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窗收衣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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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奶奶總說老家規矩多:“開南窗要死人的”“夜裏別收濕衣服”“別對棺材喊自己名字”。
    我嗤之以鼻,開直播挑戰禁忌:“老鐵們,現在開窗會怎樣?”
    窗外送葬隊伍突然停下,慘白麵孔齊刷刷轉向鏡頭。
    我嚇得關窗,卻聽見彈幕尖叫:“主播快看你收的衣服!”
    陽台掛著件滴水的血紅壽衣,袖口繡著我的生辰八字。
    深夜彈幕瘋狂滾動:“主播你背後有口棺材!”
    棺材蓋緩緩滑開,裏麵傳來我自己的聲音:“哥,我來接你了。”
    正文
    奶奶枯瘦的手,帶著一股陳舊木頭和線香混合的氣味,重重按在斑駁起皮的窗欞上。那幾根指關節凸起,皮膚薄得像揉皺的紙,指甲縫裏還嵌著沒洗掉的金箔碎屑——那是她折了一下午的元寶留下的印記。她的聲音又低又啞,像生了鏽的鐵片刮擦著:“默啊,記牢靠,開南窗,要死人的!”
    又是這句。從小到大,每次回到這棟深藏在山坳裏的老屋,這套陳腐得發黴的禁忌就跟屋裏的潮氣一樣,無孔不入地鑽進耳朵。
    “夜裏別收陽台掛著的濕衣服,沾了露水陰氣重,招東西……” 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渾濁得如同蒙了層終年不散的霧,“還有,最最要緊,千萬別對著那東西——棺材!喊自己的名字!喊了,魂兒就勾走了!” 她說到“棺材”兩個字時,聲音陡然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近乎恐懼的顫抖,仿佛那兩個字本身就帶著不祥。
    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掠過她溝壑縱橫的臉,投向窗外。暮色四合,濃得化不開的墨綠山影沉沉地壓過來,空氣裏彌漫著草木腐爛和泥土的腥氣。手機屏幕在我手裏微微發燙,直播間右上角那個代表在線人數的數字,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跳動,正朝著我夢寐以求的“十萬+”衝刺。彈幕瀑布般刷過:
    “主播慫了?說好的硬剛封建迷信呢?”
    “老太太氣場兩米八!主播快開窗證明你是真男人!”
    “開窗!開窗!火箭刷起來!開窗就刷嘉年華!”
    “默哥別聽你奶的!科學萬歲!”
    尤其是那個id叫“紅姐”的榜一,頭像是一朵烈焰紅玫瑰,此刻更是瘋狂刷屏:“默寶,開!姐給你再上十個‘浪漫花火’!讓姐看看你的膽色!” 後麵跟著一連串火箭升騰的炫目特效。
    一股邪火混著直播間裏蒸騰的、近乎狂熱的期待感,猛地頂上了我的腦門。血液“嗡”地一下全湧了上來。什麽死人?什麽禁忌?都二十一世紀了!這破地方信號都時斷時續,還信這些?我陳默能有今天百萬粉絲,靠的就是這股子不信邪的勁兒!
    “老鐵們!” 我的聲音在寂靜的老屋裏顯得異常響亮,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亢奮,蓋過了奶奶陡然拔高、帶著哭腔的嘶喊“默啊!不能開!”,也蓋過了她試圖再次撲上來阻止我的動作,“都聽見我奶說的了吧?開個南窗,能死人?哈!今兒就讓大夥兒開開眼,看看什麽叫破除封建迷信第一現場!老鐵們,禮物刷起來!火箭走一波!主播這就給你們開窗!”
    我故意把手機鏡頭猛地懟近那扇緊閉的、顏色深褐、仿佛浸透了太多往事的南窗。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表演的決絕,用力摳住了冰冷的木頭窗栓。奶奶絕望的嗚咽聲被我甩在身後。
    “哢噠。”
    那聲輕響,在驟然死寂的老屋裏,竟像一聲驚雷。窗栓鬆開了。一股蓄積已久的、帶著濃重山林寒意的風,猛地從窗縫裏擠了進來,吹得我額前的頭發猛地向後飛去,皮膚瞬間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那風裏裹挾的味道複雜得令人作嘔:濃烈的、燃燒紙錢特有的焦糊味,劣質香燭的嗆人煙氣,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像是陳年淤泥被翻攪開來的腥腐氣息。
    我用力一推。
    老舊木窗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徹底洞開。
    鏡頭,連同我自己的視線,毫無遮擋地撞向了窗外山坳下那條唯一通往外界的、蜿蜒如蛇的泥濘小路。
    一支隊伍。
    一支死寂無聲的隊伍,正沿著那條路緩緩移動。
    隊伍最前麵,幾個人機械地拋灑著漫天的白色紙錢,那些圓形的紙片在陰沉的暮色裏翻飛,如同無數隻慘白的眼睛。後麵,八個穿著粗布麻衣、看不清麵目的漢子,僵硬地抬著一口通體漆黑、在微弱天光下泛著幽冷油光的巨大棺材。棺木沉沉地壓著他們的肩膀,每一步落下,都像踏在人心上。
    沒有哭聲,沒有哀樂,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如沼澤的死寂。連山間的風聲都消失了。
    詭異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髒。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握著手機支架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直播間的彈幕也詭異地停頓了一瞬,隨即爆炸開來:
    “臥槽!真碰上出殯了?”
