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又去了好幾個家屬家裏，那些人無一哭天喊地，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家人離世。
    不過這些人也明白，這場死亡不是顧北川帶來的，是那些可恨的敵人。
    周慧珍臨走之前都給這些人留下了一個信封。
    追悼會上麵是上頭的表示，這些是她和顧北川的表示。
    她沒有任何的想法，隻是想這些錢能讓他們家中好過一些。
    畢竟死去的都是這些家裏的頂梁柱。
    有些甚至媳婦都還沒娶，隻剩下兩個孤苦無依的老人苦苦支撐。
    周慧珍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沉得她喘不過氣來。
    之前的日子過得太好了，都讓她忘記了自己身處的是部隊裏麵。這種事情隨時有可能發生。
    顧北川這次僥幸逃脫，下次呢？
    “那些個殺千刀的，還我的兒子來啊……”
    院子裏的哭喊聲將周慧珍的思緒驀然拉了回來。
    麵前就是最後一家。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院子裏麵哭天喊地，沒人注意到她進來了。
    周慧珍的目光掃過四周，無一不是片哀傷的場景，她沒想過打擾他們，剛準備把信封放下離開，就被身後的人叫住了。
    “你是誰！？”
    叫住她的人聲音不自覺繃緊，眼神都深藏防備。
    有人開口，剩下的人頓時止住了哭聲，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周慧珍指了指信封，介紹自己：“我是顧北川的朋友，替他送點……”
    “送什麽送？”
    “人死了送這些有啥意思？”
    說這話的是一位婦人，背後還背了個孩子。
    周慧珍猜到她應該是烈士的遺孀，語氣下意識放柔：“顧北川很後悔，所以讓我來替他慰…”
    “啪”
    她話還沒說完，對方一個耳光狠狠甩了過來，她的臉頰忍不住一陣火辣辣的刺骨。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說是那什麽狗官的朋友，其實就是他的情人！”
    婦人聲音尖利：“人都被他害死了，假惺惺地做些事情有啥用！？”
    “要不是他，我家男人能死嗎？”
    “今天追悼會這樣的大日子，他都不肯出現，不就是心虛嗎？”
    “不是的。”
    周慧珍著急幫顧北川解釋：“顧團長受傷了，現在躺在醫院裏麵動彈不得，昨天才把命搶回來。”
    “他還有命活，那我家男人呢？現在連屍骨都沒有。”
    話音剛落，婦人又啜泣起來。
    她拿起信封摔到女人身上。
    “把你的臭錢拿走！誰稀罕！？”
    “真想要贖罪，就把我男人的命給還回來。”
    後麵的站著的家屬漠然地看著她們兩人，眼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也很心痛他們的離世，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更要好好地活下去，讓他們在天上看著放心。”
    “你站著說話不腰痛！”
    婦人咬緊牙關，“要我說，顧北川不該活！他該死！隻有他死了，才能為這些人贖罪。”
    “要讓他陪葬！”
    婦人赤紅著雙眼，眼神如刀，恨不得當場剜了周慧珍！
    “閉嘴！”
    剛開始，周慧珍還因為他們的身份有所顧慮，但聽見她越說越過分，甚至咒顧北川去世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了。
    她閉了閉眼，將所有的憤怒壓在心底。如果自己在這一會兒發火，情況隻會越來越糟糕。
    “對不起。”
    “我理解你的痛苦，失去親人的痛苦是無法彌補的。無論是顧團長，還是誰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顧團長現在還在醫院裏麵，昨天才脫離搶救。”
    “你們這些當官的，嘴上說得好，實際上呢？還不是拿我們這些老百姓的命去填！”婦人的情緒激動，依舊不依不饒。
    周慧珍沒有退縮，正如她所說，她理解這些人的情緒。
    畢竟她曾經也經曆過喪失親人的痛。
    “我來這樣不為別的，隻是希望能安慰你們，讓你們好受一點。”
    “顧北川或許是有錯，但真正對他們下手的不是敵人嗎？”周慧珍的聲音好似有股魔力，安撫著這些人的情緒：“正是敵人猖狂，才導致了一切的發生。顧團長已經盡力想保全所有人了，但那些殺千刀的敵人，心思惡毒，恨不得將所有人除之而後快。”
    “顧團長最開始的想法是想帶這些人建功立業，剿滅那些不法分子，也沒有想到會中這個圈套，他也是受害者。”
    周慧珍看他們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繼續說：“在這件事情上，他和你們一樣也是受害者。”
    說到底，顧北川也是無辜的。
    “這些烈士的人裏麵有許多都是他的兄弟，他們互相相處的時間和情誼，我相信不比你們少多少。”
    “這段時間我在醫院裏麵照顧他，我經常看見他盯著窗外出神，飯也吃不下。”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什麽，隻是想讓你們知道他也不好受。”
    對麵的家屬沉默了許久。
    “他不好受，我們就好受了嗎？”一位中年男人沙啞著開口，聲音低沉。
    周慧珍拿捏不住他的身份，嘴上隻是一味的道歉。
    “行了，你走吧。”
    剛開始打她的那個婦人開口。
    其實周慧珍說的沒錯，所有的都該怪敵人。隻是他們處於情緒之中，一時間想找個出氣筒罷了。
    “節哀。”
    周慧珍點了點頭，她現在說什麽都蒼白無力。
    她把信封輕輕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轉身緩緩走出了這家人的院子。
    外麵的陽光正好，但她的心如同墜入了冰窖中。
    “慧珍，你的臉怎麽了？”
    聽到周慧珍要去探望那些家屬，江嬌嬌這才遲遲趕來。
    她這才回神，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左臉，下意識吃痛一聲。
    “怎麽腫成這樣？”
    江嬌嬌急得不行：“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她一猜就是那些不講理的家屬。
    周慧珍攔住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回去用冷水敷一敷就好了。”
    “今天你去醫院照顧阿川，不能告訴他。”
    江嬌嬌點點頭，應了下來。
    “今天怎麽是你過來？”
    看見江嬌嬌，顧北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被克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