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愚蠢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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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國健蜷縮在出租屋那張吱呀作響的破床上,像一隻受了重傷的野獸,在黑暗中舔舐著無法愈合的傷口。窗外是小鎮夜晚稀疏的燈火和偶爾駛過的車輛聲,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他的世界裏,隻剩下圖紙上那些被他親手篡改的數據,沈舟冰冷的要求,陶成文陰魂不散的“關心”,以及鮑玉佳那充滿暴力威脅的眼神。孫鵬飛編織的這張蛛網,將他越纏越緊,幾乎要勒斷他的呼吸。
他完成了針對“安平裏”小區三號樓的“危房鑒定報告”初稿。報告裏,他將一些年代久遠的正常沉降裂縫描述為“結構性開裂跡象”,將普通的線路老化誇大為“存在重大火災隱患”,結論自然是觸目驚心的“建議立即疏散居民,進行整體加固或拆除”。每一個違心的字,都像是用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良知上。他知道,這份報告一旦被孫鵬飛他們利用,又將有多少個家庭麵臨恐慌和流離失所。
他無數次想過逃跑,逃得越遠越好。但他能逃到哪裏去?孫鵬飛既然能找到剛出獄的他,就一定有辦法找到逃跑的他。到那時,激怒他們的後果,他不敢想象,尤其是想到兒子黃小磊。他也想過魚死網破,去公安機關舉報。可證據呢?他現在被看得死死的,任何異動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而且,孫鵬飛這次更加狡猾,很多事情都通過皮包公司和中間人操作,層層隔斷。
絕望,如同房間裏潮濕發黴的空氣,無孔不入,幾乎要將他溺斃。
就在黃國健在絕望中越陷越深之時,那個被所有人視為廢物和笑柄的馬強,正以一種他特有的、無腦而瘋狂的方式,向著這個危險的漩渦中心一頭撞來。
馬強出獄後的日子,比黃國健還要淒慘百倍。他身無分文,居無定所,隻能在建築工地幹點最苦最累的零工,還常常被工頭克扣工錢。他偷過東西,搶過小賣部,但也隻夠他買點最劣質的食物和白酒麻痹自己。他像一條肮髒的流浪狗,在社會的最底層掙紮,內心充滿了對所有人的怨恨——恨社會不公,恨工頭黑心,更恨那些曾經“發達”過,如今似乎又聚在一起“吃香喝辣”的“老兄弟”們,尤其是孫鵬飛、鮑玉佳,還有那個“叛徒”黃國健!
他也聽說了孫鵬飛這夥人似乎又在搞什麽事情,好像還涉及到一個叫“安平裏”的小區。一種極其愚蠢的邏輯在他那被酒精浸泡的大腦裏形成:孫鵬飛他們有錢!他們肯定在搞大錢!自己以前也跟著他們混過,憑什麽現在吃糠咽菜?他們必須分自己一份!如果不給,他就去鬧,就去舉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毒草一樣在他心裏瘋狂滋長。他靠著撿破爛和偶爾偷竊攢下的一點錢,買了一瓶最便宜的烈酒,灌了大半瓶下去。酒精燒灼著他的胃,也燒掉了他最後一絲可憐的理智和恐懼。
他打聽到孫鵬飛這夥人經常在城郊那個廢棄農機站聚集,便搖搖晃晃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夜色深沉,冷風一吹,他酒勁上湧,更加顛三倒四,嘴裏不停地喃喃咒罵著。
與此同時,廢棄農機站裏,孫鵬飛正在召集一次核心會議。參與者有陶成文、鮑玉佳、沈舟,以及負責“安平裏”地麵行動的魏超vcd)。黃國健也被陶成文強行帶了過來,像個木偶一樣坐在角落。
孫鵬飛對沈舟剛剛“優化”過的黃國健的報告初稿表示滿意。
“沈工潤色之後,這份報告就更有說服力了。”孫鵬飛淡淡地說,“接下來,成文,你負責把報告遞到該看到的人手裏。vcd,你那邊加把勁,盡快讓小區裏簽意向書的人超過半數,造成大勢所趨的假象。”
魏超vcd)連忙點頭:“孫董放心,已經有十幾戶膽小的簽了,還有幾戶正在談,問題不大。”
鮑玉佳不耐煩地插嘴:“要我說,就是太麻煩了!直接讓兄弟們晚上去把那幾家釘子戶的門給焊死,看他們還敢不敢不搬!”
孫鵬飛皺了皺眉:“玉佳,跟你說過多少次,現在不是以前了!要用腦子!暴力是最後的手段,而且不能留下明顯痕跡!”
鮑玉佳悻悻地哼了一聲,顯然沒聽進去。
就在這時,農機站破舊的大門外,傳來一陣喧嘩和吵嚷聲。
“孫鵬飛!鮑玉佳!給老子出來!我知道你們在裏麵!”
“媽的!有錢一起賺!別想吃獨食!”
“不出來老子就把你們幹的壞事都抖出去!”