    “這時間點…這天氣…主播你確定不是劇本?”
    “鏡頭拉近點啊!看不清抬棺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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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有點不對啊默哥…我怎麽感覺涼颼颼的…”
    就在我大腦一片空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釘在原地時,那支死寂的隊伍,毫無征兆地,停住了。
    停得那麽突兀,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著,隊伍裏所有的人,無論拋灑紙錢的,還是抬著那口沉重黑棺的漢子,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提線木偶,他們的脖子以一種人類不可能達到的角度,極其緩慢、極其同步地,一寸寸,扭了過來。
    一張張臉,正對著我敞開的窗口。
    一張張臉孔,在手機鏡頭和我視網膜上,被暮色和距離模糊了細節,隻剩下大片大片、令人心膽俱裂的慘白。如同糊上去的、劣質的白紙。那慘白之上,似乎隻有兩個深不見底的、吸收所有光線的黑洞,直勾勾地“釘”在我的窗口,釘在手機鏡頭上,釘進我的瞳孔深處!
    “呃啊——!”
    一聲短促的、完全不受控製的驚叫從我喉嚨裏擠出來。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攫住了我的心髒,狠狠攥緊!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關上!把這該死的窗戶關上!把那些慘白的臉隔絕在外麵!
    我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用盡全身力氣,近乎瘋狂地往回拽那扇沉重的木窗。“砰——!!!”
    一聲巨響,震得窗欞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南窗被我用蠻力狠狠摔上,連帶著那根老舊的窗栓也被震得歪斜。我背靠著冰冷的木門板,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灼熱的痛感。
    “呼…呼…”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流進眼睛裏,刺得生疼。我大口喘著氣,試圖把剛才那驚悚的一幕從腦子裏甩出去。
    “默啊!我的兒啊!你惹禍了!惹大禍了!” 奶奶帶著哭腔的、嘶啞絕望的聲音穿透門板,伴隨著她用力拍打門板的“砰砰”聲,“那是‘陰人過境’啊!你開了窗,驚了他們的路!他們…他們記住你了啊!要索命的啊!”
    奶奶那帶著哭腔的嘶喊,像冰冷的針紮進我混亂的大腦。索命?記住我了?荒謬!一定是巧合!肯定是山裏的什麽白事班子趕夜路,被我的燈光驚擾了而已!我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慘白的臉和奶奶絕望的詛咒甩出腦海。恐懼退潮後,一股更強烈的、被愚弄的憤怒和直播間裏可能出現的嘲笑湧了上來。不行,不能慫!幾十萬雙眼睛看著呢!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把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機鏡頭重新對準自己慘白的臉。
    “咳…老鐵們,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我的聲音有些發飄,努力讓它聽起來鎮定,“山裏人出殯,講究時辰,摸黑趕路正常!老太太迷信,大家別當真!剛才那波刺激不刺激?沒點關注的趕緊點關注,主播帶你們繼續探索……”
    我一邊語速極快地給自己找補,一邊下意識地想離開這個對著南窗的位置。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房間,想找個輕鬆點的話題轉移注意力。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手機屏幕上方急速滾動的彈幕。
    幾條信息,帶著猩紅的感歎號,異常刺眼地跳了出來:
    “主播!!快看你後麵陽台!!!”
    “我靠!!!!那衣服!!!”
    “濕的!還在滴水!!紅色的!!!”
    “主播你收衣服了?!!”
    陽台?!
    濕的?紅色的?!
