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鏡碎影散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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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的溫潤貼著心口,像揣著一塊浸過清泉的暖玉。林風指尖反複摩挲鏡背的紋路——那是靈溪前輩用靈力刻下的“溯真”二字,此刻正隨著他的靈力流轉,泛起細碎的銀光,如同揉碎的星子落在校準的軌跡上。飛鳶穿過黑霧時,那些原本糾纏不休的殘魂像是被無形的屏障溫柔推開,鏡光所及之處,隱約能看見魂魄們原本的模樣:有扛著鋤頭的農夫,肩頭還落著田埂的泥土;有挑著藥簍的郎中,竹簍裏仿佛還飄著艾草的清香;還有梳著雙丫髻的少女,發間的紅頭繩在虛空中輕輕晃動,都在茫然地望著虛空,仿佛忘了自己為何在此停留。
“這些都是三百年前被鎖魂魔氣卷進來的普通人。”葉靈的機械蜂在旁飛舞記錄,投影出一行行閃爍的數據流,“靈溪前輩的玉簡裏詳細提過,玄天宮用特製的‘牽魂絲’勾走凡人魂魄,先以秘法抽去七情六欲,煉製成聽話的‘活傀儡’,再用濃鬱魔氣反複醃入味,就能完美冒充修士的靈力波動,以此混淆視聽,暗中擴張勢力……”
話未說完,飛鳶突然劇烈震顫,像是撞上了堵無形的氣牆。林風迅速按住懷中銅鏡,鏡光驟然亮起如白晝,瞬間映出前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黑霧中懸著座倒懸的城池,樓宇街巷的布局清晰可辨,卻處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青灰色的屋頂爬滿黑色藤蔓,藤蔓上結著燈籠般的肉瘤,隱約能看見裏麵蜷縮的人影;雕花窗欞裏飄出慘白的紙人,紙人的臉竟是用真人皮膚拓印而成;最中央的高塔頂端,斜插著一柄泛著綠光的長槍,槍尖滴落的粘稠液體落在下方的白玉石台上,竟化作無數條乳白色的蛆蟲,密密麻麻地蠕動著鑽進石縫。
“是‘顛倒城’。”林風盯著那柄散發不祥綠光的長槍,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玄天宮的鎮宮之寶‘噬魂槍’,果然就插在那裏。”
葉靈緊張地調整飛鳶姿態,繞著城池緩緩盤旋:“機械蜂檢測到城牆上刻滿了符咒,紋路像是……‘往生咒’的反寫?”
“不是反寫,是用活人精血寫的‘滅生咒’。”林風指尖的令牌突然發燙,燙得他幾乎握不住,“每一道符咒下麵都壓著一具完整的魂魄,三百年了,他們連輪回的機會都被生生剝奪。”
飛鳶小心翼翼地落在城牆缺口時,腳底傳來一陣黏膩的觸感。低頭一看,青石板的縫隙裏正不斷滲出暗紅色的液體,踩上去像陷進半融化的蠟油,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腥甜氣。葉靈立刻放出機械蝶探路,蝶翅扇動的瞬間,兩側的房屋突然“活”了過來:雕花木門化作巨口,門環成了獠牙,窗欞扭曲成利爪,朝著他們猛撲過來。
“小心!是‘域境’!”林風迅速將銅鏡擋在身前,鏡光驟然鋪開成一道瑩白屏障,巨口撞上光壁的刹那,瞬間化作紙糊的碎片飄落,“有人用整座城布置了‘萬魂陣’,我們腳下踩的不是城牆,是無數魂魄疊在一起形成的‘肉墊’。”
葉靈的機械蜂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投影屏幕中閃過一串亂碼,隨即跳出一段模糊卻駭人的影像:一個穿玄天宮服飾的黑衣人正用銀質針管抽取孩童的靈根,針尖刺入天靈蓋的瞬間,孩童的魂魄被硬生生拽出,化作一道慘白的光鑽進旁邊的陶罐——那人微微側頭時,脖頸處露出一塊月牙形的胎記,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是他!”葉靈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鏡中的心魔沒騙我們,玄天宮真的有內鬼!”
林風緊緊攥住銅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鏡光裏突然映出一幅塵封的畫麵:靈溪前輩手持長劍,劍尖穩穩抵著一個黑衣人的咽喉,對方卻毫不在意地笑著扯下衣領,露出那塊醒目的月牙胎記:“師妹,你殺了我,誰來給你擋‘宮主’的追殺?別忘了,當年你師兄阿澈的魂魄,還好好地封在我這噬魂槍裏呢……”
畫麵碎在鏡光裏,林風猛地抬頭,正看見高塔方向飄來一片濃重的黑影,落地瞬間化作那個脖頸帶胎記的黑衣人。“林小友遠道而來,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他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故意露出那塊月牙胎記,“靈溪那老虔婆留下的玉簡,用著還順手嗎?”
“是你殺了她。”林風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每個字都帶著寒氣。
“殺?多難聽。”黑衣人攤開手,高塔頂端的噬魂槍突然發出一聲嗡鳴,自行飛來落在他手中,“我這是‘成全’她——你真以為她破解魔典是為了救世?不過是想獨占鎖魂術,好複活她那早死的師兄阿澈罷了。”
銅鏡突然劇烈震顫,仿佛要掙脫林風的手掌,鏡光中湧出靈溪前輩帶著哭腔的聲音,清晰得像是就在耳邊:“阿澈的魂魄被他們煉化成了傀儡,日夜受噬魂之苦,我不救他,誰救他?!”
