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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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成婚十年無子的秀雲,在除夕夜被全村拖入“拍喜”煉獄。棍棒如雨落下,丈夫袖手旁觀,隻為打掉她“命裏的晦氣”。瀕死之際,她窺見水缸倒影中丈夫與村長交換的獰笑。怨毒催生急智——她屏息假死,騙過狂歡人群。當夜,她爬回祠堂,在曾敲響催命銅鑼的祭壇下,挖出半截血紅蜈蚣幹屍生吞入腹。子時陰風驟起,村民驚見她端坐床頭對鏡梳妝,頸後緩緩鑽出百足妖蟲,口吐人言:“現在…輪到我了。”
正文
銅鑼那聲撕裂寒夜的銳響,像根燒紅的鐵釺捅穿耳膜,狠狠楔進我混沌的腦海。劇痛炸開的瞬間,刺骨的冰水兜頭澆下,激得我渾身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抽搐!眼皮重如千斤閘,黏連著血汙和冰碴,我拚盡死力才掀開一絲縫隙——視線所及,是無數雙在跳躍火把映照下扭曲變形的腿腳,粗糲的草鞋、沾滿泥汙的褲管,密密匝匝,如同移動的囚籠柵欄,將我死死圍困在中央這片冰冷刺骨的泥濘裏。
“打!狠狠地打!打掉她命裏帶來的晦氣黴星!” 村長趙老鱉那破鑼嗓子在人群頭頂炸開,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和不容置疑的權威。渾濁的老眼裏跳動著兩簇鬼火般的貪婪。
“給老劉家添丁!打喜!打喜啊!” 更多亢奮的嘶吼匯成一片嗜血的狂潮,聲浪幾乎要掀翻這除夕夜的沉沉黑幕。
棍棒,帶著沉悶的破風聲,如同冰雹般落下。不再是象征性的輕拍。是真正的、裹挾著泥土腥氣和人體蠻力的重擊!粗糙的柴禾棒、沉甸甸的鋤頭把、甚至帶著尖利棱角的石塊!它們砸在我的肩背、腰腹、大腿上,每一次接觸都爆開一團團鑽心刺骨的劇痛!骨頭在哀鳴,皮肉在撕裂,溫熱的液體混合著冰冷的泥水,在身下迅速洇開、蔓延。我徒勞地蜷縮起身子,像一隻被拋上岸瀕死的蝦,雙臂死死護住頭臉,指甲深陷進凍得麻木的泥土裏。
每一次重擊落下,都伴隨著周圍人群爆發出的、近乎癲狂的哄笑和叫好。那些平日裏或木訥或憨厚的臉,此刻在晃動的火光下,隻剩下野獸般的猙獰與狂熱。火光跳躍著,映亮一張張被“拍喜”儀式徹底點燃的扭曲麵孔,他們揮舞著手臂,唾沫橫飛,仿佛我並非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隻是一個承載著全村人丁興旺祈願的、必須被徹底“打醒”的牲祭。
“打掉晦氣!來年抱個大胖小子!”
“劉三!愣著幹啥!你也來!給你婆娘加把勁啊!”
混亂的嘶喊聲中,我艱難地、透過護住頭臉的胳膊縫隙,在晃動模糊的視野裏,死死抓住了那個站在人群最外圍的身影——我的丈夫,劉三。他手裏也捏著一根手臂粗的柴禾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火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緊繃著,嘴角卻抿成一條奇異的、近乎僵直的線。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嘶吼,隻是沉默地站著,那雙我看了十年的眼睛裏,此刻翻湧著我全然陌生的東西——不是不忍,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沉的、令人骨髓發寒的……焦灼?他在焦灼什麽?焦灼我挨得不夠狠?焦灼這“晦氣”還沒被打掉?