    一股比剛才開窗時更加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猛地竄起,瞬間凍結了我的四肢百骸!奶奶那嘶啞的警告如同驚雷般在耳邊炸響:“夜裏別收陽台掛著的濕衣服…招東西…”
    我的脖子像是生了鏽的齒輪,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扭了過去。
    目光,越過堆滿雜物的昏暗堂屋,投向那扇通往狹小後陽台的、半開的木門。
    老屋的後陽台,窄小得可憐,幾根同樣被歲月侵蝕得發黑的竹竿橫七豎八地搭著。傍晚晾上去的幾件我自己的t恤和牛仔褲,在越來越濃重的暮色裏,隻剩下模糊的深色輪廓。
    然而,就在那幾件衣服的旁邊……
    多出了一件。
    一件極其突兀、極其刺目的衣服。
    那是一件……長衫。樣式古老得隻在老電影裏見過,像是一件……對襟的褂子。
    顏色是令人頭皮發麻的、仿佛浸透了鮮血的猩紅!濕漉漉的布料沉沉地墜著,水珠正沿著它的下擺,一滴,一滴,又一滴……砸在陽台粗糙的水泥地麵上。
    啪嗒…啪嗒…啪嗒…
    聲音在死寂的老屋裏被無限放大,清晰得如同敲在我的耳膜上,又冷又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氣。那絕不是普通水的味道。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身體裏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僵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觸感,仿佛有無數濕滑的、帶著吸盤的細小觸手,正沿著我的小腿無聲無息地向上蔓延纏繞!寒意直透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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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被恐懼扼住的嗬嗬聲。我幾乎是憑著一種求生的本能,踉蹌著衝向後陽台,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門框,一把拉開了那扇半掩的木門!
    更濃烈的、混合著河水淤泥和某種水生植物腐敗的腥濕氣息撲麵而來,嗆得我一陣反胃。
    那件猩紅的長衫,近在咫尺。
    它像是剛從深不見底的寒潭裏撈出來,濕透的布料緊貼著,勾勒出下方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支撐的詭異形態。水珠不斷地從袖口、衣襟、下擺滲出,砸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暗色的水漬。
    我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了那件壽衣的袖口上。
    那裏,用比衣服本身更深沉、更暗啞的近乎黑色的紅線,歪歪扭扭地繡著兩行字。
    第一行,是生辰八字。
    我死死地盯著那串數字,大腦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每一個數字,每一個天幹地支的字符,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那分明是我的生辰!一絲不差!
    而第二行,繡著的赫然是我的名字——
    陳默。
    兩個字,猩紅扭曲,如同用凝固的血寫就的詛咒。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終於衝破了我喉嚨的封鎖,在死寂的老屋裏炸響!我像是被毒蛇咬中,猛地向後彈開,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手機脫手飛出,“啪”地一聲摔在水泥地上,屏幕瞬間碎裂成蛛網!直播間裏的驚呼和尖叫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和黑暗徹底切斷。
    “默啊!我的兒!你怎麽了?!” 奶奶驚恐的哭喊聲從主屋傳來,伴隨著她跌跌撞撞跑來的腳步聲。
    我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渾身篩糠般抖成一團,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目光渙散,死死盯著陽台方向那件滴著水的猩紅壽衣。那兩個字——“陳默”——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隻血紅的眼睛,嘲弄地回望著我。
    完了。奶奶的禁忌……是真的!開窗招來了“陰人”,收了濕衣服……招來了……這東西!它認識我!它知道我的名字!我的生辰!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滅頂。我蜷縮在牆角,雙手死死抱住頭,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裏,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絕望的嗚咽。奶奶枯瘦的手用力地搖晃著我的肩膀,她帶著濃重哭腔的嘶喊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
    “默啊!醒醒!別嚇奶奶!那衣服…那衣服不能留!快!快把它弄走!燒掉!燒掉!”
    燒掉?
    對!燒掉!隻有火能驅邪!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閃現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我求生的本能。我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然而,就在我視線抬起的刹那——
    陽台外,那片濃得如同墨汁般的夜色裏,緊貼著那件滴血壽衣的、布滿汙垢的玻璃窗上,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一張臉。
    一張被濕漉漉、如同海藻般糾結纏繞的黑色長發覆蓋了大半的臉!
    隻有一隻眼睛,從濃密黏膩的發絲縫隙裏露出來。那隻眼睛極大,眼白占據了絕大部分,瞳孔卻縮成一個針尖般細小、幽深的黑點,正直勾勾地、毫無感情地,穿透肮髒的玻璃,死死地“釘”在我的臉上!
    冰冷!怨毒!貪婪!
    “嗬——!”
