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深紅福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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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時後,隊伍離開了相對安全的調度樓,踏上了前往c區東南方向的征途。
    空氣仿佛變得更加粘稠,每吸入一口,都像是將混合著鐵鏽、腐敗物和那股甜膩腥氣的膠質物塞滿肺部。天空的暗紅色變得更加深沉,仿佛隨時會滴下血雨。
    周圍的建築呈現出一種被“消化”後的怪異形態,金屬軟化扭曲,混凝土表麵布滿了不斷蠕動、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脈絡。
    他們行進的速度並不快,異常謹慎。“破刃”依舊作為前鋒,但即便是他,也刻意收斂了那沉重的腳步聲,鏈鋸劍處於待機狀態,隻有必要時才會發出短暫的咆哮。
    “醫者”走在隊伍中間,短杖頂端的晶體持續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形成一個微弱的淨化力場,勉強驅散著周圍無孔不入的精神低語和汙染侵蝕。
    祁淮之負責側翼和後衛,他的感知提升到極限,不僅警惕著可能從任何角度撲來的“皈依者”,更時刻關注著環境能量濃度的變化和隊友的狀態。
    考古學家緊緊跟在“醫者”身後,幾乎是貼著淨化力場的邊緣行走,他臉上混雜著極度的興奮和生理性的不適,身體不時地顫抖一下,嘴裏依舊念念有詞,像是在背誦著什麽,又像是在與無形的存在對話。
    而“影織者”…他走在隊伍的最後,與祁淮之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不再隱匿身形,但那存在感卻比隱匿時更加稀薄。
    他低著頭,步伐有些飄忽,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大部分時間都低垂著,偶爾抬起掃視周圍時,也帶著一種恍惚和…難以言喻的抗拒。
    祁淮之甚至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頸和後耳根處的皮膚,泛起了一種不正常的、仿佛被輕微灼傷般的淡紅色。
    越往前走,環境越是詭異。他們開始看到成群結隊的“皈依者”,它們不再是漫無目的地遊蕩,而是像受到無形指引的朝聖者,沉默地、步履蹣跚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這些“皈依者”對於近在咫尺的活人似乎失去了大部分興趣,隻是偶爾會有個體轉過頭,用那空洞或扭曲的眼睛“看”他們一眼,那眼神中不再隻有瘋狂,似乎還摻雜著某種憐憫?或者說,是一種看待“未開化者”的漠然。
    “它們在…回歸。”“醫者”低聲道,儀器上的讀數瘋狂跳動,“能量共鳴越來越強了。我們……正在接近。”
    突然,走在最後的“影織者”發出一聲極輕的、壓抑的抽氣聲。祁淮之立刻回頭,隻見影織者猛地停下腳步,單手扶住了旁邊一根鏽蝕的燈柱,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指縫間能看到他緊蹙的眉頭和瞬間失去血色的嘴唇。
    “怎麽了?”“堡壘”也注意到了異常,立刻停下隊伍,警惕地環顧四周。
    “沒…沒什麽…”影織者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放下手,強行站直身體,試圖恢複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微微晃動的身體和額角滲出的細密冷汗出賣了他,“隻是…這裏的‘聲音’…有點吵…”
    祁淮之走近兩步,能清晰地感受到從影織者身上散發出的、一種紊亂的精神波動。周圍的低語和能量共鳴,似乎對他造成了比其他人更強烈的影響。
    “醫者”快步走過來,短杖在影織者身邊掃描了一下,過濾器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他的精神抗性出現異常波動,對特定頻率的能量共鳴過於敏感。建議注射高濃度理智穩固劑。”
    “不…不用!”影織者猛地揮手擋開“醫者”遞過來的藥劑,紫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和倔強,“我沒事!繼續走!”
    “堡壘”審視著他,眼神銳利:“‘影織’,確認你的狀態。如果無法維持基本作戰能力,你可以在此建立觀察點,不必繼續深入。”
    這句話仿佛刺激到了影織者,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被輕視的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仿佛害怕被拋下的恐慌。
    “我說了沒事!”他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帶著一種脆弱的尖銳,“我能跟上!”
