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5章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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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敲打著市委大樓的鋼化玻璃幕牆,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滬杭新城灰蒙蒙的天際線。買家峻站在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玻璃,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遠處那片被藍色圍擋圈起來的巨大工地上——那是已經沉寂多時的民生安置房項目“安居苑”。圍擋外,幾張被雨水浸透的“還我家園”橫幅斜掛在臨時搭建的雨棚上,像幾塊倔強的瘡疤。
“買書記,人都到齊了。”秘書小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買家峻轉過身,辦公室裏的空氣瞬間凝滯。市委秘書長解寶華端坐在長條會議桌左側首位,雙手交疊放在腹前,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卻像蒙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組織部長常軍仁坐在他旁邊,低頭專注地翻看著手裏的筆記本,仿佛那幾頁紙承載著宇宙奧秘。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書記韋伯仁則顯得格外熱情,他站起身,殷勤地拉開主位的椅子:“買書記,您請坐。雨天路滑,您路上辛苦了。”
“辛苦的是外麵那些等房子住的群眾。”買家峻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他沒有立刻坐下,目光掃過在場幾位關鍵人物,“安居苑停工快一個月了,兩千多戶等著回遷的群眾,現在隻能擠在臨時安置點,或者自己掏錢租房。解秘書長,上次協調會要求住建局和開發商三天內拿出複工方案,現在第五天了,方案呢?”
解寶華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甚至更溫和了些:“買書記,您剛來,可能還不完全了解情況。複工不是一句話的事,涉及資金鏈、施工方協調、還有……群眾的情緒安撫。現在外麵聚集的人情緒不穩,強行複工,萬一再出點安全事故,或者引發群體性的事件,那才是真正影響穩定大局啊。”他刻意加重了“穩定大局”四個字,目光若有似無地瞟向常軍仁。
常軍仁依舊低著頭,仿佛沒聽見,隻是翻筆記本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穩定不是不作為的擋箭牌。”買家峻拉開椅子坐下,脊背挺直,“群眾要的是房子,是解決問題的具體行動,不是空話套話。資金鏈問題,開發商解迎賓的‘鼎峰集團’是市裏重點扶持的企業,當初拍胸脯保證沒問題,現在項目停了,他人在哪裏?電話不接,麵也不露。解秘書長,你負責聯係協調,也找不到人嗎?”
解寶華歎了口氣,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買書記,解總那邊……確實有難處。大環境不好,融資困難,加上前陣子材料價格上漲,成本壓力太大。他也著急,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我已經約了他好幾次,他答應盡快來匯報情況。”
“盡快是多久?”買家峻追問,語氣不容置疑,“明天上午十點,我要在辦公室見到解迎賓本人。如果他來不了,或者繼續推諉,那就請住建局牽頭,組織第三方審計機構,立刻進駐鼎峰集團和安居苑項目,全麵核查項目資金流向和工程現狀!”
“審計?”解寶華臉上的笑容終於僵了一下,“買書記,這……是不是太急了?程序上需要……”
“程序我來負責!”買家峻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民生工程,關乎幾千戶百姓的切身利益,拖不起!常部長,”他轉向一直沉默的組織部長,“幹部隊伍裏,有沒有熟悉工程建設、財務審計,原則性強、敢於碰硬的同誌?我需要立刻組建一個專項核查小組。”
常軍仁抬起頭,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買家峻的直視,含糊道:“這個……我需要回去梳理一下幹部檔案,符合條件的同誌……可能都在重要崗位上,抽調需要統籌考慮。”
“那就請常部長盡快統籌考慮。”買家峻不再看他,轉向韋伯仁,“韋主任,會議記錄整理好,特別是關於明天約見解迎賓和啟動核查小組的決定,形成會議紀要,今天下班前發給我簽發,同時抄送相關單位。”
韋伯仁立刻點頭,臉上堆滿笑容:“好的買書記,我馬上落實!您放心,一定辦妥!”他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眼神卻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異樣。
會議在一種壓抑的沉默中結束。解寶華和常軍仁率先離開,步履匆匆。韋伯仁殷勤地收拾著桌上的材料,落在最後。
“買書記,”韋伯仁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自己人”的親昵,“您剛才的決定真是魄力十足!不過……解迎賓這個人,背景有點複雜,在滬杭經營多年,根深蒂固。還有解秘書長那邊……您看是不是再緩和一下?核查小組的事,要不要先私下通個氣?免得……”
買家峻抬手製止了他後麵的話,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韋主任,按程序辦事,光明正大。該通氣的時候,會議紀要就是最好的通氣單。做好你分內的事。”
韋伯仁臉上的笑容滯了滯,隨即恢複如常:“是是是,買書記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我這就去整理紀要。”他抱著文件,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隻剩下買家峻和小周。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書記,解秘書長和常部長他們……”小周欲言又止。
“我知道。”買家峻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內線電話,“小周,備車,去安居苑工地。”
“現在?外麵雨很大,而且……工地上現在沒人,隻有幾個看場子的,還有……可能還有沒散去的群眾。”小周有些擔憂。
“就是要去看看沒人時的樣子。”買家峻放下電話,走到衣架旁拿起外套,“走吧。”
黑色的公務車衝破雨幕,駛向城市邊緣那片巨大的藍色圍擋。雨中的工地一片死寂,塔吊巨大的臂膀靜止在空中,像被凍僵的鋼鐵巨獸。泥濘的地麵上散落著生鏽的鋼筋、破損的模板和廢棄的水泥袋。圍擋外,臨時搭建的雨棚下,果然還有十幾個披著雨衣或打著傘的群眾,看到市裏的車牌,立刻圍攏過來。
“領導!是市裏的領導嗎?”
