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夜幕下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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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七月的夜,悶熱得如同一個巨大的、無法掙脫的繭。白日的喧囂沉澱下來,化作一種更低頻、更黏稠的噪音,混雜著空調外機的嗡鳴、遠處車輛的喘息以及草叢間蟲豸不知疲倦的嘶叫。台江區那棟老舊居民樓的大部分窗戶都已陷入黑暗,唯獨危暐vcd)那間出租屋的窗口,還透出一片微弱而執拗的光暈,像風暴眼中唯一搖曳的燭火,既預示著寧靜的終結,也吸引著所有被黑暗滋養的飛蛾。
    程俊傑將套牌的黑色轎車停在兩條街外一個沒有監控的陰影裏。他穿著一身深色的運動服,戴著棒球帽和口罩,整個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車內彌漫著濃重的煙味和一種緊繃的、類似於野獸捕獵前的躁動氣息。鮑玉佳承諾的報酬數字在他腦海裏跳動,像一串誘人的魔咒,足以暫時壓下去那不時冒頭的、關於後果的恐懼。
    他反複檢查著背包裏的設備:一個強效的、能在短時間內讓門鎖電子係統失效的小玩意兒對付這種老舊的出租屋門鎖綽綽有餘),一套輕便的撬棍工具以備不時之需,幾個大容量移動硬盤,還有一把冰冷的、沉甸甸的匕首。帶匕首並非計劃內的選項,是出門前鬼使神差塞進去的。他想,也許用不上,但……vcd那個人,誰知道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麽?他得確保萬無一失。
    他盯著那扇亮燈的窗戶,眼神陰鷙。裏麵那個曾經被他稱作“vcd哥”的人,如今成了他財富之路上的絆腳石,甚至是懸在他頭頂的鍘刀。他不能理解危暐的“懺悔”,在他看來,那是一種軟弱和愚蠢。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李強是自己不識時務,死了活該。危暐自己沒本事守住財富和健康,臨死了還想拉墊背的,更是可惡。
    “別怪我,vcd。”程俊傑低聲自語,聲音在狹小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森冷,“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識相。”
    他推開車門,像一道幽靈般滑入更深的夜色中。
    出租屋內,危暐並不知道危險的臨近,但他能感覺到生命沙漏的飛速流逝。設置好那個以死亡為觸發條件的“地獄備份”後,他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平靜與虛弱交織的狀態。身體的痛苦依舊尖銳,高燒帶來的寒意與燥熱交替侵襲,但他內心的風暴似乎暫時停歇了。他完成了能做的最後一步,將審判的權力交給了時間和某種冥冥中的秩序。
    他靠在床頭,沒有力氣再操作電腦,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個加密文件的圖標。文檔還沒有最終完成,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補充,關於資金最終流向的幾個關鍵節點,關於鮑玉佳海外關係網的蛛絲馬跡……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時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不同於尋常鄰居腳步聲的響動。那是一種刻意放輕、帶著試探意味的窸窣聲。
    危暐渾濁的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警覺。他這類人,即使在最虛弱的時候,對危險的感知也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敏銳。他艱難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將筆記本電腦合上,塞到枕頭底下,然後伸手,將床頭櫃上那把用來削水果的小折刀,握在了手裏,藏在薄薄的毯子下。
    他的心髒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牽扯著胸腔,引發一陣壓抑的咳嗽欲望,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門鎖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哢噠”聲,像是電子元件短路的脆響。緊接著,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道黑影閃了進來,動作迅捷而專業,反手輕輕關上了門。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路燈光,危暐看清了來人的大體輪廓和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寒光的眼睛。盡管對方包裹嚴實,但那身形和眼神,他太熟悉了。
    “俊傑……”危暐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了然的疲憊,“還是來了。”
    程俊傑顯然沒料到危暐還醒著,並且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愣了一下,隨即摘下了口罩,臉上沒有任何被識破的尷尬,隻有赤裸裸的冰冷和急切。“vcd,明人不說暗話。鮑姐讓我來的,把你電腦裏不該有的東西交出來。”
    “不該有的東西?”危暐緩緩重複,語氣平靜,“哪些?是篡改飛行數據的記錄?是李強死亡的真相?還是你們每個人分到的那筆沾著血的利潤清單?”
    “少他媽廢話!”程俊傑被他的話刺痛,低吼道,“把電腦和所有備份交出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情分?”危暐笑了,笑聲幹澀而悲涼,“我們之間,還有這種東西嗎?俊傑,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從你踏進這個門開始,你還記得‘情分’兩個字怎麽寫嗎?”
