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1章血色檔案與不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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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醫院血液科的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和焦慮混合的氣味。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但這裏依然人聲嘈雜——病人家屬的低聲交談、護士匆忙的腳步聲、偶爾傳來的儀器提示音,共同織成一張無形的壓力網。
買家峻站在護士站旁,看著牆上的值班表。老趙的女兒趙曉梅,27歲,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RH陰性血型。這是他在路上查到的信息,與那條神秘短信的內容吻合。
“請問趙曉梅的病床在哪裏?”他問一位正在整理病曆的護士。
護士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疲憊和警惕:“你是?”
“我是她父親的朋友,聽說她需要輸血,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買家峻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
護士打量了他幾秒,指向走廊盡頭:“37床。不過現在不是探視時間,而且趙曉梅剛做完化療,需要休息。”
“我明白,就看一眼。”買家峻點頭致謝,朝病房走去。
37床在六人間的靠窗位置。窗簾半拉著,床頭燈發出微弱的光。一個年輕女子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頭發稀疏,手腕上插著輸液管。床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佝僂著背,正小心翼翼地為女兒擦拭額頭。
這就是老趙了。買家峻站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老趙穿著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已經磨損,手指粗大,指甲縫裏有洗不淨的汙漬,這是長期接觸檔案紙張和灰塵留下的痕跡。他的動作輕柔得與那雙手極不相稱,眼神裏滿是父親對病重女兒的心疼。
買家峻敲了敲敞開的門。
老趙猛地回頭,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誰?”
“趙師傅您好,打擾了。”買家峻走進病房,保持適當的距離,“我叫買家峻,是新來的市委副書記。我想和您談談。”
老趙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毛巾差點掉在地上。他迅速看了一眼女兒,確認她還在沉睡,然後站起身,壓低聲音:“買書記?您...您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有人告訴我您女兒需要RH陰性血。”買家峻也放輕聲音,“我正好是這個血型,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匹配。”
老趙的表情從警惕變為困惑,再到一絲難以掩飾的希望:“您...您真是...”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和您聊點事情。”買家峻直視老趙的眼睛,“關於三年前的一起車禍,檔案編號HT20190731,周正明。”
聽到這個名字,老趙的臉色瞬間煞白。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到了床邊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病床上的趙曉梅皺了皺眉,但沒有醒來。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老趙的聲音幹澀,“買書記,我女兒需要休息,您請回吧。”
“趙師傅,”買家峻沒有移動,“周正明死得不明不白,您女兒現在生命垂危。這兩件事也許有關聯。您難道不想弄清楚真相嗎?”
老趙的嘴唇顫抖著,眼神在買家峻和女兒之間來回移動。這是一個煎熬的選擇——保護女兒的安全,還是揭露可能威脅到他們父女的真相?
“出去說。”最終,老趙咬著牙吐出三個字。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這裏相對安靜,隻有安全出口標誌發出幽幽綠光。
老趙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廉價香煙,手抖得幾次才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後,他靠在牆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
“周正明...是個好人。”他的聲音沙啞,“那天晚上,他急匆匆來檔案室,說要調幾份車輛事故的原始記錄。我值夜班,就幫他找了。他看起來很緊張,一直在打電話。”
“他調了哪些檔案?”買家峻問。
“主要是三起事故的:一起是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的,一起是國土局前科長王宏偉的,還有一起...就是後來他自己那起。”老趙又吸了口煙,煙霧在昏暗的光線中繚繞,“他對比了很久,還在本子上記了很多東西。臨走時,他說第二天還要來,讓我把這幾份檔案單獨放好。”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老趙苦笑,“第二天新聞就報了他的車禍。我去上班時,發現那幾份檔案不見了。不是被借走,是真的不見了,連借閱記錄都被刪了。”
買家峻的心沉了下去:“有人進過檔案室?”
“必須是內部人員。”老趙點頭,“檔案室有兩道鎖,一道門禁卡,一道鑰匙。那天晚上周正明走後,我鎖了門,第二天早上開門時,鎖是完好的。能進去的,隻有有門禁卡的人。”
“哪些人有門禁卡?”
“檔案室工作人員,交警支隊的幾個領導,還有...”老趙猶豫了一下,“市局分管領導。”
買家峻記下這個信息:“周正明有沒有說他在查什麽?”
“他提到一個詞,‘模式’。”老趙努力回憶,“他說這幾起車禍有共同的模式,不像意外。他還問我,知不知道一個叫‘雲頂閣’的地方。”
樓梯間陷入短暫的沉默。樓上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
“趙師傅,”買家峻斟酌著用詞,“您女兒的病,需要多少錢?”
老趙的眼神黯淡下來:“醫生說,最好做骨髓移植,加上後續治療,至少八十萬。我已經把房子賣了,還差三十多萬。血型匹配的血液也很難找,RH陰性,血庫經常缺...”