“劉三!動手啊!為了你劉家的香火!” 趙老鱉那嘶啞的催促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過來。
我看到劉三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中。他握著柴禾棒的手,指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他死死盯著我這邊,目光穿透人群的縫隙,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裏的焦灼,在這一刻陡然燃燒成了某種決絕的狠厲!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可怕的決心,肩膀一聳,手臂高高揚起——“不——!”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從我喉嚨裏撕裂而出,帶著血沫的腥甜,瞬間被更狂暴的哄笑和棍棒破風聲徹底淹沒。
那根由我丈夫親手揮下的、帶著他全部力氣和“期許”的柴禾棒,裹挾著淒厲的風聲,狠狠砸在了我護住頭臉的小臂上!
“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貫穿了我的整個左臂!骨頭!肯定是骨頭斷了!尖銳的骨刺似乎戳穿了皮肉!溫熱的血噴湧而出,瞬間浸透了破爛的棉襖袖子,黏膩滾燙!
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迸!世界在劇痛中旋轉、崩塌!巨大的衝擊力讓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翻滾,後背重重撞在身後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上——是結著厚厚冰殼的水缸!
冰冷的觸感透過單薄的棉衣刺入骨髓,激得我渾身一激靈。劇痛和瀕死的窒息感撕扯著我的意識,視野邊緣開始發黑、收縮。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刹那,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水缸那渾濁、布滿冰裂紋的釉麵。
水麵劇烈晃動著,映出身後跳躍扭曲的火光,映出那些揮舞棍棒的模糊人影。而在那晃蕩破碎的倒影一角,在那遠離人群喧囂的幽暗屋簷下,兩個身影正無聲地挨得極近!
是趙老鱉和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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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晃動,模糊不清,但我卻如同被一道冰錐刺穿了心髒——趙老鱉那枯樹皮般的老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裏,正擠出一個毫不掩飾的、貪婪而猙獰的笑容!他那隻枯槁的手,竟隱晦地、重重地拍在劉三的肩膀上!而我的丈夫劉三,在水缸那冰冷的倒影裏,臉上哪裏還有半分剛才的焦灼與狠厲?他的嘴角,正極其輕微地、卻無比清晰地向上勾起!那是一個如釋重負的、甚至帶著一絲諂媚討好的……獰笑!
轟——!一股比斷臂之痛更猛烈百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頭頂灌到腳底!血液仿佛在血管裏凍結成冰!那晃動的倒影,那兩張無聲獰笑的臉,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所有的痛楚、所有的屈辱、所有殘存的、對這個男人、對這個村子最後一絲微弱的念想,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碾成齏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麽“拍喜”?什麽“打掉晦氣”?什麽“添丁進口”?全是狗屁!全是遮羞布!這徹頭徹尾是一場以最荒誕的名義進行的、最血腥殘忍的謀殺!一場由我枕邊人親手參與、由這吃人老鬼主導的、針對我這個“無用”女人的圍獵!他們想要的,哪裏是什麽子嗣?他們想要的,是我這條礙事的、浪費糧食的命!用我的血肉,鋪平他們心裏那條肮髒的路!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裹挾著滾燙的岩漿和焚毀一切的毒焰,在我被徹底碾碎的心房裏轟然爆發!這股恨意如此凶猛,瞬間衝垮了劇痛的堤壩,甚至短暫地壓過了瀕死的窒息!它像一頭被囚禁了十年的凶獸,咆哮著掙脫鎖鏈,瘋狂撕咬著我的五髒六腑!
不能死!我絕不能死在這裏!絕不能如了這群豺狼的願!
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的閃電,劈開了絕望的濃霧!——裝死!
對!裝死!騙過這群畜生!
