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愚蠢的鮑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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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強像一攤被丟棄的垃圾,在廢棄農機站後院的破倉庫裏昏迷了半夜,才被淩晨的寒意和渾身的劇痛凍醒。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臉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血還是汙物,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間的劇痛。鮑玉佳和張帥帥等人下手極狠,顯然是抱著將他打服、甚至打殘的念頭。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馬強,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從那扇沒鎖死的破門爬了出來。天色微亮,晨霧彌漫,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那個如同魔窟的農機站,拖著殘破的身體,沿著泥濘的小路,連滾帶爬地逃離。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家早已沒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隻有無盡的疼痛和對孫鵬飛、鮑玉佳那夥人刻骨的恐懼與怨恨。
    馬強的這場飛來橫禍及其狼狽逃離,雖然暫時清除了孫鵬飛眼皮底下的一個“麻煩”,但其引發的漣漪,卻在這個剛剛重新拚湊起來的犯罪聯盟內部,悄然擴散出更深的不安與裂痕。
    首先感到強烈不安的,是身處漩渦最中心、也是最脆弱的黃國健。
    被陶成文送回那個冰冷簡陋的出租屋後,黃國健一夜未眠。馬強那淒厲的慘叫聲和後來死寂般的安靜,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反複回響。他蜷縮在床角,用被子死死捂住頭,卻無法隔絕那聲音。他清晰地認識到,孫鵬飛和鮑玉佳這些人,比幾年前更加冷酷和殘忍。馬強僅僅是因為吵鬧和口頭威脅,就差點被打死。而自己,這個掌握著他們“技術核心”卻又曾背叛過他們的人,一旦失去利用價值,或者稍有異動,下場絕對會比馬強慘烈百倍。
    這種認知帶來的恐懼是毀滅性的。它像一種劇毒的物質,滲透進他的骨髓,幾乎徹底瓦解了他殘存的、想要反抗或逃離的意誌。第二天,當陶成文再次出現,催促他加快“安平裏”小區後續幾棟樓的“評估報告”時,黃國健變得異常“溫順”和“高效”。他不再有任何遲疑或推諉,幾乎是機械地、麻木地按照沈舟提供的模板和數據,飛快地炮製著一份份充滿謊言的報告。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空洞,仿佛靈魂已經抽離,隻剩下一個熟練書寫罪惡的軀殼。
    陶成文對黃國健的這種“轉變”非常滿意,將其視為馬強事件帶來的“積極效果”。他向孫鵬飛匯報時,不無得意地邀功:“孫董,黃國健現在老實多了,幹活也賣力,看來昨晚那出戲,效果顯著。”
    孫鵬飛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說:“看好他。另外,馬強那邊,也要留意。那種蠢貨,保不齊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孫鵬飛的擔憂並非多餘。他雖然暫時用暴力壓服了內部的躁動如馬強)和外部的潛在威脅通過恐嚇黃國健),但他深知,這種建立在恐懼之上的控製,本身就極為脆弱。馬強事件像一根刺,雖然拔掉了,但傷口還在,而且可能感染。
    果然,裂痕首先在鮑玉佳負責的“地麵工作”中顯現出來。
    為了盡快在“安平裏”小區製造搬遷的“大勢”,鮑玉佳帶著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等人,加大了騷擾的力度和頻率。他們的行為也更加無所顧忌,仿佛馬強的鮮血進一步刺激了他們骨子裏的暴戾。
    這天晚上,他們再次來到小區,針對幾戶始終不肯簽意向書的“硬骨頭”進行“重點關照”。其中一戶住著一位退休的老教師,性格耿直,堅決反對這種明顯不公的搬遷方案。
    鮑玉佳等人先是用力砸門,言語汙穢地進行辱罵和威脅。老教師隔著門嚴詞斥責他們的違法行為。鮑玉佳被激怒了,指揮張帥帥用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強行撬開了老教師家的防盜門!
    巨大的破門聲和闖入的凶徒,讓老教師和老伴驚恐萬分。鮑玉佳一把揪住老教師的衣領,將他按在牆上,惡狠狠地吼道:“老東西!給臉不要臉!是不是也想嚐嚐馬強的滋味?!”
    就在這時,住在對門、一直密切關注著這邊動靜的幾名年輕住戶,聽到動靜衝了出來。他們早就對這群騷擾不斷的惡霸忍無可忍,手裏拿著棍棒、板凳,與鮑玉佳等人形成了對峙。
    “你們幹什麽!無法無天了!我們已經報警了!”一個年輕人舉起手機,厲聲喝道。
    鮑玉佳沒想到會遇到如此強硬的反抗,愣了一下。張帥帥則不管不顧,揮舞著拳頭就要上前動手。
    “帥帥!住手!”馬文平比較油滑,見對方人多,而且聲稱報了警,立刻意識到事情可能鬧大,趕緊拉住了衝動的張帥帥。
    鮑玉佳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對麵那幾個義憤填膺的年輕人,又看了看被自己按住、臉色蒼白卻毫不屈服的老教師,知道今晚很難占到便宜,而且警察可能馬上就到。
    “媽的!算你們走運!”鮑玉佳啐了一口,鬆開老教師,對手下揮揮手,“我們走!”
