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璃的手指還停在那塊焦黑的石頭上，指尖能感覺到一絲殘留的溫熱。她盯著它，一動不動。
    夜無痕站在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過了片刻，他開口：“你已經看過三次了。”
    雲璃沒回頭，也沒抬手。
    “它不會再動。”他說，“剩下的事，明天再查。”
    遠處傳來喧鬧聲，火光映亮了半邊天。主城方向掛起了成片的燈籠，彩帶從高塔垂下，一直延伸到廣場。有人敲鼓，有人吹笛，歡呼聲一陣接一陣。慶功宴已經開始。
    林婉兒和雷鳴從營地走來，手裏各自拿著東西。林婉兒披著新換的紅裙，頭發紮成兩股辮子，臉上擦了點藥膏，遮住燒傷的痕跡。她把手裏的披風遞給雲璃：“再穿這身破衣服，別人還以為我們被打敗了。”
    雷鳴舉起水囊：“喝一口？聽說今晚供應的是靈果釀，勁不小。”
    雲璃終於收回手，慢慢站起身。她的肩膀還在疼，走路時左腿也有些發軟。晨曦靈蝶飛起，在她頭頂盤旋一圈，落回肩頭。
    “我不確定現在是不是該慶祝。”她說。
    “為什麽不該？”雷鳴咧嘴，“那家夥碎成灰了，權杖炸了，黑氣散了。你還想等他重新長出來？”
    “我隻是覺得……”她頓了頓，“太安靜了。”
    “安靜才好。”林婉兒拉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有多少人活下來了嗎？是你撐住了最後一道屏障。他們要謝你，不是因為你贏了，是因為你讓他們還能站在這裏喝酒。”
    夜無痕接過披風，替她披上。布料很厚，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走吧。”他說，“他們都在等你。”
    四人沿著石道往主城走。路上不斷有人認出他們，停下腳步行禮。有年長的禦獸師低頭致意，有孩子跑過來送上花環。一個盲眼老人坐在路邊，聽見腳步聲便抬起手，掌心托著一枚刻了光紋的石牌。
    雲璃彎腰接過，輕輕點頭。老人笑了。
    宴會設在中央廣場。長桌擺成環形，上麵堆滿食物和酒壺。各帝國的旗幟掛在四周，華光帝國的金蝶旗正對著主位。許多人已經喝醉，大聲談笑，幻獸們也被允許入場，趴在一旁啃肉或追逐打鬧。
    他們剛走進場，鼓聲忽然停下。
    所有人轉過頭來。
    一瞬間，全場安靜。
    接著，不知誰先舉起酒杯，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到最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舉杯朝他們。
    雲璃愣住。
    林婉兒小聲說：“他們是在敬你。”
    她看向夜無痕。他輕輕推了下她的手臂。
    她往前走了兩步，拿起桌上一杯酒。手有點抖。
    “這一杯，”她說，“敬所有沒倒下的我們。”
    話音落下，掌聲和呼喊轟然炸開。酒杯碰撞的聲音響成一片，有人跳上桌子跳舞，有人吹起口哨。幾個年輕禦獸師圍上來，遞酒、握手、拍肩，嘴裏說著謝謝。
    林婉兒被人拉去跳舞，雷鳴立刻跟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我教你怎麽跳才不摔！”兩人踩著鼓點晃起來，動作滑稽，惹得周圍大笑。
    雲璃退到邊緣，靠在一根柱子旁。她放下酒杯，呼吸還有點急。
    夜無痕走過來，站到她身邊。
    “你不習慣？”他問。
    “我不是不喜歡。”她說，“隻是不知道該怎麽接受這些。”
    “你以前總想著怎麽保護別人。”他看著她，“可現在，輪到別人想保護你了。”
    她轉頭看他。他的臉在燈火下顯得比平時柔和，眼角有一道細小的劃痕，還沒完全愈合。
    “那時候你在火堆邊說，不想再看到誰躺下。”他聲音低了些，“我才明白，你早就把所有人扛在肩上了。”
    她靜了幾秒，輕聲說：“可我是因為有你在後麵，才敢一直往前走。”
    晨曦靈蝶忽然飛起，翅膀輕輕一扇，灑下一小片微光，落在兩人之間。光點緩緩飄散，像被風吹走的星塵。
    他們都沒說話。
    遠處，林婉兒又摔倒了，這次是被自己的裙角絆住。雷鳴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把她拽起來：“這點本事也敢跳舞？在我們部落，摔五次才算入門！”
    “那你跳一個看看！”她甩開他，叉腰站著。
    雷鳴真就甩開外袍，原地轉了三圈，猛地抬腿跺腳，跳起部落戰舞。節奏粗獷，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讓地麵微微震動。幾個雷屬性禦獸受感染，也開始跟著踏地，電光在腳邊跳躍。
    人群圍成圈，拍手助陣。有人吹起骨笛，有人敲響銅鑼。
    雲璃看著，嘴角慢慢揚起。
    夜無痕看了她一眼，伸手牽住她的手：“去嗎？”
    她點點頭。
    兩人走進圈子。晨曦靈蝶繞著他們飛了一圈，停在雲璃發間。林婉兒衝過來拉住她的另一隻手，雷鳴則一把摟住夜無痕的脖子：“別裝冷！今天誰都別想逃！”
    鼓聲越來越快，笑聲越來越高。幻獸們也加入進來，火焰、雷光、冰霧在空中交織，映得整片廣場亮如白晝。
    雲璃轉了個圈，發帶鬆了，長發散開。她仰頭笑了，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真正地笑出聲。
    夜無痕站在圈中，手仍握著她的。他沒怎麽動，但嘴角一直沒放下。
    一壇酒被打翻，液體順著石縫流到邊緣。一隻小幻獸湊過去舔了一口，立刻蹦起來打了個噴嚏，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林婉兒抓起一塊果糕塞進雷鳴嘴裏：“堵住你的嗓門！”
    “唔——！”雷鳴含糊抗議，卻還是繼續跳著。
    雲璃喘了口氣，靠在柱子邊休息。夜無痕遞來一塊幹淨布巾，她接過，擦了擦額頭的汗。
    “你覺得……以後還會遇到這樣的敵人嗎？”她忽然問。
    “會。”他說，“但不會是一個人扛。”
    她看著他，沒再說話。
    遠處煙花升起，一朵接一朵，在夜空中炸開彩色光斑。人們指著天空歡呼，孩子們尖叫著奔跑。
    晨曦靈蝶飛到她肩上，輕輕收攏翅膀。
    雲璃握住夜無痕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他反手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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