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在此刻融合成一種奇異的力量。我猛地咬緊牙關,將喉嚨深處翻湧的腥甜和劇痛的呻吟死死咽了回去!全身的肌肉在恨意的催逼下繃緊到極致,又強迫自己以一種詭異的角度鬆弛下來。護住頭臉的手臂無力地垂下,軟軟地搭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那隻斷臂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我猛地屏住呼吸,胸腔裏最後一絲氣息被徹底鎖死!眼皮沉重地合攏,隻留下一條幾乎無法察覺的縫隙,如同死魚般翻白。
身體瞬間鬆弛、癱軟,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皮囊。所有的生命跡象——呼吸的起伏、痛苦的抽搐、甚至睫毛的顫動——都在我意誌的強行壓製下歸於死寂。隻有耳朵,像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捕捉著外界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棍棒落下的風聲,似乎遲疑了一下。“咦?沒動靜了?” 一個粗嘎的聲音帶著猶疑響起。
“別停!裝死!肯定是裝死!這婆娘慣會耍心眼!” 另一個聲音凶狠地反駁,隨即又是一棍帶著風聲砸在我早已麻木的大腿上。鈍痛傳來,我死死咬住口腔內壁的軟肉,鐵鏽味彌漫,身體卻如同真正的死屍般紋絲不動。
“等等!” 趙老鱉那破鑼嗓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響起,“好像…真沒氣了?” 腳步聲靠近,一股濃烈的劣質煙油味混合著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氣息籠罩下來。一隻粗糙冰冷、如同枯樹皮般的手,帶著試探和毫不掩飾的嫌惡,重重地搭在了我的頸側。
時間仿佛凝固了。那隻冰冷的手指在我毫無生氣的頸動脈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幾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以及那極力壓抑卻依舊流露出的…一絲如釋重負?
“嘖…” 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嘖,帶著塵埃落定的輕鬆,“真不經打…晦氣倒是…散了?”
“散了!晦氣散了!” 人群短暫的死寂後,爆發出比剛才更加狂熱的歡呼!仿佛完成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偉業!棍棒被隨意丟棄在泥地裏,腳步聲變得輕快而雜亂。
“抬走!趕緊抬走!大過年的,別髒了地方!” 趙老鱉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威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扔後山老林子裏去!喂了野物,幹幹淨淨!”
“三哥!節哀順變啊!” 有人假惺惺地拍打著劉三的肩膀。我透過眼縫那極其狹窄的視野,看到劉三佝僂著背,被幾個人簇擁著。火光下,他抬起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一連串壓抑的、聽起來悲痛欲絕的嗚咽。那嗚咽聲飄進我死寂的耳中,卻比最惡毒的詛咒更令人作嘔!他演得真像啊!這十年,我竟從未看透這層人皮下的豺狼心腸!
幾雙粗糙冰冷的手,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和急於擺脫麻煩的粗暴,像拖拽一袋發臭的垃圾,抓住了我的腳踝和那隻斷裂的手臂!劇痛再次撕裂神經,我死死咬住牙關,口腔裏滿是血腥味,身體卻依舊軟得像一攤爛泥。頭顱無力地垂下,長發散亂地遮住了臉,也遮住了我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焚毀一切的怨毒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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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在冰冷粗糙的凍土和枯枝敗葉上被拖行,摩擦帶來的刺痛微不足道。夜風如同冰冷的刀子,刮過裸露在破爛棉衣外的皮膚。我集中全部殘存的意誌力,維持著那具“屍體”的僵硬和冰冷,連指尖都不敢有絲毫顫動。拖行似乎持續了很久,又似乎隻是片刻。終於,我被重重地拋了出去,身體砸在一片厚厚、鬆軟、散發著濃烈腐爛氣息的枯葉堆上。
“晦氣東西!呸!” 幾聲嫌惡的唾罵後,腳步聲和低語聲漸漸遠去,最終徹底消失在呼嘯的山風裏。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隻剩下山風穿過枯枝發出的嗚咽,如同萬千冤魂在低泣。又等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直到確認那些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一絲回響。我才猛地、貪婪地張開嘴,如同離水的魚般劇烈地喘息起來!冰冷的空氣夾雜著腐爛的葉子味道灌入灼痛的肺腑,嗆得我撕心裂肺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斷裂般的劇痛,尤其是左臂,每一次震動都像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骨頭縫裏攪動!
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爛的棉衣,混合著血汙和泥漿,冰冷粘膩地貼在身上。但我顧不上這些!滔天的恨意如同沸騰的岩漿,在胸腔裏奔湧咆哮,支撐著這具殘破的身體!不能停!不能留在這裏等死!更不能便宜了那群畜生!