“如果我保證您女兒的治療費用,並盡快找到匹配的血液,您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老趙猛地抬頭,眼中閃過希望,但隨即又被警惕取代:“您要什麽?”
“周正明調查的那幾起車禍,您還記得具體信息嗎?任何細節都可以。”
老趙咬著嘴唇,內心掙紮顯而易見。一邊是女兒的生命,一邊可能是自己甚至女兒的安全。
“我...我偷偷留了一份複印件。”他終於低聲說,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周正明走後的那天早上,我預感不對勁,就把那幾份檔案的關鍵頁複印了一份,藏在家裏。連我老婆都不知道。”
買家峻精神一振:“現在還在嗎?”
“在。但我不能白給您。”老趙的眼神變得堅定,“我要先看到曉梅的治療費到賬,看到匹配的血液。然後...然後我可以把複印件給您。”
“合理的條件。”買家峻點頭,“明天上午,我會安排人聯係醫院,預付治療費用。至於血液,我現在就可以去血站檢測,如果匹配,立即安排輸血。”
老趙的眼中終於有了真正的希望之光:“您...您說的是真的?”
“我以我的職位和人格擔保。”買家峻伸出手,“但這需要您的配合。給我您的銀行賬戶,還有您家的地址。”
老趙顫抖著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寫下一串數字和一個地址。他的手抖得太厲害,字跡歪歪扭扭。
“趙師傅,還有一個問題。”買家峻收起紙條,“那天晚上周正明走後,您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或者在檔案室附近聽到什麽?”
老趙皺眉回憶,香煙已經燃到指尖也沒察覺:“那天晚上...大概十一點多,我聽到走廊有腳步聲。很輕,但確實有。我從門上的小窗戶往外看,看到一個背影往領導辦公室那邊走。”
“能認出是誰嗎?”
“太暗了,看不清。但那個人走路有點特別,右腳似乎有點拖。”老趙努力回憶,“第二天我聽說,分管檔案的副支隊長孫振國請假了,說是腳傷複發。”
孫振國。買家峻記下這個名字。
“謝謝您,趙師傅。”他真誠地說,“現在帶我去血站吧,我們抓緊時間。”
兩人走出樓梯間時,病房那邊突然傳來急促的警報聲。護士站瞬間忙碌起來,幾個白大褂衝向37床。
“曉梅!”老趙臉色大變,拔腿就跑。
買家峻緊隨其後。病房裏,趙曉梅的身體在抽搐,監護儀上的心電圖劇烈波動。醫生和護士正在緊急處理,一名護士喊道:“血氧下降,準備急救!”
“醫生,我女兒怎麽了?”老趙的聲音帶著哭腔。
“可能是化療後的急性反應,需要立即輸血穩定情況!”主治醫生快速說道,“RH陰性血,血庫那邊說最快也要明天早上!”
“我是RH陰性。”買家峻上前一步,“現在就可以抽血。”
醫生打量了他一下:“需要先做交叉配型,最快也要一個小時。”
“那就盡快。”買家峻卷起袖子,“在哪裏抽血?”
老趙看著買家峻,眼中充滿複雜的情緒——感激、懷疑、希望、恐懼交織在一起。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深深鞠了一躬。
淩晨兩點,買家峻坐在血站外的長椅上,左臂的針眼處貼著一小塊棉紗。400毫升血液已經分離處理,其中一部分正輸進趙曉梅的血管裏。護士說,他的血液匹配成功,輸血後趙曉梅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夜風吹來,帶著初秋的涼意。買家峻感到一絲疲憊,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秘書小陳的電話。
“買書記?”小陳的聲音帶著睡意,但很快清醒,“您有什麽指示?”
“兩件事。”買家峻壓低聲音,“第一,明天一早,以市委辦公室的名義向人民醫院血液科捐贈三十五萬元,指定用於37床趙曉梅的治療。走特別救助資金渠道,手續後補。”
小陳在電話那頭明顯愣了一下:“買書記,這需要...”
“我知道程序,你照辦,責任我負。”買家峻打斷他,“第二,我要交警支隊副支隊長孫振國和所有能接觸檔案室門禁卡的人員名單,以及他們最近三年的考勤記錄、病假記錄。要 discreet(謹慎)。”
“明白。”小陳的聲音變得嚴肅,“需要什麽時間要?”
“明天下午下班前。”買家峻看了看手表,“還有,幫我查一下三年前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國土局前科長王宏偉的死亡事故檔案。不要通過正式渠道,找可靠的人私下打聽。”
掛斷電話後,買家峻在長椅上坐了很久。醫院大樓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冷清,偶爾有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他想起了花絮倩茶室裏的警告,想起了周正明未喝完的茶杯,想起了老趙顫抖的手和趙曉梅蒼白的臉。這座城市光鮮的表麵下,到底隱藏著多少這樣的故事?
