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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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地質勘探員陳工誤入滇南禁地“落魂澗”,儀器爆表,遭遇神秘吸力。醒來身陷與世隔絕的山寨,被強套血紋紅袍,定為“山神”新郎。寨民麻木,鼓點詭異,石片刮骨。被迫飲下“安魂引”後,他被拖往祭壇。幽藍鬼火中,石柱纏繞褪色紅布——所謂“娶親”,實則是將他作為替死鬼,獻祭給古老怨靈平息怒火。
正文
指尖下的岩層傳來細微卻清晰的震顫,如同沉睡巨獸在夢魘中翻了個身。我屏住呼吸,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潮濕的石壁上,那震顫更清晰了——咚…咚…咚…沉悶、悠遠,帶著一種非自然的節律,從山腹深處傳來,敲打著我的鼓膜,也敲打著我身為地質勘探員二十年來構建的科學壁壘。汗水混合著洞頂滴落的冰冷水珠,順著額角滑進脖頸,激得我渾身一冷。這絕不是尋常的地質活動,它更像……某種龐大而古老的心跳。
“陳工,讀數…讀數有點不對勁!” 身後傳來助手小李壓抑著驚恐的聲音,手電光柱在他年輕卻煞白的臉上劇烈晃動,“磁力儀…全亂了!伽馬射線…也爆表了!這地方…邪門!”
我猛地回頭,強光手電刺破“落魂澗”深處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光束掃過嶙峋怪石投下的扭曲鬼影,最終定格在幾台瘋狂跳動著亂碼和刺耳警報聲的精密儀器上。屏幕上代表磁場的線條像垂死的毒蛇般狂扭,伽馬值早已衝破了安全閾值,鮮紅的數字如同凝固的血,觸目驚心。一股寒意,比洞窟裏終年不散的陰冷更甚,順著脊椎一路爬上頭頂。這次深入滇南十萬大山腹地,尋找傳說中的稀有伴生礦脈“幽熒石”,看來遠不止是地質勘探那麽簡單。
“收拾東西,撤!” 我當機立斷,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這地方不能待了。傳說中“落魂澗”是山神的禁地,擅入者魂魄會被山神收走,永世不得超生。進洞前老村長渾濁眼睛裏深不見底的恐懼,此刻如同冰冷的藤蔓,緊緊纏住了我的心髒。
然而,晚了。就在我們手忙腳亂收拾儀器的瞬間,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我!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穿透岩壁,死死攥住了我的心髒!雙腳瞬間離地,身體被一股裹挾著濃鬱土腥氣和腐朽草木味道的陰風狠狠卷起,像狂風中的一片枯葉,猛地砸向洞窟深處那麵刻滿詭異扭曲符文的石壁!
“陳工——!” 小李撕心裂肺的呼喊瞬間被拉遠、扭曲,最終淹沒在身後一片驟然亮起的、令人無法直視的幽綠色光芒之中!
劇痛!身體撞擊石壁的劇痛尚未散去,更可怕的暈眩感如同滔天巨浪般襲來。天旋地轉,意識被粗暴地撕扯、攪拌,沉入一片粘稠冰冷的黑暗深淵。耳邊隻剩下一種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嗡鳴,像是億萬隻昆蟲在啃噬著我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生。一股刺骨的冰冷將我激醒。
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粗糙、低矮的木梁,上麵結著厚厚的蛛網,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垂死的灰色藤蔓。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混合著劣質煙草、陳年草藥、某種動物油脂燃燒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類似鐵鏽混合著潮濕泥土的腥甜氣味。這味道鑽進鼻腔,直衝腦髓,令人作嘔。
我掙紮著想坐起,卻發現渾身綿軟無力,每一塊骨頭都像被拆散重組過,酸疼不已。更讓我心膽俱裂的是,我身上的勘探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觸感粗糙、顏色刺目的大紅布袍!那紅,紅得像凝固的鮮血,針腳粗陋,式樣古怪得如同博物館裏挖出來的陪葬品!
“你醒了。” 一個蒼老、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朽木的聲音在角落裏響起。
我悚然一驚,猛地轉頭。一個老人蜷縮在門邊的陰影裏,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他瘦得像一具蒙著皮的骷髏,臉上溝壑縱橫,刻滿了風霜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渾濁的眼珠深陷在眼窩裏,此刻正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有敬畏,有憐憫,更有一種絕望的麻木。他手裏捏著一杆長長的旱煙袋,煙鍋裏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幹癟如同樹皮的臉頰。
“這是哪裏?你是誰?我的衣服呢?我的同伴呢?” 我一連串的問題衝口而出,聲音幹澀嘶啞。
老人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旱煙,辛辣的煙霧彌漫開來,混合著屋裏那股怪味,更加令人窒息。他緩緩吐出煙霧,煙霧繚繞中,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死寂:“這裏是‘守山人’的寨子,落魂澗的腳底下。我是這裏的村長。你的衣服…山神老爺不喜歡那些鐵疙瘩味兒…給你換了幹淨的。” 他頓了頓,枯槁的手指神經質地撚著煙杆,“至於你的同伴…山神老爺…隻點了你一個。”
“點了…我一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冰冷刺骨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山神?什麽山神?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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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渾濁的眼睛避開我的視線,望向門外沉沉的夜色,那裏麵是無盡的黑暗和恐懼:“明天…是‘祭山’的大日子。山神老爺…要娶親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摳出來,“這身紅袍…是‘新郎倌’的吉服。”
新郎倌?這三個字如同三道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大腦!荒謬!恐懼!憤怒!瞬間在我胸腔裏炸開!我,一個信奉地質錘和光譜儀的無神論者,竟然被一群愚昧的山民套上了“新郎倌”的袍子,要獻給什麽狗屁山神?!