回去!我要回去!——回祠堂!那個敲響催命銅鑼的地方!那個供奉著他們所謂“祖宗規矩”的肮髒巢穴!趙老鱉!劉三!所有參與這場“拍喜”的劊子手!一個都別想跑!這血仇,我要用最惡毒的方式,百倍、千倍地討回來!
一股邪異的力量,仿佛從骨髓深處被那滔天恨意點燃,支撐著我。我掙紮著,用還能活動的右手和膝蓋,在冰冷刺骨、鋪滿厚厚腐葉的泥地上,一寸寸、極其艱難地向前挪動。斷裂的左臂每一次不經意的觸碰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冷汗混著血水不斷滴落。意識在劇痛和寒冷中時而模糊時而清醒,但腦海中那兩張在水缸倒影裏獰笑的臉,卻如同兩盞不滅的鬼燈,在黑暗中死死指引著我爬行的方向!
爬!爬回去!
不知爬了多久,指甲翻裂,指尖血肉模糊,膝蓋磨得幾乎露出白骨。當那熟悉的、低矮破敗的祠堂輪廓終於穿透濃重的黑暗,在慘淡的月光下顯現時,一股混合著極致恨意和病態興奮的戰栗瞬間席卷了我!
祠堂的大門虛掩著,裏麵一片死寂。那群畜生,此刻大概正沉浸在“驅除晦氣”的虛假喜慶中,圍著火塘,喝著劣酒,嘲笑著我的“命薄”吧?
我像一條從地獄歸來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祠堂側牆一處早已坍塌的狗洞鑽了進去。冰冷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陳年的香灰味撲麵而來。裏麵一片漆黑,隻有神龕上幾盞早已油盡的長明燈,散發著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如同鬼火般的殘光。
我的目標無比清晰——神龕!那擺放著銅鑼、供奉著所謂祖宗牌位的祭壇!那個趙老鱉敲響死亡序曲的地方!
我拖著殘軀,爬到冰冷的神龕石台下。右手在黑暗中瘋狂地摸索著,指甲刮過粗糙冰冷的石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在哪裏?那該死的東西在哪裏?趙老鱉每次主持儀式前,都會鬼鬼祟祟地在神龕底下摸索一陣……一定有東西!
指尖猛地觸碰到一塊與其他石板觸感截然不同的地方!冰冷!滑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陰森感!不是石頭!是某種…被厚厚苔蘚包裹的木匣邊緣!
就是它!我用盡全身力氣,指甲深深摳進那滑膩的苔蘚和朽木的縫隙裏!劇痛從指尖傳來,卻刺激得我更加瘋狂!摳!挖!撬!腐朽的木屑和濕冷的苔蘚碎片簌簌落下!終於,“哢嚓”一聲輕響,一塊鬆動的小石板被我硬生生撬開!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烈血腥、陳腐泥土和某種刺鼻腥臊的惡臭,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閥門,猛地從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噴湧而出!嗆得我幾乎窒息!
我強忍著翻江倒海的惡心,顫抖著右手探了進去。指尖觸碰到一團冰冷、堅硬、布滿詭異紋路的東西!觸感粗糙,帶著鱗片般的凸起,卻又異常幹燥,仿佛被風幹了千萬年!
我猛地將它拽了出來!借著神龕上那點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幽光,我看清了手中的東西——那是半截蟲子的幹屍!通體呈現出一種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軀幹粗如兒臂,上麵覆蓋著一圈圈緊密排列、如同銅錢般大小的暗紅色甲殼,甲殼邊緣鋒利如刀!兩側密密麻麻排列著無數對細長、幹枯、如同鋼針般尖銳的節肢!最駭人的是頭部——猙獰的口器如同兩把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黑色彎鉤,即使早已幹枯死亡,依舊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凶戾氣息!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某種更可怕的力量生生撕裂!
