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絕無可能應允！大不了舉家搬離涿州，盧龍地界廣闊，難道還尋不到我程家的容身之地嗎？”
    程序章猛地一拍案幾，實木桌案應聲震顫，碎裂的木屑飛濺四射，他猛然站起身來，身軀雄壯如出山猛虎，雙目圓睜，煞氣凜然，額上青筋暴起，仿佛一頭被激怒、即將擇人而噬的凶獸，周身氣勢駭人。
    “父親，請恕孩兒直言，此事另有計較！”程思皓目光肅然如鐵，迎著程序章凶猛如刀的視線，寸步不讓，沉聲說道，“如今天下紛亂，盜匪蜂起，北虜契丹亦在邊境蠢蠢欲動，燒殺搶掠，何處能有真正的安身之所？反倒不如留在涿州，有朱府罡氣境強者坐鎮庇佑，至少能保一方安穩，總比遠赴他鄉、人生地不熟，任人欺淩宰割要強上百倍千倍！”
    “況且，派遣族中武者加入涿州驍勇營，也並非全是被動之舉。能得罡氣境宗師親授武學精要，這已是多少武者夢寐以求的天大機緣，族中子弟借此精進，於家族長遠發展大有裨益。更能借此與朱府維係緊密良好的關係，於我程家而言，乃是百利而無一害的美事！朱府勢力膨脹之快，天下有目共睹，如今正是順勢而為、攀附靠攏的良機，晚投不如早投，唯有順時應勢方能保全家族，再創輝煌！”
    他一口氣將心中所思所想和盤托出，言辭懇切，條理清晰，雙目眨也不眨，直視著程序章，毫無半分畏懼退縮之色。
    程序章愣住了，他定定望著眼前的兒子，身形已與自己相差無幾，麵容嚴肅沉穩，眉宇間透著與年齡不符的遠見與擔當，早已不複往日的稚嫩青澀。眼眶微微一紅，心中百感交集——他的兒子，不知不覺間，竟已這般長大了，能為家族興衰深思熟慮，說出這一番鞭辟入裏、極具見地的話來！
    “心雲，我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他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指節泛白，心中激蕩難平，恨不得仰天長嘯，宣泄這份積壓多年的欣慰與激動。
    “好！思皓，此事便交由你全權處置，為父信你！”
    程序章深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的怒火與戾氣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欣慰與信任。他重重拍了拍程思皓的肩膀，力道沉穩，目光中滿是信任與期許，隨後轉身大步離去，那威猛的背影上竟透著幾分如釋重負的輕鬆與欣慰。
    “父親放心！孩兒定不辱使命，必讓程家重振昔日榮光，光耀門楣！”
    程思皓望著父親日漸老邁卻依舊挺拔的身軀，心中暗暗立誓，眼中燃起熊熊鬥誌，周身仿佛有無形的火焰在燃燒。
    ……
    “怨魂已然收集妥當？”
    涿州城西五十裏外，一片荒無人煙的荒郊野嶺之上，一群身著漆黑鐵甲的士卒肅然而立，身軀挺拔如鬆，臉上滿是近乎瘋狂的狂熱之色，雙目赤紅如血，仿佛被邪祟附體，失去了神智。在他們身前，十數名將領打扮的男子靜靜佇立，氣息沉凝如淵，目光之中同樣充斥著詭異紅光，周身散發著陰森可怖的氣息。
    “回護法大人，七百五十六道怨魂，已盡數收集完畢，封印於法器之中，無一遺漏！”
    一名絡腮胡男子踏前一步，單膝跪地，躬身稟報，聲音中帶著幾分陰惻惻的詭異，令人不寒而栗。
    “甚好，即刻啟程，前往下一處目標，莫要耽誤了教中大事。”
    在眾人之前，一道氣勢雄渾如怒海狂濤的高大人影巍峨屹立，周身黑氣繚繞，仿佛能吞噬周遭光線，此時淡淡開口，聲音冰冷刺骨，不帶一絲一毫的人情味，宛如九幽厲鬼的低語。
    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座村莊的輪廓若隱若現，斷壁殘垣之間，空氣中飄蕩著極為濃鬱的血腥之氣，混雜著焦臭與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嘔欲吐。那正是剛剛被他們屠戮殆盡的村落，昔日的人間煙火，如今已化作一片死寂的煉獄。
    ……
    “可有凶手的線索？”
