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末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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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林默意外繼承了外婆的遺物——一支能預見他人死期的神秘青銅筆。起初的驗證讓他在惶恐中漸生麻木,直到在公園裏遇見一個陌生男人,筆身首次傳來灼痛,顯現出“三分鍾後,他將死在你手裏”的血色預言。掙紮與逃避無效,林默被卷入命運的漩渦,失手導致男人死亡,從此陷入無盡的恐懼與迷霧。他被迫追尋男人的身份,試圖揭開這致命邂逅背後的真相,卻發現自己踏入了一個遠比死亡預言更黑暗、更龐大的謎局之中。
    正文
    外婆下葬後的第七天,我才敢真正打量她留給我的那樣東西。
    它就躺在一個老舊的桃木匣子裏,被層層紅布包裹著。解開時,灰塵在午後斜照的光柱裏不安分地舞動。那是一隻筆,青銅的,長不足半尺,筆身布滿暗綠色的鏽蝕,刻滿了無法辨認的、糾纏扭曲的符紋,入手是一種違背常理的、沁入骨髓的陰冷。它不像一件文具,更像某件剛出土的、帶著墓穴深處寒氣的冥器。
    隨筆還有一張便簽,是外婆彌留時顫抖寫下的,字跡歪斜:“小默,用此筆觸碰生人,可見其死期。慎之!慎之!”
    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窗外的老槐樹枝丫晃動,影子投在牆上,張牙舞爪。我盯著那支筆,心裏一陣發毛,又有一股按捺不住的、罪惡的好奇心在蠢蠢欲動。見人生死?這太荒謬了。可外婆從不說謊,至少不會在那種時候。
    我把它緊緊攥在手裏,那寒意順著手臂蔓延,激得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需要驗證,否則我會被這無稽的念頭逼瘋。
    機會很快來了。隔壁的王叔提著一袋剛買的菜,哼著小曲從我家門前經過。他是看著我長大的,為人爽朗熱情,身體硬朗得像院門口那棵老鬆樹。我的心跳驟然加速,血液衝上頭頂,又在下一刻凍結。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捏著青銅筆,假裝迎出去打招呼,手臂“不小心”地碰了他的手背一下。
    冰冷。
    不是筆的冷,是一種更虛幻、更徹骨的寒意,從接觸點一閃而逝。
    緊接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王叔樂嗬嗬的臉在我視野裏扭曲、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晰的畫麵:還是這張臉,布滿了更深的皺紋,頭發全白了,他躺在一張幹淨的病床上,窗外是溫暖的夕陽,他嘴角帶著一絲平靜的笑意,緩緩閉上了眼睛。同時,一行模糊的數字像水中倒影般浮現:三年後,秋,安然病逝。
    畫麵隻持續了一秒,甚至更短。
    我僵在原地,臉色恐怕很難看。
    “小默?咋了,臉色這麽白?是不是還沒從你外婆的事裏緩過來?”王叔關切地問。
    “沒……沒事,王叔,剛有點頭暈。”我勉強擠出笑容,聲音幹澀。
    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我大口喘著氣,冷汗已經浸濕了後背。不是錯覺!那畫麵,那信息,直接烙印在腦海裏。我低頭看著手中的青銅筆,它依舊鏽跡斑斑,死氣沉沉,但在我眼裏,它已經變成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個遊魂。王叔那“三年後”的結局像魔咒一樣箍在我腦子裏。我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和恐懼,他卻一無所知,依舊每天樂嗬嗬地澆花、下棋。這感覺太煎熬了,知曉確定的終點,而當事人還在懵懂地走向它。
    我迫切需要第二次驗證,不是為了刺激,而是想證明,或許王叔那個隻是個意外,或者,所有人的結局都差不多?那樣的話,這能力也不算太殘忍。
    目標是閨蜜小雅。我們約在常去的咖啡館。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年輕光潔的臉上,她正眉飛色舞地講著公司裏的趣事,活力四射。我握著口袋裏那支冰冷的筆,手心全是汗。罪惡感啃噬著我,但我無法控製自己。
    趁著她伸手過來拿我麵前的糖包時,我用筆尖飛快地、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指尖。
    還是那股熟悉的、靈魂都被凍結一下的寒意。
    畫麵切換:一個滿頭銀發、麵容慈祥的老太太,躺在一張搖椅上,在開滿鮮花的院子裏安詳地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旁邊浮現的信息是:五十三年後,冬,無疾而終。
    我猛地鬆了一口氣,幾乎虛脫,同時又為自己感到羞愧。小雅能活到近百歲,壽終正寢,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可我真的有權力知道這些嗎?我像一個偷看了命運劇本的小醜,在演員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獨自承受著劇透的沉重。
    兩次驗證,結果迥異,但過程真實不虛。這支筆,是連接著生死簿的禁忌之物。我開始刻意疏遠所有人,害怕不經意的觸碰會帶來更殘酷的答案。那支青銅筆被我重新用紅布包好,塞進桃木匣子最底層,我告訴自己,忘了它,就當從未存在過。
    有些東西,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了。尤其當你知道,它能窺見命運的一角。