    他們悻悻地撤離了小區,但這次不成功的行動,卻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後果。老教師家被強行破門的消息,以及住戶們團結起來逼退惡霸的事情,很快在小區裏傳開。這非但沒有達到孫鵬飛想要的威懾效果,反而激起了更多居民的憤怒和反抗意識。一種無聲的凝聚力,開始在原本被恐懼分割的居民中滋生。魏超vcd)發展的那幾個“內應”反饋回來的信息也開始變得消極,不少人開始猶豫,甚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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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傳到孫鵬飛那裏,他氣得摔了杯子。他把鮑玉佳叫來,一頓嚴厲的訓斥。
    “鮑玉佳!你腦子裏除了打打殺殺還有什麽?!我讓你去製造壓力,不是讓你去點燃火藥桶!現在好了,整個小區都被你弄得同仇敵愾!我們的計劃還怎麽進行?!”
    鮑玉佳梗著脖子,不服氣地辯解:“孫董,那些刁民就是欠收拾!這次是他們運氣好,下次我多帶點人,一定……”
    “沒有下次!”孫鵬飛粗暴地打斷他,“從今天起,‘安平裏’的地麵工作,由陶成文暫時接手!你給我安分點!再惹出麻煩,別怪我不講情麵!”
    這是孫鵬飛第一次如此明確地剝奪鮑玉佳的指揮權。鮑玉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拳頭攥得咯咯響,但看著孫鵬飛那冰冷的眼神,他最終還是沒敢發作,憋著一肚子火,怒氣衝衝地走了。他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功勞是自己的,出了點小問題就把自己踢開?這種不滿,在他和他手下那幫同樣崇尚暴力的兄弟心中,種下了一根新的毒刺。
    而在另一邊,沈舟的內心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暴力行動,但他提供的“技術支撐”是這一切的基礎。當他從魏超vcd)那裏聽說了鮑玉佳強行破門、以及與居民對峙的事情後,他坐在圖書館那看似平靜的座位上,心裏卻掀起了波瀾。他意識到,孫鵬飛所謂的“更文明”的方式,本質上並沒有改變,隻是披上了一層更虛偽的外衣。一旦遇到阻力,隱藏的獠牙依然會毫不猶豫地亮出來。他開始擔心,如果事情真的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這個“技術顧問”,是否還能像上次那樣僥幸脫身?他第一次對自己再次卷入其中,產生了一絲清晰的悔意。
    也正是在這種內部出現裂痕、外部阻力增大的微妙時刻,一縷微光,再次嚐試照向深陷黑暗的黃國健。
    那位在農機站附近撿廢品的老人,雖然當時不敢出麵,但馬強那晚的慘狀和後來的動靜,讓他心有餘悸。他隱約覺得那夥人不是好人。幾天後,他在鎮上撿廢品時,偶然看到了失魂落魄、被陶成文“護送”著去買生活用品的黃國健。老人記得那晚似乎也見過這個瘦弱男人被帶進那個院子。
    一種樸素的正義感和同情心,讓老人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趁陶成文不注意的瞬間,悄悄將一個小紙團塞進了黃國健拎著的破塑料袋裏。
    黃國健回到出租屋,整理東西時,才發現了那個陌生的紙團。他疑惑地打開,上麵隻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農機站那晚的事,有人知道。若要幫忙,可去鎮東頭土地廟香爐下留信。”
    沒有落款,字跡稚拙,仿佛出自一個沒什麽文化的人之手。
    黃國健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手一抖,紙團掉在了地上。他如同受驚的兔子,飛快地將紙團撿起,緊緊攥在手心,驚恐地四下張望,生怕這是孫鵬飛或陶成文設下的又一個圈套。
    但理智告訴他,這不像。字跡陌生,傳遞信息的方式也如此隱晦和……底層。難道是那個撿廢品的老人?他好像確實常在農機站附近出現。
    這突如其來的、來自陌生人的微弱信號,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黃國健那已被恐懼和絕望冰封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有人知道!那晚的事情,並非無人知曉!
    “若要幫忙……” 這四個字,更是帶著一種他幾乎已經不敢奢望的溫暖。
    希望,那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希望,竟然再次不合時宜地、頑強地閃爍了一下。
    他該怎麽辦?
    相信嗎?這會不會是陷阱?如果被孫鵬飛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不相信嗎?這可能是他擺脫這個深淵唯一的、最後的機會了。
    黃國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掙紮之中。他看著窗外灰暗的天空,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個皺巴巴的、仿佛承載著千鈞重量的紙團,感覺自己正站在命運的懸崖邊緣,向前一步可能是萬丈深淵,也可能是通向光明的險徑;後退一步,則是早已注定的、永恒的黑暗。
    與此同時,被打成重傷、僥幸逃出生天的馬強,正拖著殘軀,像幽靈一樣在城市邊緣流浪。他的身體在疼痛,但他的心卻被仇恨填滿。一個愚蠢而瘋狂的念頭,在他簡單的腦海裏逐漸成型——他要去告發!告發孫鵬飛和鮑玉佳這幫人!他就算死,也要拉他們墊背!
    裂痕在敵人內部蔓延,微光在絕望者眼前閃爍,複仇的怨火在流浪漢心中燃燒……多方力量在暗流中湧動,圍繞著“安平裏”小區,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此刻,手握關鍵證據即使他尚未意識到其全部價值)卻又深陷囹圄的黃國健,他的選擇,將再次成為決定這場正邪較量走向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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