蜈蚣!一條巨大無比、半截身子就足以讓人做噩夢的血色蜈蚣幹屍!這東西…就是趙老鱉的秘密?就是這吃人“拍喜”背後隱藏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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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瘋狂到極致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滿了我的腦海!吞了它!把這凝聚了不知多少怨毒與邪祟的東西吞下去!用它…用它賦予我複仇的力量!用它…把這群披著人皮的畜生拖進真正的地獄!
滔天的恨意徹底壓倒了恐懼和惡心!我死死盯著手中那半截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蜈蚣幹屍,眼中燃燒著毀滅一切的瘋狂火焰!沒有任何猶豫,我張開嘴,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那冰冷、堅硬、散發著濃烈腥臭的蟲屍,狠狠地塞進了喉嚨!
幹枯的甲殼和尖銳的節肢刮擦著食道,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濃烈的腥臊和血腥味直衝腦門,胃部劇烈地痙攣!但我不管不顧,如同啃噬仇敵的血肉,用牙齒瘋狂地撕咬、咀嚼!堅硬的甲殼在齒間碎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又帶著強烈腐蝕感的詭異液體,伴隨著破碎的蟲屍碎片,強行湧入我的胃袋!
“呃啊——!”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撕裂的劇痛,瞬間從胃部炸開,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起來!冰冷的寒意和滾燙的灼燒感在體內瘋狂交織、撕扯!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皮下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瘋狂遊走、鼓脹!一股龐大而邪惡、充滿了無盡怨毒與毀滅欲望的冰冷意誌,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蠻橫地衝垮了我殘存的意識堤壩,瘋狂地湧入、占據!
祠堂內,懸掛在梁上的殘破蛛網,在無聲的陰風中劇烈搖擺。神龕上那幾點幽暗的長明燈火,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掐滅。
子時到了。村東頭,劉三家那間低矮的瓦房裏。
劉三蜷縮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身上胡亂蓋著一床破棉絮。屋裏沒有點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慘淡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窗欞影子。他大睜著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渙散,毫無焦距。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死了…真死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幹澀發飄,像是夢囈,“老鱉叔說了…晦氣散了…能娶新人了…能生兒子了…” 他試圖用這些念頭驅散心底那越來越濃重的不安和…恐懼?可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卻是秀雲最 後護住頭時,那雙透過胳膊縫隙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冰,又像是燒紅的炭…
一陣沒來由的陰風,帶著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穿透了糊著破麻紙的窗戶縫隙,卷進屋內。那風冰冷得異常,帶著一種泥土深處翻出來的腐朽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腥臊味。
劉三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下意識地裹緊了破棉絮,驚恐地望向窗戶。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木門開啟聲,從堂屋方向傳來。
劉三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他明明記得,堂屋的門…是他親手從裏麵閂死的!
誰?誰在外麵!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單衣。他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側耳傾聽著。堂屋裏,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
噠…噠…噠…那腳步聲很輕,很慢,帶著一種奇特的、粘滯的拖遝感,像是赤腳踩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又像是…某種多足的節肢動物在緩慢爬行……一步步,不疾不徐,朝著裏屋的房門靠近。
劉三的牙齒不受控製地劇烈磕碰起來,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脖頸,越收越緊。他想喊,喉嚨卻像是被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他想動,四肢卻如同灌了鉛,沉重得不聽使喚。
腳步聲,停在了裏屋那扇薄薄的木門外。
死一般的寂靜。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窒息。
“吱呀…”
又是一聲輕響。那扇門,被從外麵,緩緩地推開了。
慘淡的月光,從洞開的房門湧入,勉強照亮了門口那片小小的區域。
劉三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門口,靜靜地立著一個身影。是他親手拖去後山、丟進亂葬崗的秀雲!