“我們的房子到底什麽時候能蓋啊?”
“孩子上學要房產證,我們等不起啊!”
“開發商跑了,政府管不管我們?”
七嘴八舌的訴求和焦慮撲麵而來。買家峻推開車門,小周趕緊撐開傘跟上。雨水瞬間打濕了他的褲腳。
“鄉親們,我是市委的買家峻。”他的聲音在雨聲中依然清晰,“大家的情況,市委市政府都清楚。安居苑項目,政府一定會負責到底!我剛剛開完會,已經要求開發商明天到市委說明情況,同時會啟動對項目的核查。請大家相信政府,給我們一點時間,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核查?查來查去又沒結果!”
“那個解老板根本找不到人!”
“你們官官相護!”
質疑聲並未平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擠到前麵,情緒激動:“領導!不是我們不信政府!是這房子……它根本就有問題啊!我兒子以前就在這工地上幹活!他說他們用的鋼筋,標號不對!水泥也偷工減料!這樣的房子,就算蓋好了,我們敢住嗎?”
老者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買家峻心中。鋼筋標號?偷工減料?這已經不僅僅是停工的問題了!
他正要詳細詢問,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沒有稱呼,隻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安居’方能‘樂業’,買書記新官上任,還是先顧好自己腳下吧。萬丈高樓平地起,根基不穩,小心摔得粉身碎骨。鋼筋水泥的墳墓,滋味可不好受。
短信末尾,是一個骷髏頭的符號。
買家峻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屏幕的光映在他沉靜的眼底,寒意一閃而逝。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輪廓,最後落在遠處一棟燈火輝煌、造型別致的高層建築上——那是“雲頂閣”酒店,滬杭新城有名的銷金窟。
“鄉親們,”他收回目光,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反映的情況非常重要!工程質量是百年大計,更是生命線!請大家放心,核查一定會深入徹底,絕不放過任何問題!如果真存在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無論涉及到誰,市委一定嚴懲不貸,給大家一個安全的家!請大家先回去,保重身體,一有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公布!”
或許是買家峻斬釘截鐵的態度起了作用,或許是冰冷的雨水讓人疲憊,人群的激動情緒稍稍平複,在工作人員的勸說下,開始慢慢散去。
買家峻站在原地,雨水順著傘沿滴落。他再次看向“雲頂閣”的方向,那璀璨的燈火在灰暗的雨幕中顯得格外刺眼。
“小周,”他低聲吩咐,“查一下‘雲頂閣’的老板,花絮倩。找個合適的時間,去拜訪一下。”
雨,還在下。圍擋內的工地死寂如墓。而圍擋之外,暗流已然洶湧。那封匿名的威脅短信,老者口中關於劣質建材的控訴,還有韋伯仁那閃爍的眼神,解寶華那滴水不漏的推諉,常軍仁那刻意的回避……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買家峻知道,自己觸碰到的,遠不止一個停工項目那麽簡單。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他需要信息,需要突破口。而那個神秘的“雲頂閣”和它的女主人花絮倩,或許就是這盤死局裏,第一顆可以撬動的棋子。
車子駛離工地,匯入城市傍晚的車流。雨刮器有節奏地搖擺著,刮開一片又一片迷蒙的水幕。買家峻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但大腦卻在高速運轉。短信裏的威脅赤裸而陰冷,“鋼筋水泥的墳墓”——這絕不僅僅是恐嚇,更像是一種帶著血腥味的預告。解迎賓的避而不見,解寶華的“維穩”托詞,常軍仁的沉默,韋伯仁那過分熱情的“提醒”……一張無形的網似乎正在收緊。
“書記,直接回市委嗎?”小周問道。
“不,”買家峻睜開眼,目光透過車窗,再次鎖定了遠處那棟在雨夜中流光溢彩的建築,“去‘雲頂閣’。”
小周愣了一下:“現在?您還沒吃晚飯……”
“正好去嚐嚐他們的特色菜。”買家峻的語氣聽不出波瀾,“順便,拜訪一下那位花老板。”
