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樓的第六聲餘音散在風裏，雲璃的手從背包內袋抽出，指節碰到數據盒邊緣時頓了一下。它不再發熱，外殼冰涼，和普通金屬一樣。
    她沒多想，把背包拉鏈完全扣緊，抬頭看向三人。
    “出發。”她說。
    夜無痕第一個跟上，腳步落在石板路上幾乎沒有聲音。林婉兒緊了緊肩帶，火焰幻獸縮成一團紅光鑽進她的契約環。雷鳴扛起雷錘，走在最後，順手把訓練場鐵門合上。
    四人一蝶沿著北嶺小道前行，晨曦靈蝶飛在前方十米處，翅膀灑下微弱的光，照亮腳下的碎石與枯枝。天色陰沉，山影壓著林梢，越往前走，空氣越重。
    兩小時後，他們站在幽影林域的邊界。
    樹幹粗得兩人合抱不過來，樹皮發黑，裂紋像幹涸的河床。藤蔓從高處垂落，纏在枝幹之間，地麵鋪滿腐葉，踩上去軟而無聲。風在這裏停住了，連鳥叫都沒有。
    雲璃抬手，隊伍停下。
    她檢查了一遍信號幹擾器，綠燈亮著。又摸了摸數據盒，確認還在。
    “保持陣型。”她低聲說，“菱形，晨曦在前，雷鳴開路，夜無痕殿後，林婉兒居中策應。”
    晨曦靈蝶輕輕振翅，向前飄了五米，光暈擴大了一些。雷鳴走上前，用雷錘撥開擋路的藤條，劈斷了幾根盤在地上像蛇一樣的老根。
    進入森林三十步後，空氣變了。
    不是冷，也不是熱，而是像有東西貼著皮膚滑過。林婉兒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往中間靠了半步。
    雲璃閉上眼，把手放在胸前。靈力順著經絡流轉一圈，再睜開時，瞳孔微微收縮。
    “不對。”她輕聲說。
    夜無痕立刻側身，手按劍柄。
    “靈氣亂了。”雲璃說，“不是自然流動，像是被什麽東西攪過。”
    她回頭看了眼晨曦靈蝶，蝶翼輕輕抖了一下，傳遞來一段意念——左邊，樹根下麵，有線狀的東西在動。
    雲璃蹲下，撥開腐葉。泥土裏埋著幾根暗色絲線，細如發，泛著啞光，連接著兩棵古樹的根部。她沒碰，隻盯著看了幾秒。
    “繞過去。”她站起身，做了個左轉的手勢。
    隊伍向側方移動二十米，避開那片區域。走了不到百步，又發現一處。
    這次絲線露在地表，纏在一截斷木上，末端消失在土裏。雲璃讓晨曦靈蝶撒下一小片光粉，粉末飄到絲線上方時，突然下沉，像被吸進去一樣。
    “是陣法殘留。”夜無痕低聲道，“沒激活，但還在運行。”
    “別碰。”雲璃說，“可能是警戒用的，觸發會暴露位置。”
    他們改走更偏的路線，盡量挑苔蘚厚的地方落腳。樹木越來越密，頭頂的縫隙隻剩窄條灰白。光線不足，晨曦靈蝶的光成了唯一照明。
    又過了半小時，林婉兒忽然停住。
    “你們聽。”她抬起手。
    遠處傳來一聲嘶鳴。
    不像狼，也不像貓頭鷹。尖利，拖得長，中間夾著一段金屬摩擦的顫音。聲音從左邊傳來，可剛停，右邊又響了一聲，一模一樣。
    雷鳴握緊雷錘，錘頭微微發藍。
    雲璃立刻抬起右手，三指平舉——靜默、原地、防禦。
    所有人停下動作。林婉兒屏住呼吸，夜無痕緩緩拔出半寸劍刃，冰氣從劍槽滲出，在地麵凝成薄霜。
    晨曦靈蝶輕輕扇動翅膀，灑出一圈柔和的光暈，向外擴散。光圈行進五米後，沒有觸碰到任何實體，也沒有引發反應。
    雲璃盯著前方，耳朵捕捉著每一絲動靜。
    十息過去，再無聲響。
    她緩緩放下手，做了個“減緩速度”的手勢。
    隊伍繼續前進，步伐放輕，間隔拉開。雷鳴不再開路，改為夜無痕在前探路，他每走一步，都用劍尖點地試探。
    穿過一片倒伏的巨木區後，他們來到一塊稍開闊的空地。
    地麵覆蓋著厚厚的青苔，踩上去像踩在棉絮上。中央立著一塊石碑，表麵被藤蔓蓋住大半，隻露出一角刻痕，看不出文字。
    雲璃示意暫停休息。
    林婉兒靠在樹幹上，擦了擦額角的汗。她剛要開口，雲璃搖頭製止。
    這裏太安靜了。
    連蟲鳴都沒有。
    晨曦靈蝶飛回雲璃肩頭，翅膀收攏，輕輕貼在她頸邊。雲璃伸手碰了碰它的觸角，接收到來自它的感知——地下深處，有規律的震動，很慢，像心跳。
    她沒說話，隻對夜無痕點了下頭。
    夜無痕會意，蹲下，把劍橫貼地麵。冰屬性靈力順著劍身傳入土中，片刻後，他皺眉。
    他用手勢比劃：地下三十步，有東西在移動。不是直線，是繞圈。
    雲璃立刻起身，做了個“快速通過”的指令。
    隊伍加快腳步，繞過石碑，進入一條狹窄的通道。兩側古木交錯，藤蔓垂掛，像簾子一樣擋住視線。雷鳴用錘柄挑開幾根，勉強夠人通過。
    走到通道中段時，晨曦靈蝶突然劇烈震翅。
    雲璃猛地抬手。
    所有人定住。
    前方三米處，一根藤蔓輕輕晃了一下。
    不是風動。
    那根藤蔓的顏色和其他不一樣，偏深，表麵有細小的凸起，像鱗片。它懸在半空，離地一尺，一端連在樹幹上，另一端……看不見。
    雲璃慢慢後退半步，手按在胸前。
    晨曦靈蝶飛起，灑下一小片光。
    光落在藤蔓上，那東西猛地一縮，退進陰影裏。
    沒有攻擊。
    但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不是藤蔓。
    是某種生物的觸須。
    雲璃緩緩打出撤退手勢，隊伍開始後移。
    就在這時，林婉兒的契約環閃了一下。
    她低頭看去，火焰幻獸在環內躁動，毛發豎立，發出低吼。
    同一瞬，夜無痕的劍發出嗡鳴，冰霜瞬間爬滿劍身。
    雲璃正要下令全速撤離，腳下地麵突然傳來震動。
    不是來自地下。
    是頭頂。
    她抬頭。
    上方交錯的樹枝間，垂下來十幾根同樣的觸須，正緩緩擺動，朝著他們的方向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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