    那種全知的、上帝視角般的誘惑,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理智。我知道它危險,我知道不該再用,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慫恿:再看一次,就一次,也許能看到更多不同的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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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下午,陽光很好,我鬼使神差地揣著那個桃木匣子,去了離家稍遠的市民公園。我想找個絕對陌生的人,做最後一次測試。一個與我生活毫無交集的人,他的生死信息,或許不會給我帶來那麽大的情感負擔。
    公園長椅上,我假裝看書,眼睛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遛狗的老人,嬉戲的孩子,依偎的情侶……都不是合適的目標。直到他出現。
    一個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可能比我大幾歲,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褲子,獨自一人,沿著湖邊的小徑慢跑。他身材勻稱,步伐有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健康的光澤。他渾身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屬於活人的生機。
    就是他了。一個健康的,陌生的,未來看上去很漫長的年輕人。
    在他經過我麵前時,我迅速拿出藏在書頁下的青銅筆,站起身,裝作也要離開的樣子,朝著他迎了過去。計算好角度,在他即將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我握著筆的手,準確地、輕輕地碰在了他的小臂上。
    預想中的寒意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烙鐵灼膚般的劇痛!從筆身傳來,燙得我幾乎要慘叫出聲,下意識地想甩脫,它卻像長在了我手上一樣。
    眼前的景象瞬間破碎、染血!不再是平靜安詳的死亡預告,而是一片混亂、猙獰的畫麵:還是這個男人,他倒在雜亂的灌木叢裏,就在不遠處!白色t恤被鮮血染紅大片,他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天空,充滿了驚愕與不甘。他的額頭,有一個明顯的、致命的傷口,像是被重物擊打所致。
    而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在這幅血腥畫麵的最前方,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沾著血跡和幾根短發、緊緊握著半塊帶棱角磚頭的手——那是我自己的手!視角的關係,我看不見“我”的臉,但我無比確信,那就是我!
    青銅筆滾燙得如同燒紅的炭,筆身上那些暗綠色的鏽跡仿佛活了過來,蠕動著,滲出一行淋漓的、刺目驚心的血字:
    “三分鍾後,他將死在你手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三分鍾!
    隻有三分鍾!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我的心髒,幾乎讓它停止跳動。死在我手裏?我?殺了他?用磚頭?這怎麽可能?!我連雞都沒殺過!
    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遠離這個男人!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向後跳開,轉身就想往公園外狂奔。可命運在此刻展現了它殘酷的戲謔性。那個男人,被我剛才怪異的舉動和觸碰驚擾,停下了腳步,帶著一絲疑惑和關切看了過來。
    “喂,你沒事吧?”他的聲音清朗,帶著運動後的微微喘息,“你的臉色……好難看。”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
    “別過來!”我尖叫道,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連連後退。
    他愣住了,顯然被我的反應嚇到,但出於好心,他還是試圖解釋:“我隻是看你好像不太舒服,需要幫……”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就在這時,公園裏那幾個追逐打鬧、踢足球的孩子,其中一個用力過猛,黑白相間的皮球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精準地、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後腰上。
    這一下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我猝不及防,痛呼一聲,整個人被撞得向前踉蹌撲去。手裏還死死攥著那支滾燙的青銅筆,而另一隻手下意識地向前揮舞,想要抓住什麽來保持平衡。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我撲向的方向,正是那個男人站的位置。他見我失控地撞過來,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住我。
    混亂中,我的手臂胡亂揮動,帶動著緊握的青銅筆,那堅硬的、帶著詭異符文的筆尾,不偏不倚,帶著我身體前衝的全部力量,狠狠地、準確地鑿在了他毫無防備的太陽穴上!
    “噗!”
    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鈍響。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那點關切和疑惑還沒來得及轉化成驚愕,就徹底僵住。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裏映出我因極度驚恐而扭曲的臉。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身體就像一根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後倒去。
    “砰!”