車子調轉方向,朝著那片璀璨的燈火駛去。雨夜中的“雲頂閣”,像一座漂浮在欲望之海上的孤島,神秘而誘人。買家峻很清楚,踏入那裏,意味著主動走進風暴的中心。但風暴之中,往往也藏著破局的契機。他需要近距離觀察,觀察那個在傳聞中左右逢源的女人,觀察這個被懷疑是利益鏈條重要節點的場所。直覺告訴他,花絮倩,這個看似遊離在政商邊緣的女人,手裏或許握著打開某個關鍵之門的鑰匙。他需要從她身上,撕開這鐵幕般沉寂的第一道口子。
車子在“雲頂閣”金碧輝煌的門廊前停下。門童訓練有素地撐傘上前。買家峻推開車門,踏入這片與外麵濕冷泥濘截然不同的奢華世界。溫暖幹燥的空氣混合著高級香氛的味道撲麵而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倒映著璀璨的水晶吊燈。這裏的一切都精致、考究,帶著一種刻意的距離感。
他剛走進大堂,一個穿著剪裁合體旗袍、身姿窈窕的女人便微笑著迎了上來。她看起來三十歲上下,妝容精致,氣質溫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正是“雲頂閣”的老板,花絮倩。
“買書記,稀客。”花絮倩的聲音如同她的笑容一樣,恰到好處的熱情,既不顯得過分諂媚,又不會讓人覺得疏遠,“真是巧了,我剛從樓上下來就聽說您來了。外麵雨大,快請裏麵坐。小張,給書記準備熱毛巾和薑茶。”
她的目光在買家峻身上不著痕跡地掃過,落在他褲腳尚未幹透的泥點上,眼神微微一動,隨即笑容不變:“買書記這是……剛從工地過來?真是辛苦了。我們這兒地方小,但清茶淡飯還是有的,您看是先到茶室坐坐,還是直接去餐廳?”
買家峻看著她,也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花老板客氣了。久聞‘雲頂閣’大名,今天路過,正好進來看看。茶室就很好,清淨。”
“好,您這邊請。”花絮倩親自引路,步履輕盈,旗袍的開衩處露出纖細的小腿,步伐間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
茶室在二樓,環境雅致,窗外是酒店精心打理的後花園,雨絲在燈光下如銀線般垂落。紅木茶桌上,一套青瓷茶具已經備好,旁邊的小炭爐上,紫砂壺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茶香嫋嫋。
“嚐嚐今年的明前龍井,朋友從西湖邊上帶來的,還算新鮮。”花絮倩親自執壺,動作行雲流水,燙杯、洗茶、高衝低斟,姿態優雅嫻熟。琥珀色的茶湯注入杯中,清香四溢。
買家峻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讚道:“好茶。花老板好手藝。”
“一點小愛好,讓書記見笑了。”花絮倩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姿態放鬆地坐在對麵,“買書記日理萬機,今天能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聽說您最近為了安居苑項目的事情,費了不少心。”
買家峻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看來花老板消息很靈通。”
花絮倩掩口輕笑,眼波流轉:“開門做生意,迎來送往,耳朵裏難免會刮進幾句閑話。何況是安居苑這麽大的事,牽動著多少人的心呢。解總那邊……也是焦頭爛額吧?”她話鋒一轉,提到了解迎賓,語氣自然,仿佛隻是隨口一提。
買家峻不動聲色:“解總確實是大忙人,想見一麵不容易。花老板和他熟識?”
“談不上熟識,”花絮倩輕輕吹著杯中的茶葉,“解總是我們這裏的常客,也是貴賓。鼎峰集團家大業大,應酬多,我們這兒環境還算過得去,他有時會帶朋友過來坐坐。買書記想見他?或許……我可以幫忙遞個話?”她抬起眼,目光帶著一絲探究的笑意。
“那倒不必。”買家峻淡淡一笑,“公事公辦,明天市委辦公室會正式通知他。我隻是好奇,像解總這樣的大老板,遇到安居苑這種關乎企業聲譽和資金鏈的大項目,按常理,應該比誰都著急複工才對。避而不見,倒是少見。”
花絮倩端起茶杯,指尖在溫潤的杯壁上輕輕摩挲,笑容依舊得體:“商人逐利,天經地義。但有時候,賬麵上的利,和實際能到手的利,還有……要付出的代價,得算清楚才行。解總在商海沉浮這麽多年,是明白人。或許……他是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時機?或者,在等一個更穩妥的解決方案?”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卻又似乎意有所指。
買家峻看著她:“更穩妥的方案?比如呢?”