    我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胸口,一口氣堵在喉嚨裏,眼前陣陣發黑,剛凝聚起的一絲力氣瞬間消散,身體再次重重地癱軟下去,隻剩下劇烈的、無法抑製的顫抖。
    “鬼…鬼…窗…窗戶外…” 我語無倫次,牙齒瘋狂打顫,隻能伸出一根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指向陽台窗戶的方向。
    奶奶順著我指的方向猛地扭頭看去。
    “啊——!” 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從她幹癟的喉嚨裏迸發出來。她枯瘦的身體劇烈地一晃,差點栽倒,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比那件壽衣還要慘白。渾濁的老眼裏,充滿了極致的、近乎崩潰的恐懼。她猛地撲到我身上,用她那枯瘦的身體死死地擋住我的視線,雙手冰涼,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別看!默啊!別回頭!千萬別回頭看!”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破碎不堪,“那是…那是水裏的‘過路客’!它…它順著濕衣服找替身來了!它盯上你了!盯上你了啊!” 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裏,身體篩糠般抖動著,卻依舊固執地用自己單薄衰老的身軀擋在我和那扇恐怖的窗戶之間。
    奶奶枯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像一片在寒風中即將凋零的枯葉。她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她猛地鬆開抓著我胳膊的手,踉蹌著撲向陽台,動作快得完全不像一個古稀老人。
    “滾!滾開!離我孫子遠點!” 她嘶啞地咆哮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她一把抓起靠在牆邊的一把舊掃帚,那掃帚的竹枝早已磨損得稀疏,此刻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用盡全身力氣,發瘋似的朝著那扇貼著水鬼麵孔的玻璃窗抽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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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啪!嘩啦——!”
    竹枝狠狠抽打在肮髒的玻璃上,發出沉悶而刺耳的聲響。碎裂的玻璃渣如同冰雹般濺落下來,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彈跳滾動。窗外那張被濕發覆蓋的慘白麵孔,在玻璃碎裂的瞬間似乎晃動了一下,那隻怨毒的眼睛透過破碎的孔洞,依舊死死地鎖定著我,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貪婪。
    “默啊!快!快跑!去裏屋!躲起來!快啊!” 奶奶一邊不顧一切地用掃帚瘋狂捅刺著那個破洞,試圖阻擋那東西的視線,一邊頭也不回地衝我嘶吼,聲音已經完全破了音,帶著泣血的絕望,“別管我!快進去!把門鎖死!快——!”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那麽佝僂,那麽脆弱,卻又爆發出一種難以想象的、源自血脈的瘋狂力量。掃帚柄撞擊著窗框,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混雜著她粗重絕望的喘息和破碎的驅趕咒罵。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撕裂般的愧疚感瞬間攫住了我。跑?丟下奶奶一個人麵對那東西?
    “奶……” 我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沙子堵住,隻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跑啊!!” 奶奶猛地回頭,布滿皺紋的臉上涕淚橫流,眼神卻凶狠得像一頭護崽的母狼,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想讓陳家絕後嗎?!滾進去!!”
    那眼神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和對奶奶命令的服從壓倒了一切。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奶奶睡覺的那間狹窄幽暗的裏屋。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撞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
    “砰!”
    我反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上裏屋那扇同樣老舊的木門,沉重的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手指顫抖著摸索到門後那根粗大的、沉甸甸的木門栓,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找回一絲理智。我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那根足有小孩手臂粗的門栓一點點抬起,挪動,最終“哐當”一聲,沉重地卡進了門鼻裏。
    門栓落下的瞬間,仿佛隔絕了外麵那個恐怖的世界。我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門板,身體軟軟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裏屋沒有開燈,隻有從門縫和高處一扇小小的氣窗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陳舊被褥的氣息,還有一種老年人居所特有的、難以言喻的暮氣。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著我。
    安全了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自己狠狠掐滅。陽台外那濕漉漉的怨毒眼神,那件繡著我名字和生辰的滴血壽衣……奶奶絕望的嘶喊……它們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我的神經。
    “嗬…嗬…”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裏屋顯得格外刺耳。我蜷縮在門後,雙臂緊緊抱住膝蓋,試圖汲取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牙齒卻依舊控製不住地咯咯作響。
    時間在極致的恐懼中變得粘稠而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門外,奶奶瘋狂的抽打聲、咒罵聲和某種東西刮擦窗欞的、令人牙酸的“吱嘎”聲,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一種比任何聲響都更令人窒息的、充滿不祥預感的死寂。
    奶奶……她怎麽樣了?那個東西……走了嗎?還是……
    我不敢想下去。心髒在死寂中瘋狂跳動,撞擊著耳膜,咚咚…咚咚…像一麵催命的鼓。
    突然!