手機震動,是一條新信息,還是那個未知號碼:
“血液已輸,趙曉梅暫時穩定。孫振國三年前右腳踝骨折,至今陰雨天會疼痛。他妻子名下有套公寓,購房款來源不明。小心,你今晚的行動已引起注意。”
買家峻皺眉,回複:“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幫我?”
這一次,回複來得很快:“我是周正明未完成的調查。至於為什麽幫你...因為你是三年來第一個真正觸碰這些秘密的人。但記住,信任是這裏最奢侈的東西,包括對我的信任。”
“周正明留下了什麽?”買家峻追問。
“一個筆記本,藏在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找到它,你就能看到冰山全貌。但首先,你要活著。”
信息到此為止。買家峻再發問,已顯示無法送達。
他站起身,朝停車場走去。腿部因為長時間坐著有些發麻,但更沉重的是心情。每揭開一層迷霧,就發現下麵還有更深的一層。而在這個過程中,越來越多的人被牽扯進來——花絮倩、老趙、趙曉梅、那個神秘的線人...
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為了維護自身利益不惜製造“車禍”的人。
坐進車裏,買家峻沒有立即啟動發動機。他拿出老趙給的地址紙條,在手機地圖上搜索。那是一個老舊的居民區,距離這裏大約二十分鍾車程。
去還是不去?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半,如果老趙藏的複印件真的重要,很可能已經被人盯上。但如果不盡快拿到,夜長夢多。
猶豫片刻後,買家峻發動了汽車。他沒有直接前往那個地址,而是在市區繞了幾圈,確認沒有被跟蹤後,才拐進一片九十年代建成的居民區。
這裏的樓房普遍六層,沒有電梯,外牆斑駁。老趙家在三號樓四層,窗戶漆黑,顯然家人都已入睡。
買家峻將車停在稍遠的街角,步行進入小區。淩晨的小區靜得可怕,隻有幾盞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注意到,三號樓樓下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裏似乎有人。
他閃身躲進陰影中,觀察了幾分鍾。車內的人沒有下車,但車窗偶爾有紅光閃爍——有人在抽煙。
買家峻心中警鈴大作。他繞到樓後,發現老趙家的廚房窗戶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縫隙。四層樓的高度,借助樓外的管道和空調外機,或許可以攀爬上去。
這不是一個市委副書記該做的事,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他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注意後,開始攀爬。
過程比想象中艱難。管道濕滑,空調外機搖搖欲墜,有兩次他險些失手。到達三樓時,他聽到樓下傳來車門開關的聲音,連忙屏住呼吸。
兩個黑影從車裏出來,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朝樓門走去。
買家峻加快速度,終於夠到四樓廚房窗台。他輕輕推開窗戶,翻身進入。廚房裏彌漫著飯菜和藥物的混合氣味,狹小擁擠。他打開手機手電筒,謹慎地照了照——客廳裏,老趙的妻子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薄毯,電視還開著,靜音狀態。
根據老趙的描述,複印件藏在主臥室衣櫃頂部的舊皮箱裏。買家峻躡手躡腳穿過客廳,進入臥室。這裏更加擁擠,一張雙人床幾乎占滿空間,衣櫃是老舊的三開門樣式。
他踩上椅子,伸手摸索衣櫃頂部。灰塵很厚,顯然很久沒人清理。終於,他的手指觸到一個硬質物體——是一個深棕色皮箱,用繩子固定著。
正要取下時,門外突然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買家峻的心跳驟停。他迅速關掉手機燈光,躲進衣櫃和牆壁之間的縫隙。剛剛藏好,臥室門就被推開了。
進來的不是老趙,而是兩個陌生男人。他們都穿著深色夾克,動作敏捷專業。其中一人徑直走向衣櫃,顯然知道目標所在。
“快點,老頭可能隨時回來。”一個人低聲說。
另一人已經爬上椅子,取下皮箱。就在他打開箱子的瞬間,買家峻從縫隙中看到,箱子裏除了文件,還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周正明的筆記本?
“找到了。”拿箱子的人說,“文件和本子都在。”
“檢查一下,確定齊全。”
兩人快速翻閱,手電筒的光在房間裏晃動。買家峻屏住呼吸,身體緊貼牆壁。縫隙很窄,隻要對方稍微注意,就會發現他。
“齊全。撤。”
兩人轉身準備離開。就在此時,樓下傳來老趙的聲音:“誰在那兒?你們幹什麽!”