    程俊傑惱羞成怒,一步跨到床前,伸手就去抓枕頭下的電腦。“把東西給我!”
    危暐不知從哪裏爆發出最後一股力氣,猛地將電腦往床內側一推,同時另一隻握著折刀的手從毯子下探出,刀尖對著程俊傑。“別動!”
    看到那把小小的、幾乎可笑的折刀,程俊傑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露出猙獰的譏諷:“就憑這個?vcd,你他媽現在連隻雞都殺不死!”他毫不畏懼,繼續上前搶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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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暐沒有刺出去,他知道自己無力對抗。他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將電腦猛地往地上一推!
    “砰!”一聲悶響。老舊的筆記本電腦摔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裂,硬盤位置發出不祥的“嘎吱”聲。
    “你他媽!”程俊傑目眥欲裂,一腳踹在危暐的床沿上。危暐被他踹得連同竹席一起翻倒在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蜷縮起來,劇烈地咳嗽,嘴角滲出血絲。
    程俊傑顧不上他,急忙蹲下身檢查電腦。屏幕漆黑,硬盤位置明顯變形。他試圖強行開機,毫無反應。
    “備份呢?!u盤?移動硬盤?藏在哪兒了?”程俊傑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揪住危暐的病號服領子,將他從地上半提起來,低吼道。
    危暐看著他因貪婪和恐懼而扭曲的臉,臉上卻露出了一個近乎解脫的笑容,斷斷續續地說:“……沒了……都……沒了……”
    “放屁!”程俊傑根本不信,他開始瘋狂地在狹小的房間裏翻找。掀開破舊的衣櫃,踢開堆放的雜物,檢查每一個可能藏東西的角落。動作粗暴,如同颶風過境。
    危暐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意識開始模糊。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心中的悲涼。這就是他曾經視為兄弟的人。在利益和恐懼麵前,人性可以如此不堪一擊。
    就在程俊傑瘋狂搜尋,幾乎要將小屋拆解之時,房門再次被敲響。這一次,是正常力道的敲門聲,伴隨著張帥帥焦急的喊聲:“vcd!vcd!你沒事吧?我聽到裏麵有聲音!”
    張帥帥原本已經睡下,但心裏總覺得不踏實,翻來覆去睡不著,鬼使神差地又開車過來了。剛到樓下,就看到危暐窗口人影晃動,似乎有爭執,他心頭一緊,立刻衝了上來。
    程俊傑的動作瞬間僵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危暐,又看了看被自己翻得一團亂的房間,知道無法善了。他迅速將地上摔壞的電腦主板連著硬盤)粗暴地扯了下來,塞進背包,然後衝到窗邊,準備從窗戶逃走——這老式居民樓的窗戶沒有防盜網。
    “程俊傑!是不是你!開門!”張帥帥聽到了裏麵的動靜,開始用力撞門。老舊的房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程俊傑回頭,惡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危暐一眼,那眼神充滿了未盡的殺意和警告。隨即,他敏捷地翻出窗戶,順著樓外的水管和空調外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砰!”張帥帥終於撞開了門。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凝固:危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帶血,屋內一片狼藉,窗戶大開,夜風卷入,吹動著散落的紙張和藥盒。
    “vcd!”張帥帥撲過去,顫抖著將危暐扶起來,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堅持住!我馬上叫救護車!”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打電話,一邊看著被洗劫般的房間和洞開的窗戶,心中充滿了後怕和憤怒。他認得程俊傑的身形,也猜到了他來的目的。
    鮑玉佳……程俊傑……他們竟然真的敢下這種毒手!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了夜的寂靜。危暐被緊急送往醫院。張帥帥跟著救護車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扇洞開的窗戶和屋內的一片狼藉,他知道,某些底線已經被徹底打破。偽裝的和平麵具被撕碎,露出了下麵猙獰的、你死我活的殘酷內核。
    夜幕下的這場交鋒,沒有勝利者。危暐的生命垂危,程俊傑拿走的可能隻是毫無用處的損壞硬盤,而張帥帥,則親眼目睹了曾經“戰友”最醜陋的一麵。那無聲的驚雷,雖然尚未炸響,但其引發的連鎖反應,已經如同倒塌的多米諾骨牌,無可挽回地衝向最終的結局。
    第六百七十二章,在暴力與絕望的夜色中落幕,將所有人都推向了一個更加無法回頭的深淵。犯罪的毒素,終於從心靈的腐蝕,蔓延到了現實的肉體傷害與生死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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