    朱府主廳之內，朱睿端坐於上首主位，身著錦袍，腰係玉帶，眉頭緊蹙如川，目光冰冷如萬年寒冰，胸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衝破胸膛——竟敢在他涿州地界內行此滅絕人性、喪盡天良之事，當他朱府無人，當涿州百姓可隨意欺淩不成？！
    距那日招兵已過去十餘日，整座涿州早已恢複往日的寧靜，市井繁華依舊，那些為見識罡氣境強者而來的外地武者，也都陸陸續續離開了涿州，各奔東西，尋覓各自的機緣。
    可今日上午，一則消息如晴天霹靂般炸響整座涿州，震得人心惶惶，滿城風雨！
    距離涿州十裏之外的莊家村，慘遭屠戮，無一幸免！
    村內雞犬不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屋頂焦黑，牆壁染血，孩童的玩具散落在血泊之中，老人的拐杖斷裂於殘垣之下，每一處景象都令人肝腸寸斷。
    滿村七百五十六口人，無論白發蒼蒼、步履蹣跚的老者，還是牙牙學語、懵懂無知的幼童，亦或是精壯有力的漢子、柔弱無依的婦女，盡皆遇害，無一生還！
    消息傳開，滿城嘩然，無數百姓被這滅絕人性的慘案震驚得無以複加，悲痛與憤怒交織蔓延。多少年來，涿州偏安一隅，雖偶有盜匪作亂，卻從未發生過如此天怒人怨、喪心病狂的屠村之事！
    即便是最為凶殘的燕山賊首，也極少會做出這等喪盡天良、遭天打雷劈的惡行！
    群情沸騰之下，無數武者自發趕往莊家村，目睹那人間煉獄般的慘狀後，個個怒火衝霄，義憤填膺，紛紛揚言要找出幕後真凶，為慘死的村民討還公道！
    身為涿州鎮遏使府邸的朱府，肩負守護一方百姓的重任，更是無法坐視不理，必須給百姓一個交代。
    “回公子，暫無確切線索。但公子放心！屬下已將所有明教教眾盡數派出，分赴四方追查凶手蹤跡，地毯式搜尋，不出三日，定有消息傳回！”
    謝遜抱拳行禮，聲音冷冽如冰，眼中同樣怒火中燒，殺氣騰騰。他“金毛獅王”的名號威震四方，坐鎮涿州以來，境內一片太平，如今竟有這般不長眼的狂徒，敢在他眼皮底下行凶屠殺，這不僅是對涿州百姓的踐踏，更是對他的莫大羞辱！
    朱睿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滔天怒火，緩緩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靜靜等待消息。指尖卻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每一聲都透著他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下首處，高萬祿、關鍵雄等人也都麵色沉肅如鐵，眼中滿是熊熊燃燒的憤怒之意。如今涿州日漸強大，威望日隆，朱府更是深得民心，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竟還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公然挑戰朱府的權威，殘害無辜百姓！
    “報——！”
    突然，一名明教教眾渾身浴血，衣衫破碎，身上帶著數道傷口，踉蹌著急速奔入大廳，麵色慘白卻依舊冷肅，大聲稟報道，聲音因急促而帶著幾分沙啞。
    “說！”
    朱睿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身軀，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這名教徒，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稟報公子，已然發現凶手蹤跡！在莊家村北側，靠近瀛州的地界，察覺到行凶者的殘留氣息與足跡！對方人數不明，但根據現場遺留的馬蹄印與蹤跡判斷，應當不少**人，且行動極為隱秘迅速！”
    那名明教教眾單膝跪地，氣喘籲籲，胸口劇烈起伏，卻依舊恭敬出聲，將探查所得一一詳細稟報。
    “竟有如此多的人馬？可探查清楚，是何方勢力所為？是否與燕山盜匪有關？”
    朱睿眉毛一挑，語氣冰冷刺骨，心中暗忖——能出動上千人規模、且行事如此狠辣的勢力，絕非尋常盜匪，背後定然有強大的勢力撐腰，此事絕不容小覷。
    “回公子，根據現場遺留的邪教信物與詭異的功法痕跡判斷，並非燕山盜匪，而是邪教彌勒教的人！”