她身上還穿著那件被打得破爛不堪、浸透了血汙和泥漿的暗紅色棉襖。長發濕漉漉地貼在慘白的臉頰上,往下滴著渾濁的水珠。她的頭微微歪著,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仿佛折斷的頸骨無力支撐的角度。
而最讓劉三魂飛魄散的,是她的動作。她背對著房門,坐在一張破舊的、布滿灰塵的梳妝凳上——那張凳子,是當年她嫁過來時唯一的嫁妝。她的麵前,是一麵早已模糊不清、布滿蛛網和水漬的破舊銅鏡。她抬起一隻蒼白、沾滿泥汙的手,手裏拿著一把同樣沾著泥汙的木梳。
她正對著那麵模糊的銅鏡,一下,一下,緩慢而僵硬地…梳著頭發。木齒刮過糾結打結、沾滿血塊的長發,發出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沙…沙…”聲。在死寂的房間裏,這聲音被無限放大,如同鈍刀子刮擦著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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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慘白如紙,毫無生氣。她的眼睛似乎正對著銅鏡,可那鏡麵模糊一片,根本照不出任何清晰的影像。
“嗬…嗬…” 劉三喉嚨裏發出瀕死般的抽氣聲,巨大的恐懼徹底摧毀了他的神智。他想逃,身體卻像被釘在了炕上,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那緩慢梳頭的動作,突兀地停了下來。秀雲的頭,極其僵硬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開始一點點地、向一側轉動。她的動作很慢,很慢,仿佛鏽蝕的機括。慘白的脖頸皮膚被拉扯得變形,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劉三的心跳幾乎停止,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那緩緩轉過來的臉!終於,那張臉完全轉了過來,正對著蜷縮在炕角的劉三!
臉上依舊慘白,毫無血色。嘴角卻極其詭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起,形成一個絕非人類能做出的、如同畫上去的、空洞而冰冷的笑容。那雙眼睛,空洞地“望”著劉三的方向,瞳孔深處,卻沒有任何焦點,隻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漆黑。
然後,在劉三驚駭欲絕、如同被凍結的目光注視下——秀雲頸後那濕透、散亂的長發深處,毫無征兆地,鼓起了一個拳頭大小的、不斷蠕動著的鼓包!
那鼓包越頂越高,將頸後的皮膚繃緊、拉薄,幾乎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皮膚下,隱約可見無數細長、節肢狀的陰影在瘋狂地攢動、糾纏!
“嗤啦——!”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如同撕裂厚實油布般的聲響!那緊繃到極限的皮膚,猛地被從內部撕裂開來!
一隻猙獰、巨大、覆蓋著暗紅色甲殼的蜈蚣頭顱,緩緩地從那血肉模糊的裂口中探了出來!那巨大的、如同黑色彎鉤般的口器緩緩開合著,沾滿了粘稠、腥臭的暗紅色液體!頭顱兩側,無數細長、尖端閃爍著幽綠寒芒的黑色節肢,如同毒蛇般探出,在空中緩緩舞動、探索!
緊接著,是更長、更粗的暗紅色軀幹!覆蓋著層層疊疊、如同血鑄甲片般的背板!軀幹兩側,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尖銳步足,如同無數鋒利的鋼針,支撐著這半截龐大的蟲身,緩緩地從秀雲頸後的裂口裏爬出!那裂口被強行撐開,邊緣翻卷著粉紅色的肌肉和斷裂的白色筋膜,觸目驚心!
半截血紅的蜈蚣妖軀,就這樣半嵌在秀雲頸後的血肉裏,半懸掛在空中!無數尖銳的步足淩空舞動,巨大的口器開合,發出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噠”聲。
而秀雲的頭顱,依舊保持著那個空洞冰冷的笑容,歪斜在一邊,仿佛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支架。那巨大的蜈蚣頭顱,緩緩地轉動著,覆蓋著冰冷甲殼的複眼,最終鎖定了炕角抖如篩糠、幾乎失禁的劉三。
一個冰冷、滑膩、帶著無數重疊回音、仿佛由無數怨毒靈魂糅合而成的詭異聲音,從蜈蚣那開合的口器中,清晰地吐了出來,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冰珠砸在劉三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夫…君…”
蜈蚣的步足興奮地摩擦著,發出密集的沙沙聲。
“現在……輪到我了。”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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