    他的後腦勺又重重地磕在了旁邊花壇的水泥邊沿上,發出第二聲讓人心膽俱裂的悶響。
    鮮血,刺目的鮮血,先是從他太陽穴那個被筆尾鑿出的可怕傷口湧出,接著又從他的後腦勺下方 rapidy 蔓延開來,在地上洇開一大片暗紅。
    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眼睛還圓睜著,望著天空,和我在幻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驚愕,不甘,還有一絲徹底的茫然。
    世界,在我周圍徹底失去了聲音。
    孩子們嚇傻了,足球安靜地停在一邊。遠處依稀傳來別人的驚叫聲,但這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有右手,還死死地、痙攣般地攥著那支青銅筆。筆身已經不再滾燙,恢複了那種深入骨髓的、死寂的冰冷。粘稠的、帶著腥氣的液體,正順著我的指縫,一滴,一滴,落在腳下被踩實了的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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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血,是他的。
    三分鍾。
    預言,分秒不差。
    我,殺了他。
    我看著那灘不斷擴大的暗紅,世界的聲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掐斷。孩子們的哭喊,遠處隱約的驚叫,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全都消失了,隻剩下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空洞的胸腔。粘稠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滴答,滴答,砸在塵土裏,也砸在我繃緊的神經上。
    那支青銅筆冰冷刺骨,死死地粘在我的掌心,仿佛已經和我血肉相連。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 我嘴唇哆嗦著,發出破碎的氣音。是那支筆!是它引導了我的手,是它帶來了這一切!恐慌像藤蔓一樣勒緊我的喉嚨。對,筆!隻要丟掉它,就和我沒關係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甩脫這邪物。可它紋絲不動,那股寒意反而更重,幾乎要凍僵我的手臂。與此同時,一種更深的、無法言喻的感知,順著筆身蔓延到我的腦海——一段不屬於我的、斷斷續續的畫麵,伴隨著強烈的不甘與一絲……解脫?
    畫麵裏,還是這個男人,他似乎在黑暗的房間裏,對著一個模糊的影子低語:“……必須拿到……筆……結束這循環……” 緊接著,是他偷偷翻找我家舊物的片段,目標明確,就是那個桃木盒子!
    他認識這支筆!他就是為了筆來的!
    這認知像一道閃電劈進我混亂的大腦。他不是無辜的路人!他想偷筆!那他現在的死……是筆的反噬?還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筆清除威脅的工具?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我。我看著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溫度的屍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讓開!都讓開!怎麽回事?” 公園保安粗啞的嗓門穿透了死寂,人群被分開,幾個穿著製服的人跑了過來。
    我猛地驚醒。
    跑!必須跑!手裏攥著凶器,現場隻有我一個“凶手”,我說筆是邪物?說他預謀偷竊?誰會信?這隻會讓我被當成瘋子關起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屍體吸引的瞬間,猛地轉身,撞開身後一個看熱鬧的人,發瘋似的朝著公園深處,那片更茂密的樹林衝去。
    “喂!站住!”
    “別跑!”
    身後的呼喝聲和腳步聲緊緊追來。我什麽也顧不上了,隻知道拚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樹枝抽打在臉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我不敢回頭,不敢停下,那攤血和男人圓睜的雙眼,是我腦中唯一的景象。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聲音漸漸遠了。我躲在一個廢棄的假山石洞裏,蜷縮在最陰暗的角落,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汗水、淚水、還有不知何時蹭上的泥汙和……血跡,混合在一起,讓我狼狽不堪。
    我攤開手掌,那支青銅筆依舊靜靜地躺著,暗綠色的鏽跡在昏暗光線下,仿佛帶著一絲嘲諷。我再次試圖把它扔掉,甚至用石頭去砸,用腳去碾,可它完好無損,那股冰冷的聯係也絲毫未斷。
    它賴上我了。
    絕望像潮水般將我淹沒。我殺了人,成了一個逃犯。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這支來自外婆的、該死的筆!
    外婆……她是否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所以她才會在遺言裏寫下兩個“慎之”?她知道這筆的邪惡?那她為什麽還要留給我?
    無數疑問啃噬著我。
    我不能一直躲在這裏。我需要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找這支筆?“循環”又是什麽意思?
    夜色降臨,我像幽靈一樣溜出公園,不敢回自己的家。我找到城區邊緣一個不需要身份證的小旅館,用身上僅有的現金開了個房間。鎖上門,拉緊窗簾,我才感到一絲虛假的安全感。
    打開男人的錢包——這是我混亂中唯一從他身上扯下來的東西。裏麵現金不多,幾張銀行卡,還有一張折疊起來的、有些年頭的舊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時的外婆,和一個陌生的老先生站在一起,笑容溫和。而那個男人,就站在他們身後,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眉眼間能看出如今的輪廓。
    我渾身冰涼。他認識外婆!他和外婆有關係!
    錢包夾層裏,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是一行地址,筆跡……我認得,是外婆的!
