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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