    他不再看任何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適,邁步向前走去,步伐甚至比之前更加堅定,隻是那背影,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
    祁淮之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深邃。他能感覺到,影織者那看似堅固的外殼,在高濃度的汙染和某種特定的精神共鳴下,正在變得脆弱。那深埋的創傷和痛苦,似乎被這環境無限放大了。
    隊伍繼續沉默地前行。周圍的“皈依者”越來越多,幾乎形成了一股緩慢移動的、暗紅色的潮汐。它們無視了這支格格不入的小隊,隻是執著地向著前方湧動。
    終於,在穿過一片如同被巨獸踩踏過的、徹底化為廢墟的廣場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前方,不再是熟悉的城市廢墟。大地仿佛在這裏被某種力量強行撕裂、重塑。
    一個巨大無比的、由暗紅色“恩典”實質化形成的、如同活體組織般不斷搏動著的“巢穴”或“山巒”,矗立在視野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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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表麵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和神經束般的脈絡,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威壓和濃鬱到極致的甜腥氣息。
    無數“皈依者”正如同歸巢的工蟻,緩慢而虔誠地融入那搏動的“山巒”之中。
    而在那“山巒”的最高處,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如同心髒般規律收縮膨脹的孔洞。無法形容的低語和能量波動,正從那個孔洞中如同潮汐般向外擴散。
    那裏,就是“初生之核”的所在。
    也是他們此行的終點。
    站在這裏,即使有“醫者”的淨化力場和藥劑支撐,每個人都感到理智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衝擊。
    耳邊是億萬生靈的瘋狂囈語,眼中是超越理解的扭曲景象,身體本能地發出逃離的尖叫。
    考古學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是恐懼,而是近乎癲狂的激動,他向著那“山巒”伸出雙手,涕淚橫流:“啊!源頭……我看到了……我終於……”
    “破刃”握緊了鏈鋸劍,沉重的呼吸聲從頭盔下傳來,像是在對抗著那無孔不入的精神壓迫。
    “醫者”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他快速操作著,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
    “環境汙染濃度超過安全閾值百分之四百!理智值衰減速度預估為之前的五倍!核心能量活性正在攀升!‘活躍期’…可能很快就要開始!”
    “堡壘”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遠方的“心髒”上,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近乎凝固的決絕。
    而祁淮之,他的目光卻再次落回了身旁的影織者身上。
    隻見影織者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他雙手緊緊捂著耳朵,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但那無處不在的低語仿佛能直接穿透血肉,作用於靈魂。
    他紫眸中的空洞被一種劇烈的痛苦和混亂所取代,那是一種仿佛要被同化、要被撕碎的恐懼。
    他看向那搏動的“山巒”,眼神中不再是平時的玩弄或惡意,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深沉的恐懼與排斥,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喚醒他最為不堪和痛苦的記憶。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迷路的孩子。
    祁淮之靜靜地注視著他,眼底深處,某種冰冷的、同時又帶著奇異溫度的東西,正在緩緩沉澱。
    赴死之路的終點已到,而真正的考驗,對於這支隊伍中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對於某個正在崩潰邊緣的靈魂而言,現在才真正開始。
    忽然,“醫者”的儀器警報聲連成一片,他飛快地操作著,過濾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能量讀數突破臨界點!活躍期確認開始!周圍所有‘皈依者’能量活性及攻擊性同步飆升!它們…正在被強製激活!”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那些原本隻是沉默“朝拜”的皈依者們,身體猛地劇烈抽搐起來,暗紅色的物質加速蠕動,它們齊齊轉向小隊所在的方向。
    空洞的眼窩或扭曲的麵孔上,同時亮起了充滿純粹惡意的猩紅光芒!如同被驚動的蜂群,它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混合著嘶吼與褻瀆音節的咆哮,開始瘋狂地湧來!
    “準備接敵!”“堡壘”的聲音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沉重的氛圍。她沒有絲毫猶豫,目光銳利地掃過那搏動的“山巒”核心,又迅速評估著眼前失控的局勢。
    “醫者!”她喝道,“活躍期的本質?!”
    “醫者”一邊快速向周圍拋灑出更多、更強的淨化粉末,形成一道搖搖欲墜的臨時防線,一邊語速極快地回答:
    “能量大規模逸散與重組!低級單位被強製征召、狂化,可以理解為蟻群暴動!但核心邏輯在於——”
    “為了支撐這種規模的群體活性與能量輸出,‘初生之核’本體的防禦機製和穩定性必然降至最低!這是它最強大的時刻,也是…最虛弱的時刻!”
    他的分析冰冷而客觀,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結論。
    “堡壘”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鋒利,如同出鞘的軍刀。她沒有任何遲疑,立刻做出了決斷,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壓過了怪物的咆哮和精神的低語:
    “這是最佳,也是唯一的機會!”