“你看,”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噬魂槍,槍尖的綠光濺在地上,立刻燒出一串冒著黑煙的窟窿,“她為了這點私情,眼睜睜看著五千凡人被煉成傀儡,這就是你拚死要守護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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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靈的機械蜂群突然集體炸開,化作一道銀白色的電流射向黑衣人,卻被他輕易用槍杆擋開:“小姑娘,你那點破銅爛鐵,在‘噬魂槍’麵前可不夠看。”
林風突然笑了,笑得黑衣人莫名發愣。“你以為心魔說的都是真的?”他緩緩舉起銅鏡,鏡光驟然暴漲,將周圍的黑霧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城牆下震撼的景象——無數魂魄從符咒下掙脫出來,化作點點星光,如同百川歸海般朝著銅鏡匯聚,“靈溪前輩當年假意與你合作,是為了偷出傀儡的‘解咒符’。你看這些魂魄,胸口都有個淡金色的印記——那是靈溪前輩用自己的靈力留下的守護符。”
鏡光中浮現出更清晰的畫麵:靈溪前輩跪在冰冷的城牆上,用指尖蘸著自己的心頭血,在每道滅生咒下悄悄刻下微型的“往生咒”。她的身影在月光中越來越透明,刻完最後一筆時,嘴角卻帶著釋然的笑。
“至於我……”林風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脖頸的胎記上,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你說的那個玩伴阿竹,現在是南方‘清瀾仙門’的掌門。上個月,她剛帶弟子搗毀了你們玄天宮三個傀儡窩點。”
黑衣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噬魂槍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槍身的綠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裏麵纏繞的無數血絲——那是被吞噬的魂魄積攢了三百年的怨念。
“你以為鎖魂魔氣為什麽能困住這麽多魂魄?”林風步步逼近,鏡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光軌,“不是因為你多厲害,是他們在等——等一個能劈開黑暗的人,帶他們回家。”
城牆上的滅生咒開始冒煙,黑色的字跡漸漸模糊,被底下滲出的淡金色光暈覆蓋。那些被壓製了三百年的魂魄終於掙脫束縛,化作一道璀璨的洪流,朝著黑衣人洶湧而去。他瘋狂舉槍抵抗,卻發現槍尖的威力越來越弱,反而開始貪婪地吸收他自己的靈力。
“不可能!”他嘶吼著,試圖將槍扔開,卻發現槍杆已與他的手臂融為一體,“噬魂槍怎麽會反噬?!”
“因為它本就是用玄天宮曆代掌門的魂魄煉製的。”林風的聲音透過魂魄的洪流傳來,清晰而堅定,“他們一直在等個機會,清算你們欠下的血債。”
銅鏡突然從林風手中飛出,懸在城池中央,鏡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整座顛倒城照得透亮。那些倒懸的樓宇緩緩擺正,黑色藤蔓褪去魔氣,化作翠綠的枝葉;窗欞裏飄出的不再是紙人,而是穿著生前服飾的魂魄,他們笑著朝城外走去——那裏,隱約浮現出一座奈何橋的影子,橋頭站著勾魂的黑白無常,正溫柔地揮手。
黑衣人在魂魄的撕扯中漸漸虛化,脖頸的胎記在鏡光中顯得格外刺眼:“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玄天宮……宮主答應我,隻要煉成萬魂陣,就能讓我飛升……”
“你信錯了人。”林風看著他化作飛灰消散,語氣平靜無波,“玄天宮的宮主,早在三百年前就被靈溪前輩斬殺了。你從頭到尾,都隻是被更高層的人當槍使。”
噬魂槍失去宿主,“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槍身的綠光徹底熄滅,露出原本的銀白底色。林風彎腰撿起,發現槍杆上刻著一行細小的字:“以魂為引,以義為鋒。”字跡娟秀,正是靈溪前輩的筆跡。
飛鳶重新升空時,顛倒城已化作一片青翠的草地,城牆上的符咒變成了真正的往生咒,風吹過,送來淡淡的花香。林風握著噬魂槍,突然感覺心口的銅鏡微微發燙,低頭一看,鏡中映出張熟悉的笑臉——是君無痕,他站在一片粉色花海中,笑著朝他揮手:“我說過,桃花開的時候,記得來看看。”
鏡光漸漸暗下去,最後定格在那片絢爛的粉色花海。葉靈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在想什麽呢?機械蜂檢測到西方有異常靈力波動,像是……”
“像是新的線索。”林風握緊槍杆,槍尖微微震顫,指向西方的雲海,“下一站,去看看那片桃花。”
飛鳶穿過雲層時,林風腰間的銀鈴輕輕作響,與槍杆的震顫合在一起,像是一段未完的旋律。他知道,靈溪前輩的債清了,但玄天宮背後真正的黑手還沒露麵,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正透過雲海的縫隙,冷冷地盯著他們的背影。
而銅鏡的光暈裏,似乎還藏著更多未完的故事——比如君無痕沒來得及說的後半句話,比如阿竹掌門藏在劍穗裏的那封信,比如那片桃花林下,究竟埋著怎樣被時光塵封的過往。
風掠過耳畔,帶著遠方桃花的甜香,林風低頭看了眼銅鏡,鏡中自己的倒影旁,隱約多了個模糊的身影,正抬手朝他揮別,像是在說:“別急,我們很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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