糟糕。買家峻暗叫不好。老趙提前回來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迅速做出決定。一人持文件從正門離開,另一人則衝向廚房,顯然準備從窗戶逃走。
買家峻來不及多想,從藏身處衝出,撲向那個衝向廚房的男人。對方顯然訓練有素,聽到風聲立即側身躲避,同時一記肘擊直衝買家峻肋部。
買家峻勉強躲開,抓住對方手臂,兩人扭打在一起。櫃子被撞倒,發出巨響。樓下的老趙聽到動靜,大喊著衝上來。
“警察!不許動!”老趙的聲音帶著顫音,但努力裝出威嚴。
廚房裏的男人見勢不妙,猛地掙脫買家峻,翻窗而出,順著管道快速下滑。買家峻衝到窗邊,隻看到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老趙衝進廚房,手裏拿著一根擀麵杖,看到買家峻時愣住了:“買書記?您怎麽...”
“來不及解釋。”買家峻喘著氣,“東西被搶走了,但搶走的人可能還會回來。你和家人今晚不能住這裏。”
老趙臉色慘白:“那曉梅...”
“醫院那邊我會安排人保護。”買家峻快速思考,“你現在收拾必需品,我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樓下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那輛黑色轎車疾馳而去。買家峻記下車牌號的前幾位,但光線太暗,看不完整。
十分鍾後,老趙和妻子帶著簡單的行李坐上買家峻的車。老趙的妻子還在驚恐中,不斷詢問發生了什麽,但老趙隻是沉默地搖頭。
買家峻一邊開車,一邊撥通了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李衛東的電話。這位副局長是他在省委黨校的同學,相對可靠。
“衛東,抱歉這麽晚打擾。我需要幫助。”
聽完簡要情況後,李衛東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家峻,你確定要介入這麽深?周正明的案子...水很深。”
“已經介入了。”買家峻看著後視鏡裏驚魂未定的老趙夫婦,“現在我需要兩個可靠的人,保護人民醫院血液科37床的病人,還有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她的父母。”
“我可以安排,但你要知道,這樣你就完全暴露了。”李衛東的聲音嚴肅,“那些人會知道你在查什麽。”
“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買家峻苦笑,“今晚有人搶走了周正明留下的複印件和筆記本。”
電話那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筆記本?周正明真的留下了東西?”
“看來你也聽說過。”
“圈子裏有傳言,但沒人見過實物。”李衛東壓低聲音,“家峻,如果筆記本真的存在,裏麵記錄的東西...可能牽扯到很多人,很高的位置。”
“所以更需要查清楚。”買家峻態度堅決,“幫我這次,衛東。”
長時間的沉默後,李衛東終於說:“好。給我二十分鍾,我安排人手。你把趙師傅夫婦送到中山路的7天連鎖酒店,我會讓人在那裏接應。醫院那邊也會立即派人。”
“謝謝。”
“別謝我。”李衛東歎了口氣,“老同學,我隻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周正明之後,還有兩個人嚐試過繼續調查,一個提前退休,一個調去了偏遠地區。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我明白。”買家峻平靜地說,“但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做。”
掛斷電話後,車廂裏一片沉默。後座的老趙突然開口:“買書記,那個筆記本...周正明最後一次來檔案室時,確實帶著一個黑色封麵的筆記本。他看檔案時一直在上麵寫東西。”
“你還記得他寫了什麽嗎?任何內容都可以。”
老趙努力回憶:“我當時沒太注意,但好像看到幾個詞...‘土地置換’、‘股權代持’、‘境外賬戶’...還有幾個英文縮寫,像是公司名。”
買家峻將這些信息記在心裏。車輛駛入中山路,那家7天連鎖酒店的招牌在夜色中亮著。
酒店門口已經停著一輛警車,兩個便衣警察站在那裏。買家峻停下車,確認對方是李衛東安排的人後,才讓老趙夫婦下車。
“趙師傅,你們先在這裏住下,安全有人保障。”買家峻說,“明天我會再聯係您。”
老趙握著買家峻的手,老淚縱橫:“買書記...謝謝您。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照顧好您妻子,其他的交給我。”買家峻拍拍他的肩膀。
看著老趙夫婦被便衣警察護送進酒店,買家峻重新坐回車裏。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他知道自己還不能休息。
他拿出手機,給花絮倩發了條信息:“周正明的筆記本被搶了。你知道裏麵可能有什麽嗎?”
幾分鍾後,回複來了:“如果筆記本真的存在,裏麵應該有他調查的所有線索匯總,以及...一份名單。”
“什麽名單?”
“那些‘車禍’的受益人名單。”花絮倩的回複讓買家峻脊背發涼,“還有他們之間的聯係網絡。周正明花了三年時間繪製那張網。”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直到今晚,我才確定你真的會追查到底。”花絮倩的回複帶著某種決絕,“買書記,你已經踏進了雷區。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買家峻盯著手機屏幕,窗外天色開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麽走。”他最終回複。
花絮倩的信息很快發來,隻有兩個字,卻重如千鈞:
“楊樹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