是馬強!他醉醺醺地趕到農機站,在外麵一邊用力拍打著鏽跡斑斑的鐵門,一邊扯著嗓子嘶吼。
屋內眾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媽的!是馬強那個蠢貨!”鮑玉佳第一個蹦起來,臉上殺氣騰騰,“這王八蛋跑來搗什麽亂!老子去廢了他!”說著就要往外衝。
“站住!”孫鵬飛厲聲喝道,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早已被他丟棄的、無腦的廢物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找上門來!馬強的聲音很大,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這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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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文,你去!把他弄進來!快!”孫鵬飛對陶成文下令,語氣急促。
陶成文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出去開門。
門一打開,滿身酒氣、站立不穩的馬強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看到屋裏的陣勢,他先是嚇了一跳,酒醒了兩分,但隨即又被那股混不吝的勁頭主導。
“喲…都…都在啊!”馬強打著酒嗝,視線掃過孫鵬飛、鮑玉佳,最後落在角落裏的黃國健身上,頓時更加來氣,“黃…黃國健!你他媽這叛徒也在這!好啊!你們果然又攪和到一起了!”
黃國健嚇得一哆嗦,把頭埋得更低。
“馬強!你胡鬧什麽!”孫鵬飛強壓著怒火,試圖穩住他,“喝多了就趕緊回去睡覺!”
“睡覺?老子沒錢睡覺!”馬強揮舞著手臂,噴著唾沫星子,“孫老板,鮑哥!以前我也跟你們混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現在你們又發達了,不能看著兄弟我餓死啊!分我點!不多,就…就一萬塊!不,五萬!”
鮑玉佳氣得額頭青筋暴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馬強的衣領:“你他媽找死是吧?跑這兒來敲詐?”
馬強雖然害怕,但酒精和破罐子破摔的心態讓他豁出去了,他掙紮著叫道:“鮑玉佳!你…你別動手!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們在搞‘安平裏’小區!你們逼人搬家,造假報告!我都知道!不給錢,我…我明天就去公安局舉報你們!”
“舉報”兩個字像針一樣刺中了屋內所有人的神經!
孫鵬飛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冰冷,殺機隱現。
鮑玉佳更是暴怒,再也忍不住,一拳就砸在馬強的臉上:“我讓你舉報!”
馬強慘叫一聲,鼻血長流。但這並沒有讓他閉嘴,反而激起了他底層混混的凶性,他一邊掙紮一邊更大聲地叫罵起來,言語更加不堪入耳。
“夠了!”孫鵬飛猛地一拍桌子,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一瞬。他盯著被鮑玉佳打得蜷縮在地上的馬強,又看了一眼外麵漆黑的夜色,知道不能再讓馬強在這裏鬧下去了。
“玉佳,把他拖到後麵倉庫去!讓他清醒清醒!”孫鵬飛對鮑玉佳使了個眼色,那眼神裏的含義,鮑玉佳瞬間就懂了——不僅僅是“清醒”那麽簡單。
“明白!”鮑玉佳獰笑一聲,像拖死狗一樣,將還在叫罵掙紮的馬強強行拖向了農機站後院那個堆放雜物的破舊倉庫。張帥帥和馬文平也立刻跟了上去。
倉庫門被重重關上,裏麵很快就傳來了拳腳到肉的悶響、馬強殺豬般的慘叫聲和含糊不清的求饒聲,以及鮑玉佳等人凶狠的咒罵。
“媽的!廢物!還敢來要錢!”
“舉報?老子讓你舉報!”
“打!往死裏打!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這聲音清晰地傳回前麵的瓦房,聽得黃國健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如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場。沈舟和魏超vcd)也麵麵相覷,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們都明白,鮑玉佳這次下手,絕不會輕。
孫鵬飛麵無表情地聽著後麵的動靜,對陶成文說:“成文,你去看看,別弄出人命。”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隻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成文應了一聲,連忙向後院跑去。
倉庫裏的毆打持續了十幾分鍾,聲音才漸漸平息下去。陶成文回來了,臉色有些發白,低聲對孫鵬飛匯報:“孫董,人…人暈過去了,傷得不輕,但…應該死不了。”
孫鵬飛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他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黃國健,知道今晚這場鬧劇,尤其是馬強的下場,就是對黃國健最有效的警告和威懾。
“今晚就到這裏。”孫鵬飛站起身,“成文,你把國健送回去。其他人,都散了。‘安平裏’的事情,按計劃進行。”
黃國健如同夢遊一般,被陶成文帶離了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地方。坐在回程的車上,他腦海裏反複回響著馬強淒厲的慘叫和鮑玉佳凶狠的咒罵。他知道,馬強僅僅是因為吵鬧和威脅,就差點被打死。如果自己敢有異動,下場隻會更慘。
他徹底絕望了。反抗的念頭被徹底碾碎。他似乎隻剩下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徹底屈服,成為孫鵬飛手中沒有靈魂的工具,直到某一天,像馬強一樣,或者以更悲慘的方式,被無情地拋棄或毀滅。
然而,孫鵬飛等人並不知道,馬強今晚愚蠢的鬧劇,並非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農機站雖然偏僻,但並非完全與世隔絕。馬強在門外的大聲吵嚷,以及後來倉庫裏隱約傳來的毆打和慘叫聲,還是驚動了附近一個撿廢品的老人。老人雖然不敢多事,但這件事,卻像一顆微小的種子,落在了泥土裏。
而對於剛剛經曆了又一次內部“清理”,自以為處理掉了麻煩的孫鵬飛團夥來說,他們並未意識到,馬強這根愚蠢的導火索,雖然被暫時踩滅,但其冒出的硝煙,已經引起了某些方向的注意。一張針對他們的更大的網,或許正在悄然撒開。隻是這一次,站在網中央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那個在絕望中越陷越深、幾乎已經放棄掙紮的黃國健。他的命運,似乎已經與這條毒鏈徹底捆綁,駛向未知的、卻注定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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