    “什麽？竟然是他們？”
    朱睿聞言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尚未開口，下首的高萬祿與關鍵雄已是臉色驟變，驚得猛然站起身來，駭然失聲叫道，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懼。
    “怎麽會是彌勒教？難道他們當真要對我盧龍軍轄區動手了？這可如何是好！”
    高萬祿喃喃自語，嘴唇都有些顫抖，眼中滿是驚恐之色，身軀微微晃動。彌勒教乃是能與大唐朝廷正麵對抗的超級邪教，教徒遍布天下各州府，多達百萬之眾，勢力龐大到令人膽寒，行事更是狠辣詭秘，所過之處，民不聊生！
    這等巔峰級別的超級大勢力，竟會出現在涿州地界，而且一出手便是屠村慘案，如何不讓他們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驟然聽聞這個名字，即便以高萬祿、關鍵雄的地位與修為，也忍不住大驚失色，心中惶恐不安，背後冷汗直流。
    “彌勒教？依我之見，應當隻是流竄過來的小股兵馬罷了，不足為懼。”朱睿雖也有些震驚，但很快便冷靜下來，沉聲道，“我盧龍軍轄區西南麵有太行山脈天險阻隔，山高路險，懸崖峭壁林立，易守難攻，彌勒教的大部隊絕無可能長途跋涉，穿越天險前來攻打。這股人馬，想必是誤入此地，或是奉命前來探查虛實的先鋒探子，妄圖在此地建立據點。”
    “呼！還是公子思慮周全，屬下等不及也！”
    高萬祿與關鍵雄一聽，頓時長舒一口氣，隻覺得渾身冷汗不住冒出，背後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心中的惶恐不安消散了大半，臉色也漸漸恢複了些許血色。
    “公子，這小股彌勒教逆賊，竟敢屠戮我涿州下轄村落，殘害無辜百姓，犯下如此滔天罪孽，罪該萬死！當盡數斬滅，一個不留，以儆效尤，震懾四方宵小，讓天下人知曉我朱府的雷霆手段！”
    謝遜目中殺機暴漲，周身氣息陡然淩厲起來，如同一把出鞘的絕世利刃，背後金毛雄獅的虛影若隱若現，一股磅礴的威壓擴散開來，讓大廳內眾人都忍不住心頭一凜。他對於天下形勢也並非一無所知，自被《中華群俠錄》召喚而來時，便已知曉這些天下大勢與各大勢力的底細。
    對於彌勒教這等殘害生靈、無惡不作的邪教，他向來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後快。隻是如今涿州勢力尚弱，萬萬難以與彌勒教主力抗衡，但這小股流竄之輩，他還不放在眼裏！
    更何況，太行山脈天險阻隔，除非彌勒教能攻破洛陽，否則根本無力大舉進攻盧龍軍轄區，這小股逆賊，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敢屠殺我涿州子民，犯下這等滔天血債，此仇不共戴天！自當斬盡殺絕，一個不留，讓他們為死去的百姓償命！”
    朱睿毫不猶豫，目光堅定如鐵，話語之中殺機無盡，不容置疑，周身散發出的凜然正氣與決絕之意，讓在場眾人都心頭一震。
    “公……公子三思！”
    高萬祿張了張嘴，想要出言勸阻——彌勒教勢力龐大，根基深厚，貿然斬殺其教徒，恐會引來更大規模的報複，屆時涿州將永無寧日。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化作一聲長歎，什麽也沒說。
    他深知，朱睿一旦做出決定，便絕不會輕易更改。更何況，一村百姓慘遭血腥屠殺，這等天大的事，若朱府不為之複仇，不僅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朱府的威信也必將一落千丈，這顯然是如今蒸蒸日上的朱府所無法容忍的。
    “謝遜聽令！”
    朱睿目光一肅，看向謝遜，目中冷意暴漲，語氣威嚴如山，帶著不容違抗的命令之意。
    “屬下在！”
    謝遜轟然應諾，雙手抱拳，身軀挺直如槍，聲音冰冷徹骨，震得大廳梁柱微微作響，周身殺機凜冽如霜，隻待朱睿下令，便要提刀上陣，將那些邪教逆賊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