花絮倩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買書記,我是個生意人,不懂政治,但也知道一個道理:水太清則無魚。安居苑項目牽扯太廣,停工的原因也複雜。強行推動,萬一觸動了一些不該觸動的東西,引發更大的波瀾,對誰都不好。有時候,緩一緩,各方都退一步,找到一個新的平衡點,反而能把事情辦成。您說呢?”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買家峻的審視,眼神清澈,仿佛真的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商業道理。但買家峻卻從她的話語裏,清晰地聽到了解寶華“維穩大局”的翻版,甚至更進了一步——這是在暗示他妥協,暗示項目背後盤根錯節的利益不容觸碰。
買家峻沒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是好茶,入口微苦,回甘綿長。他放下杯子,目光掃過窗外雨夜中朦朧的庭院景色,最後落回花絮倩臉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花老板說得有道理。不過,水渾了,魚是有了,但水要是渾得發臭,魚也活不了,還會毒死喝水的人。安居苑不是一樁生意,是兩千多戶人家的安身之所。這個平衡點,不是靠退讓妥協就能找到的。該清的淤泥,總要清掉。”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花絮倩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隨即又恢複了那副溫婉從容的模樣。她輕輕歎了口氣,仿佛有些無奈:“買書記一心為民,令人敬佩。隻是……這滬杭新城的水,有時候比您想象的還要深些。清淤,也要講究個方式方法,循序漸進。否則,水流急了,衝垮了堤岸,傷的還是岸上的人。”
她拿起茶壺,再次為買家峻續上茶水,動作依舊優雅,但氣氛卻悄然變得有些微妙。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些,敲打著茶室的玻璃窗,也敲打著兩人之間無聲的試探與交鋒。
“多謝花老板的茶和提醒。”買家峻站起身,“茶很好,話,我也記下了。時間不早,就不多打擾了。”
花絮倩也立刻起身,笑容重新變得明媚:“買書記客氣了。您能來,是我們的榮幸。雨還沒停,我讓人送您出去。”
買家峻點點頭,沒有拒絕。走出茶室,穿過奢華而安靜的大堂,門童早已撐傘等候在門口。
“買書記慢走。”花絮倩站在門廊下,微微頷首,“歡迎您下次再來品茶。我們這兒,新茶舊茶都有,就看您喜歡什麽口味了。”
買家峻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霓虹燈的光影在她精致的臉上流轉,那雙含笑的眼睛裏,似乎藏著無數未解的謎題。他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轉身步入雨幕之中。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風雨和“雲頂閣”的璀璨燈火。車子緩緩駛離。
“書記,回市委嗎?”小周問道。
買家峻靠在後座,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放著剛才的一幕幕:花絮倩看似溫婉實則機鋒暗藏的話語,她提到解迎賓時的自然態度,以及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新茶舊茶”。
這個女人,絕不簡單。她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魚,在各方勢力間遊刃有餘。她的話,半真半假,既是試探,也可能是某種警告,甚至……是某種變相的提醒?她似乎並不完全站在解迎賓那邊,但也絕非自己這邊的人。她的立場曖昧不明,目的成謎。
“雲頂閣”……買家峻默念著這個名字。這裏絕不僅僅是一個高級酒店。它是情報的中轉站?是利益交換的密室?還是風暴眼中一個看似平靜的觀察點?
花絮倩,你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你背後的“高層”,又是誰?
雨點密集地敲打著車窗,像無數細密的鼓點。買家峻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泥沼。解迎賓的避而不見,解寶華的太極推手,常軍仁的沉默,韋伯仁的陽奉陰違,還有這封帶著血腥味的威脅短信和花絮倩謎一般的態度……所有的線索都像散亂的珠子,而“雲頂閣”和它的女主人,似乎就是那根若隱若現的線。
他需要找到更多珠子,更需要看清那根線最終會通向何方。
“回辦公室。”買家峻睜開眼,眼底一片沉靜,深處卻燃燒著銳利的光芒,“通知紀委的趙明同誌,還有公安局負責經偵的王棟同誌,讓他們明天一早,到我辦公室開會。另外,讓辦公室把明天約見解迎賓的會議時間,提前到八點半。”
“是!”小周立刻應道。
車子在雨夜中加速,朝著市委大院的方向駛去。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暈,仿佛一張巨大的、變幻莫測的網。買家峻知道,破局的第一步,就是要在這張網上,找到那個最關鍵的繩結。而明天與解迎賓的會麵,將是第一次真正的正麵碰撞。他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