“放屁!什麽山神娶親!這是綁架!是謀殺!你們這是犯法的!” 我猛地從那張散發著黴味的硬板床上彈起,血液衝上頭頂,憤怒壓倒了恐懼,“把我的衣服還給我!我要離開這裏!立刻!”
我跌跌撞撞地衝向那扇破舊的木門,手指剛觸碰到冰冷的門栓——“砰!”一聲悶響!門板劇烈地一震!仿佛外麵有什麽沉重的東西狠狠撞了上來!緊接著,是無數細碎、急促、令人頭皮發麻的抓撓聲!像是無數指甲在瘋狂地刮擦著門板!伴隨著一種低沉、壓抑、充滿威脅意味的嗚咽,從門縫底下絲絲縷縷地鑽進來!
這聲音…絕不是人類能發出的!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村長老臉上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在此刻得到了最恐怖的印證。他蜷縮在角落,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渾濁的眼睛裏隻剩下徹底的絕望。
“沒用的…後生…” 他聲音抖得不成調,“山神老爺…點了你…這門…你出不去的…外麵…是‘守山犬’…山神老爺的…看門狗…它們…隻認山神的規矩…”
守山犬?看門狗?那抓撓和嗚咽的聲音,分明透著非人的凶戾!我背靠著冰冷顫抖的門板,聽著門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再看看身上這刺目如血的新郎紅袍,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絕望,如同這山寨外沉沉的夜色,徹底將我淹沒。
我被囚禁了。被一群信奉著恐怖山神的山民,被門外那些不知名的怪物,被這身該死的紅袍,囚禁在了這個與世隔絕、彌漫著腐朽和血腥氣息的寨子裏。等待著我的,是一場名為“娶親”,實則為活祭的恐怖儀式。
這一夜,在門外持續不斷的抓撓嗚咽聲和屋內死一般的寂靜中,變得無比漫長。村長蜷縮在角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我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那扇不斷被無形力量撞擊、刮擦的木門,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山神?娶親?祭品?這些荒誕不經的詞在我腦中瘋狂碰撞,撞擊著我搖搖欲墜的理智。
當第一縷慘白的晨光,艱難地透過木窗的縫隙擠進來,驅散了些許屋內的黑暗時,那折磨了我一整夜的抓撓和嗚咽聲,如同退潮般,倏然消失了。
死寂。比夜晚的喧囂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村長像被這死寂驚醒的僵屍,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他顫巍巍地站起身,走到門邊,側耳聽了片刻,臉上沒有任何放鬆,反而更加灰敗。他摸索著,拔掉了門後一根粗壯的門栓,又費力地移開一個沉重的木墩——那似乎是昨晚用來頂門的。
門,吱呀一聲,被他拉開了一條縫隙。一股冰冷、帶著濃重露水和草木腐爛氣息的山風猛地灌了進來。門外空蕩蕩的,隻有被踐踏得泥濘不堪的土地和幾道深深的、如同巨大獸爪犁過的痕跡,延伸向寨子深處。昨夜那些可怖的“守山犬”,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這無聲的恐怖印記。
“時辰…快到了。” 村長嘶啞的聲音打破沉寂,帶著一種認命的麻木。他轉過身,渾濁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刺眼的紅袍上,如同看著一件即將送入熔爐的祭品。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壓抑的鼓點,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悶雷,開始從寨子中央傳來。咚…咚…咚…緩慢,沉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令人心頭發緊的詭異韻律。伴隨著鼓聲,一種奇特的、如同某種金屬薄片摩擦碰撞發出的沙沙聲也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村長不再看我,佝僂著背,率先走出了木屋。我別無選擇,如同被那鼓點牽引的木偶,僵硬地跟了出去。
寨子很小,依著陡峭的山坡而建,幾十間低矮破舊的木屋如同隨時會被山風刮跑的蘑菇。此刻,這些木屋的門窗都緊閉著,縫隙裏透不出半點光亮,死寂得如同墳場。唯有那沉重詭異的鼓點和沙沙聲,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越發清晰。
村中央一小塊相對平坦的空地上,景象令人窒息。
空地中央,一堆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燒,火焰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近乎幽藍的色澤,舔舐著潮濕的空氣,卻沒有多少暖意,反而散發著一種陰冷的焦糊味。篝火旁,立著一根粗壯、扭曲、仿佛天然形成的石柱,上麵纏繞著早已褪色、破敗不堪的暗紅色布條,在火光中如同幹涸的血跡。
十幾個寨民,男女老少都有,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圍在空地邊緣。他們穿著同樣粗陋、顏色晦暗的麻布衣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著我,或者望著那根石柱,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那種麻木的、毫無生氣的死寂,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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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鼓的是一個瘦得脫形的老婦人,她盤腿坐在篝火旁,枯柴般的手握著一根不知是什麽動物腿骨製成的鼓槌,機械地、一下下地敲擊著蒙著某種獸皮的大鼓。她的眼睛翻著渾濁的白翳,仿佛瞎了,又仿佛在看著另一個世界。
而發出沙沙聲響的,是另外幾個老婦。她們手裏拿著一種奇怪的器具——幾塊串在一起的、邊緣打磨得極其鋒利的黑色薄石片。她們麵無表情地、有節奏地相互摩擦著這些石片,發出冰冷刺耳的刮擦聲。那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牙齒在啃噬著骨頭,讓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
沒有歡呼,沒有笑語,沒有一絲一毫喜慶的氣氛。隻有沉悶的鼓點,冰冷的刮擦聲,幽藍的火焰,麻木的人群,以及那根纏繞著破敗紅布、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石柱。這就是“山神娶親”的現場?分明是通往地獄的祭壇!
