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洗了三四遍，對方不是說有蟲子就說有爛葉子。
    總之找了不少理由。
    “你看看你這菜，沒老手帶就是不行。”男人拿著菜葉的手隨手一扔，菜葉砸在水中，濺了周慧珍一臉的水。
    周慧珍用衣袖將臉上的水抹掉，恨恨地瞪著對方。
    男人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依舊嘴硬道：“看什麽看？難道想把我們這一圈的人得罪個遍？”
    “莫名其妙。”周慧珍送了他四個字。
    剛才的林嬸是因為她頂了名額，那這個老男人呢？
    下一秒，林嬸將洗好的菜放在備菜桌上，碰了碰對方的手肘：“跟她有什麽好說的？”
    見兩人之間的舉止，周慧珍心中有了定數。
    “我說怎麽挑剔這挑剔那的，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微抬下頜，小嘴像淬了毒的刀子。
    “你！”想到剛才班長答應自己的事情，林嬸將火氣硬生生忍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個走後門的計較。”
    “走後門怎麽了？我有這個實力，你有嗎？你有嗎？”周慧珍可不會讓自己嘴上功夫吃虧。
    “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林嬸嘟囔著離開，周慧珍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剛才她好鬥的樣子，不像是能輕易放棄的人。
    “洗菜的，給我這裏送盆菜。”
    另一處備菜的大姐招呼著周慧珍，也打斷了她的思路。
    “好嘞。”
    周慧珍瞪了男人一眼，才端著菜走到了另一邊。
    “這菜洗的不錯啊。”大姐故意拔高聲音，像是跟剛才男人作對一樣。
    周慧珍笑得那叫一個自豪：“別的我可能不行，但這些事兒我可是信手拈來！”
    兩人又聊了一陣，才知道這位大姐是前兩天給她打菜嬸子的女兒，叫李梅。
    “他們家是怎麽回事啊？李姐。”周慧珍實在是好奇，林家那兩夫婦好端端的針對自己做什麽。
    李梅壓低聲音，長話短說：“夥食團都是個有油水撈的地方，他們兩口準備把自己的女兒弄進來的，誰知道你來做這個活兒了。”
    原來如此。
    這兩個老不死還有這種打算。
    “一家的蛀蟲，就該把他們拉出去批鬥。”周慧珍學著林嬸剛才的腔調拿調了起來。
    李梅被她這樣子逗的“咯咯”笑了起來。
    她眼球一轉，忍不住八卦：“慧珍，你和顧團長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她和她媽也在夥食團這麽多年了，從沒見過顧團長身邊有過女人。
    “能是啥關係？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周慧珍完全沒往其他方麵想。
    她就是個山野村婦，人顧北川可是部隊裏麵的明珠，她有啥資格配得上人家啊。
    見問不出什麽，李梅也沒在追問下去。
    很快到了晚上的飯點。
    周慧珍被推到窗口打飯，她帶著厚重的棉花口罩，那雙杏仁眼卻是格外討喜。
    “我聽說顧團長的救命恩人在食堂幹活兒，不知道是誰啊？”
    “這還不明顯？準是個新人！”
    兩人小聲談論著，完全沒發覺打菜的就是他們口中的“救命恩人”。
    周慧珍暗暗較勁，看來顧團長還真是受人關注，這才兩天，自己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在食堂累了一下午，周慧珍揉著自己的肩膀回了家屬樓。
    屋內，顧北川早就等待多時。
    聽見門把手擰動的聲音，他這才裝模作樣地拿起報紙。
    “顧團長，你還沒睡呀？”
    麵對顧北川，周慧珍向來都是好臉色。
    “嗯，處理掉工作上的事情。”
    周慧珍點了點頭，也沒細究。
    她細究也沒用，畢竟不認字。
    “今天在食堂怎麽樣？”
    周慧珍不想把哪點醃臢的事情講給他聽，隨便應付了一句：“還可以。”
    聽出對方的難言之隱，顧北川也沒追問。
    隻要他想，這點小事很容易打聽到。
    周慧珍洗漱完回來，顧北川還在看報紙。
    前者猶豫再三，還是鼓足勇氣上前：“顧團長，你能不能教我認字？”
    生怕對方拒絕，周慧珍趕緊說：“我不會占用你很多時間的。要是你平時忙，也可以不答應。”
    牛皮紙本上說了他能幫助自己，對他的態度也要好一點。
    顧北川放下報紙，吐出兩個字：“可以。”
    “真的嗎？”
    周慧珍沒想到對方能答應的這麽爽快。
    畢竟，顧北川看起來不像是熱心腸的人。
    “嗯。”
    “能從現在開始嗎？”
    白日裏食堂受的氣在此刻消失殆盡，眼中隻有對知識的渴望。
    她小時候也上過幾天學堂，父母也為她請了教書先生。但後麵打地主的口號越喊越響，也沒教書先生敢來她家……
    之前跟在張偉強身邊，她提過幾次去學堂。
    但張偉強每次都會說她年紀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去學堂，也不怕人笑話。
    漸漸地她也沒了心思。
    來了這裏後，她想要認字讀書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可以。”
    顧北川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下“周慧珍”三個字。
    “顧團長，你這字寫得真漂亮。”
    “叫我顧北川就行。”
    “哦，顧北川。”
    “你知道紙上這三個字讀什麽嗎？”
    周慧珍搖了搖頭，等待對方解答。
    “周慧珍。”
    “嗯？”
    她怔了一瞬，才發現對方寫得是自己的名字。
    顧北川耐心地指著每一個字，一一比劃，“你拿上筆跟我學。”
    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東西，周慧珍一把將筆攥緊手中。
    顧北川沒有半分不耐煩，細心地糾正對方的錯誤。
    “你的手指應該將筆鉗住，而不是一把抓住它，跟我這樣學。”
    調整好姿勢後，周慧珍學著顧北川的一筆一劃，寫下了自己的姓。
    雖然歪歪扭扭的，但她還是很高興。
    從今天開始，她的人生將會又開啟一個新的篇章。
    “慧字比較繁瑣，慢慢學。”
    周慧珍點點頭，一筆一劃的臨摹。
    這次沒有上次輕鬆，周慧珍寫了好久，都不成型。
    她歎了口氣，又拿起筆準備再練。
    隻要她肯定努力，有什麽不能成功的？
    正當她握緊筆的手，寬大溫暖的大手倏然覆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