    她猛地看向眾人,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每個人的臉:“理智值!匯報當前狀態!”
    “破刃!”沉悶的吼聲,“七十八!”
    “醫者!”冷靜的回應,“七十一。”
    祁淮之的聲音平穩:“八十五。”他的理智值消耗遠低於其他人,這得益於他之前的安全屋休整和遠超常人的精神韌性。
    考古學家沒有回應,依舊沉浸在癲狂的低語中。
    “影織!”堡壘看向那個扶著燈柱,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的身影。
    影織者猛地抬起頭,紫眸中充滿了血絲和混亂,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隻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痛苦喘息的嘶啞聲音:
    “六…六十五……” 這個數值,在如此高濃度的汙染環境下,已經極其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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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壘”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立刻下達了最終指令,殘酷而直接:
    “計劃變更!放棄漸進推進!我們直接切入核心!”
    她指向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狂化皈依者大軍,以及它們身後那搏動的“山巒”。
    “這些怪物,是障礙,也是掩護!它們的暴動會吸引大部分區域的注意力和防禦力量!”
    “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趁著‘初生之核’最虛弱的此刻,突破進去,摧毀它!”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狀態最差的考古學家和影織者身上,語氣不容置疑:
    “聽著!這是一次單向突擊!我們無法保證回程!”
    “所有人,以最大速度向核心方向突破!不要戀戰,以衝過去為第一目標!”
    “但是,如果…如果有人感覺自己無法再前進,理智即將崩潰,或者身體開始出現不可逆的畸變…”
    她停頓了一瞬,聲音冷硬如鐵,
    “……那就停下來!在原地,盡你所能,清理所有試圖追擊和阻礙前方隊員的皈依者!為最後能抵達核心的人,創造機會!直到……最後一刻!”
    這就是她的計劃。一個用部分隊員可能犧牲作為代價,換取最終勝利的、冷酷到極點的戰術。
    她將隊伍化作了階梯,能走多遠走多遠,走不下去的,就成為後來者的墊腳石,用生命為最終的摧毀爭取時間。
    “破刃”第一個響應,鏈鋸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明白!頭兒!我的鏈鋸會為你們開路!”
    “醫者”默默地將幾支高濃度理智穩固劑和狂暴藥劑分發給眾人:“我會盡量維持淨化力場,但越靠近核心,效果越弱。各位…保重。”
    祁淮之接過藥劑,點了點頭,眼神沉靜,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再次掠過影織者。
    影織者在聽到“堡壘”那殘酷的計劃時,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看向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山巒”,紫眸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抗拒,那不僅僅是對死亡的恐懼,更像是對某種比死亡更可怕命運的極致恐慌。
    他不想去!他一點都不想靠近那個地方!
    但在“堡壘”那不容置疑的目光和周圍越來越近的怪物咆哮聲中,他死死咬住了下唇,甚至嚐到了血腥味。
    他猛地抓過“醫者”遞來的藥劑,看也不看地注射進自己蒼白的胳膊,然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走!”
    沒有選擇。要麽前進,在瘋狂中尋找一絲摧毀源頭的希望;要麽留下,在孤立無援中被蜂擁而至的怪物撕碎,或者…更糟,被徹底轉化。
    “突擊!”“堡壘”一聲令下,身先士卒,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怪物潮汐!“破刃”如同咆哮的戰車,緊隨其後,鏈鋸劍揮舞成死亡的旋風,硬生生在暗紅色的潮水中撕開一道缺口!
    “醫者”維持著力場,緊緊跟上。祁淮之護在側翼,短刀化作道道致命的幽藍弧光,精準地點殺著從側麵撲來的漏網之魚。
    考古學家發出一聲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的尖叫,連滾爬爬地跟了上去,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遠處的“山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贖。
    影織者落在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紫眸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隨即也被求生的本能和某種更深層的、被激起的凶性所取代。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圍建築物的陰影,數道無形的、鋒銳的黑色絲線從陰影中射出,悄無聲息地纏繞、切割著靠近的皈依者,效率驚人,卻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味道。
    小隊化作一柄尖銳的刺刀,向著那搏動的、散發著不祥與誘惑的“初生之核”,義無反顧地刺去!
    每一步踏出,都離安全更遠,離瘋狂和毀滅更近。而誰將成為那個被迫停下、為他人鋪路的“墊腳石”,答案,或許很快就要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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