我的胃部一陣痙攣,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裏的單衣。目光掃過那些麻木的臉孔,試圖尋找一絲反抗或同情的可能,卻隻看到一片死水般的空洞。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我淹沒。難道我真的要像一隻待宰的羔羊,被送到那根石柱前,獻祭給一個虛無縹緲的恐怖存在?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懼中,村長佝僂的身影走到了我麵前。他手裏捧著一個粗糙的陶碗,碗裏盛著一種粘稠、渾濁、散發著濃烈土腥和草藥混合怪味的黑色液體。
“喝了它。” 他的聲音幹澀,不容置疑,“這是‘安魂引’…喝了…山神老爺接引的時候…少受點苦…”安魂引?接引?少受苦?我看著那碗如同泥漿般的東西,胃裏翻江倒海。這分明是某種迷藥或者毒藥!是要麻痹我,讓我失去反抗能力,乖乖被送上祭壇!
“我不喝!” 我猛地後退一步,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銳,“你們這是殺人!放我走!”
我的反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隻激起了微弱的漣漪。那些麻木的寨民依舊麵無表情,隻有摩擦石片的沙沙聲和沉悶的鼓點,毫無變化地繼續著。敲鼓的瞎眼老婦,翻白的眼珠似乎朝我這邊“望”了一眼,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
村長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更多的則是深不見底的恐懼——不是對我,而是對某種我無法理解的存在的恐懼。他枯瘦的手端著碗,異常穩定地朝我遞近一步,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壓:“由不得你…後生…這是規矩…驚擾了山神老爺…整個寨子…都要遭殃…”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鏈,捆住了我的四肢。整個寨子?那些麻木的寨民?那些緊閉的門窗後是否還有更多無辜的人?一種無力感攫住了我。我環顧四周,那些空洞的眼神,那幽藍的火焰,那冰冷的刮擦聲…我孤立無援。
就在我心神劇震、被巨大的道德困境和恐懼撕扯的瞬間,村長那隻枯槁的手如同鷹爪般猛地探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一把死死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的頜骨捏碎!
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嘴巴不由自主地被強行掰開!那碗散發著惡臭的渾濁黑液,帶著冰冷的觸感,被毫不留情地灌了進來!辛辣、苦澀、帶著濃重土腥氣的液體瞬間湧入喉嚨,我本能地想要嘔吐、掙紮,卻被村長鐵鉗般的手死死製住,隻能發出痛苦的嗚咽!
粘稠冰冷的液體滑過食道,如同一條活著的、帶著倒刺的毒蛇鑽入我的胃中!一股強烈的麻痹感伴隨著劇烈的惡心感瞬間炸開,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眼前開始發黑,篝火的幽藍光芒變得模糊扭曲,沉悶的鼓點和沙沙的刮擦聲仿佛被拉遠、變形,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回響。
身體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急速流失,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意識像被投入了粘稠的瀝青,開始緩慢而沉重地下沉、模糊。村長那張溝壑縱橫、寫滿恐懼的臉在我模糊的視線中晃動、扭曲。周圍那些麻木的寨民身影,如同一個個飄忽不定的灰色鬼影。
“時辰到…送…新郎…上山…祭…山神…”村長那遙遠而縹緲的聲音,像是最後的喪鍾,敲響在我即將沉淪的意識邊緣。
然後,我感覺自己像一袋沒有生命的穀物,被幾雙冰冷、粗糙的手粗暴地架了起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軟綿綿地任由他們拖拽。視線徹底陷入黑暗,隻有身體被拖行在粗糙地麵上的摩擦感,以及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的鼓點聲和石片刮擦聲,如同跗骨之蛆,伴隨著我墜向那未知的、名為“山神娶親”的深淵……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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