    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這個男人,他的目標明確,就是外婆留給我的這支筆。他的死,絕非偶然。
    接下來的幾天,我如同生活在地獄。新聞裏果然報道了公園的命案,模糊的通緝令上有我的側麵影像。我不敢出門,靠之前買的方便食品度日。青銅筆就放在床頭,我日夜與它為伴,那股寒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它所帶來的一切。
    我恨它,又離不開它。它是我知曉真相的唯一途徑。
    我再次拿起它,這一次,不是去觸碰活人,而是集中意念,試圖去“閱讀”它本身,或者,閱讀那個死去的男人留在上麵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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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和混亂的情緒碎片——強烈的不甘、執念,還有一絲計劃失敗的憤怒。我耐著性子,像在泥沙裏淘金,一點點梳理。
    更多的片段浮現出來:
    ——男人,名叫陳遠,是外婆年輕時那位故友的孫子。那位故友,似乎也曾是這支筆的持有者,並在多年前死於非命。
    ——陳遠堅信,他爺爺的死與這支筆有關,他一直在追查筆的下落,想要毀掉它,或者掌握它,以擺脫所謂的“詛咒”或“循環”。
    ——他從外婆生前的一些舊物中找到了線索,推斷筆傳給了我,於是開始跟蹤我,公園的“偶遇”根本就是計劃好的,他本想製造機會接近我,騙取或者搶奪這支筆。
    ——他知曉筆的部分能力,也知道觸碰持有者可能看到的“死期”,但他低估了筆的反噬力量,或者說,他沒想到“死期”會以這種方式,由我來執行。
    “循環……” 我喃喃自語。陳遠想打破的循環是什麽?是持有者必然死於非命的循環?還是像我今天這樣,被筆操控著殺人的循環?
    外婆把筆留給我,是想讓我結束它?還是……讓我成為循環的一部分?
    沒有答案。青銅筆沉默著,隻提供碎片,不提供拚圖的全貌。
    我知道,我不能再躲下去了。陳遠的死像一塊巨石投入水麵,漣漪才剛剛開始。如果他不是獨自行動呢?如果他背後還有別人也在找這支筆呢?
    我必須主動出擊。那個地址,外婆留給陳遠的地址,是我唯一的線索。
    幾天後的一個雨夜,我裹緊外套,用兜帽遮住大半張臉,按照地址找到了城西一片待拆遷的老城區。那是一座獨門獨戶的老宅,院牆斑駁,門上掛著生鏽的鎖。
    我繞到宅子後麵,找到一扇破損的窗戶,鑽了進去。
    屋裏積滿了灰塵,家具大多蒙著白布,空氣裏是腐朽的味道。我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小心翼翼地搜尋。在書房一個隱蔽的牆洞裏,我找到了一個鐵盒。
    裏麵是幾本厚厚的筆記,是外婆的筆跡。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就著那點微光,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
    筆記裏記載了外婆得到這支筆的經過,以及她幾十年來對筆的研究。它確實能窺見死期,但這能力伴隨著巨大的代價——持有者會逐漸被筆的“意誌”影響,變得冷漠,甚至會被它引導著,去“糾正”那些它認為“不該存在”或“威脅到自身”的生命。陳遠的爺爺,那位故友,就是因為在試圖毀掉筆的過程中,被筆的反噬力量間接導致死亡。
    外婆寫道:“筆擇主,非人擇筆。它非善非惡,隻是一種規則,冰冷而殘酷的規則。持有者要麽被它同化,成為它維護‘循環’的工具,要麽……找到真正終結它的方法。”
    “末鬼……” 在一頁泛黃的紙頁上,外婆用顫抖的筆跡寫下了這兩個字,下麵畫了一個複雜的、與筆身上符文有些相似的圖案,旁邊標注:“筆之真名,亦為宿命。”
    我明白了。“末鬼”不是指筆,而是指像我和外婆這樣的持有者——知曉終點,遊蕩在命運末端,最終可能被筆吞噬或異化的……鬼。
    陳遠想打破的,是他爺爺那一脈被筆影響的宿命循環。而外婆留給我的使命,似乎是終結這支筆本身帶來的、更宏大的循環。
    我看著手中冰冷的青銅筆,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它內部那冰冷、古老、不容置疑的“規則”意誌。它選中了我,用它血腥的方式讓我明白了違背它“規則”的下場陳遠的死),也讓我看到了挑戰它可能付出的代價陳遠爺爺的死)。
    我站在塵埃落定的老宅裏,窗外雨聲淅瀝。我沒有感到解脫,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重。我背負著一條人命,一個逃犯的身份,以及一個來自外婆的、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這支筆,這支名為“末鬼”的筆,已經和我緊緊捆綁在一起。丟掉它已不可能,逃避隻會迎來更壞的結局。
    我握緊了它,那寒意似乎不再那麽難以忍受。
    路,隻剩下一條。
    走下去,在這條被“末鬼”纏繞的、通往未知終點的路上,走下去。直到我找到終結這一切的方法,或者,像外婆筆記裏暗示的某些前輩一樣,最終被這冰冷的規則吞噬。
    雨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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