    “嗡——”
    一聲輕微的震動從我腳邊傳來。
    我猛地一顫,幾乎驚跳起來。低頭看去,是我那部屏幕碎裂、剛才摔在地上的手機!它竟然還沒完全壞掉!屏幕雖然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但下方居然還頑強地亮著微弱的背光。
    直播間……竟然還沒斷開?
    我幾乎是撲過去,顫抖著手撿起那部冰冷又滾燙的手機。布滿裂痕的屏幕上,畫麵扭曲跳動,信號標誌時有時無,但直播間窗口竟然真的還在!隻是畫麵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看到我自己扭曲變形的倒影和身後門板的模糊輪廓。
    而此刻,那漆黑的屏幕上,彈幕如同決堤的洪水,正以前所未有的瘋狂速度爆炸式地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幾乎覆蓋了整個屏幕,每一個字都帶著觸目驚心的感歎號和鮮紅的顏色:
    “主播還活著嗎?????”
    “報警了!警察說進山的路塌方了!正在搶修!”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窗戶上那張臉!!!”
    “主播你後麵!!!看後麵啊!!!”
    “有東西!!!在你背後!!!”
    “棺材!!!!主播背後有口棺材啊!!!”
    “就在你後麵牆角!!!!”
    “我的媽呀是真的棺材!!!”
    “快回頭看啊主播!!!”
    棺材?!
    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後麵?裏屋的牆角?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脖子像是生了鏽的鐵皮,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理智在尖叫著“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但屏幕上那些瘋狂滾動的、血淋淋的文字,像無數隻手,強行扳動著我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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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線,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緩慢,一寸寸地,艱難地,從布滿裂痕的手機屏幕上移開,越過自己因恐懼而扭曲的倒影,投向身後那片被門板遮擋的、更深的黑暗裏。
    裏屋很小,堆滿了奶奶舍不得扔的舊物,形成各種怪異的陰影。牆角……那個最深的、堆放著幾個破舊籮筐的角落……
    黑暗中,一個巨大、方正、棱角分明的輪廓,靜靜地杵在那裏。
    一口棺材。
    一口通體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棺材。
    它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我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絕對沒有!
    巨大的恐懼如同海嘯,瞬間將我吞沒!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連尖叫的力氣都被徹底抽空。碎裂的手機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朝下,那瘋狂滾動的、如同索命符咒般的彈幕被徹底掩埋。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籠罩了狹小的裏屋。
    隻有我粗重而絕望的喘息聲,在黑暗中回蕩。
    就在這令人崩潰的死寂中。
    “嘎吱——”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木頭摩擦聲,從那口漆黑棺材的方向傳來。
    我的心髒驟然停跳了一拍!
    緊接著。
    “嘎吱…嘎吱吱…”
    那聲音再次響起,緩慢,滯澀,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感。
    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裏麵……推動著棺蓋!
    我的眼睛瞪大到極限,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不受控製地盯著那口棺材。黑暗中,那沉重的、漆黑的棺蓋,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極其緩慢的速度,無聲無息地向旁邊滑開……
    一道縫隙。
    黑暗的縫隙,在棺材頭部的位置緩緩張開,如同深淵裂開了一道口子。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陳年木頭朽爛、冰冷泥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的陰風,從那道縫隙中幽幽地吹了出來,拂過我的臉。
    冰冷刺骨。
    就在這陰風拂過的瞬間。一個聲音,從那道漆黑的縫隙裏,清晰地飄了出來。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隔著水波的模糊感,卻又異常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鑽進我的靈魂深處:“哥……”
    那語調,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酸的、孩童般的依戀和委屈,卻又透著無法形容的陰冷。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這個稱呼…這個聲音…“哥……”
    那個聲音又喚了一聲,這一次,似乎離縫隙更近了些,那股孩童般的委屈感更濃了,但那股陰冷的氣息也陡然加重,仿佛帶著鉤子,要把人的魂魄從軀殼裏勾出來。
    “別怕……”
    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安撫,卻更像毒蛇吐信。
    “我來……”
    棺材蓋滑開的縫隙又擴大了一指寬,裏麵是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聲音,終於清晰地、帶著一種令人血液凝固的詭異親昵和刺骨寒意,完成了最後幾個字“……接你了。”
    咚!一聲沉悶得如同巨石砸落心口的撞擊,狠狠砸在裏屋的門板上!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不是外麵的堂屋門,是我剛剛親手栓死的、這間裏屋的門!
    緊接著。咚!第二下!更重!更沉!整個老舊的木門連同門框都在劇烈震動!仿佛門外有什麽沉重無比的東西,正用盡全力撞擊著!要破門而入!
    那撞擊聲,沉悶,緩慢,卻帶著一種摧枯拉朽、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
    咚!第三下!門栓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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