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陰謀初現篇】九鼎初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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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斷耳歸位,黑隙初露】
    礦洞死寂。
    汞晶雪不知何時已停,隻餘下洞頂斷裂的黑色冰棱偶爾墜落,發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碎裂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汞腥氣,以及一種大戰後的硝煙與毀滅氣息。
    公輸衍掙紮著爬到巴清身邊,老淚縱橫,不顧自身傷勢,慌忙取出墨家秘製的解毒續命丹藥塞入她口中,又用金針封住她左臂幾處不斷滲血的裂口。他看著巴清那條幾乎不成人形、流淌著金銀異血的亮銀色手臂,看著她蒼白如紙、氣若遊絲的麵容,心如刀絞。
    “家主……您這是何苦……”公輸衍的聲音哽咽沙啞。
    丹藥入腹,一股微弱的暖意暫時護住了巴清的心脈,讓她從瀕死的邊緣勉強拉回一絲清明。她艱難地睜開眼,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此刻黯淡無光,卻依舊燃燒著不肯熄滅的火焰。
    “鼎耳……取……”她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染血的右手指向岩壁上那巨大的夔龍鼎耳。
    公輸衍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看著那散發著冰冷凶煞氣息的巨物,又看看巴清幾乎被廢掉的左臂,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抗拒。那東西,是吃人的凶物!連家主都被重創至此,再去觸碰……
    “取!”巴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決絕的嘶啞,眼中寒光一閃,“它……已……認路!”
    認路?公輸衍一愣,隨即看向巴清那條亮銀色的、布滿裂痕的左臂。是了!家主用身體為熔爐,強行承受了鼎耳凶煞意誌的衝擊,甚至以臂上那詭異的巫紋為橋梁,短暫地“馴服”或“標記”了它?此刻那鼎耳雖然凶煞內斂,但確實不再主動散發那恐怖的力場。鼎耳根部,那幾縷枯槁發絲上,還纏繞著幾絲屬於家主手臂的銀色“皮肉”,如同某種詭異的連接。
    “遵命!”公輸衍一咬牙,不再猶豫。他強忍傷痛,指揮著幾名還能行動的墨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纏繞著辟邪符咒和浸透黑狗血的粗大青銅鎖鏈。他們如同麵對沉睡的毒龍,小心翼翼地將鎖鏈繞過鼎耳,避開那猙獰的獸首和發絲纏繞處。
    “起——!”
    號子聲在死寂的礦洞中響起,帶著一種悲壯。數十人合力,青銅鎖鏈繃緊,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夔龍鼎耳在岩壁中微微鬆動,帶下簌簌碎石!
    轟隆!
    終於,這沉睡數千年的凶物,被強行從岩壁中拖拽而出!重重地砸落在汞霜地麵上,激起一片粘稠的銀灰色煙塵!塵埃落定,那巨大的鼎耳靜靜躺在那裏,夔龍獸首雙目緊閉,氣息沉凝,如同耗盡了力量。唯有鼎耳根部那幾縷纏繞著銀絲的枯槁黑發,在幽暗的火光下,無聲訴說著血祭的過往。
    “家主!鼎耳已取下!”公輸衍回稟。
    巴清在墨者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她看也沒看那巨大的鼎耳,目光死死鎖定在鼎耳被取出後,岩壁上暴露出的那個巨大空洞深處——那顯露出的、一隅山川地理的青銅鼎身!尤其是那條凝固的銀色江河源頭,那道細微卻刺眼的黑色裂隙!
    “秘窟……”巴清的聲音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帶鼎耳……去秘窟……歸位……”
    公輸衍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三星堆青銅巨鼎缺失一耳!這山川鼎的鼎耳,與那邪鼎,本屬同源!家主是要……將這鼎耳,強行歸位到那三星堆邪鼎之上!以鼎合鼎,以耳通力!借這鎮國重器的山川地理之力,或可壓製、甚至洞悉那邪鼎的凶煞,或許……還能借此窺探驪山深處那黑色裂隙的秘密!
    “是!”公輸衍心中駭浪滔天,卻毫不猶豫地執行。
    懷清台秘窟。
    三星堆青銅巨鼎沉默矗立,鼎身之上那些凸目的神人、獸麵、太陽輪紋路在幽藍長明燈下,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如同沉睡的凶獸在無聲呼吸。秘窟內,先前血祭問天殘留的陰寒死寂尚未散盡,又添了幾分新掘泥土的潮氣和那夔龍鼎耳帶來的、更加古老沉重的血腥煞氣。
    巨大的山川鼎耳被墨者們用青銅鎖鏈懸吊在邪鼎缺失鼎耳的位置。鎖鏈繃緊,發出低沉的呻吟。鼎耳根部,那幾縷枯槁的黑發依舊纏繞著幾絲從巴清左臂撕扯下的銀色“皮肉”,如同詭異的臍帶。整個秘窟靜得可怕,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眾人壓抑的呼吸。
    巴清坐在角落的石椅上,左臂被特製的、浸透藥汁的墨色絲帛緊緊包裹,隻露出指尖。絲帛之下,暗金與銀混合的血液仍在緩慢滲出。她的臉色比包裹手臂的絲帛更白,嘴唇毫無血色,唯有那雙眼睛,在極度虛弱中,依舊燃燒著冰冷銳利的火焰,死死鎖定懸吊的鼎耳與邪鼎的結合處。
    “開始。” 她的聲音沙啞微弱,卻如同無形的令箭。
    公輸衍深吸一口氣,蒼老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堅定地握住一根刻滿墨家幾何秘紋的青銅長杆。長杆頂端,鑲嵌著一枚棱角分明的巨大水晶。他默運墨家導引術,將殘存的精神力注入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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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水晶亮起柔和的青白色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洞悉能量流動的奇異力量。光芒如同實質的探針,精準地照射在夔龍鼎耳與邪鼎斷口相接的邊緣縫隙。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
    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兩塊萬年玄冰強行擠壓摩擦的——滋嘎聲!
    水晶光芒映照下,隻見那夔龍鼎耳根部的夔紋浮雕,在與邪鼎斷口接觸的瞬間,如同蘇醒的活物,猛地蠕動、扭曲起來!它們不再是冰冷的青銅刻痕,而是如同擁有了生命的毒蛇觸手,瘋狂地探向邪鼎斷口邊緣那些同樣猙獰的獸麵紋路!
    與此同時,邪鼎斷口邊緣的獸麵、神人、太陽輪浮雕,也如同被刺激的傷口,瞬間亮起幽暗的血光!同樣扭曲著、蠕動著、如同無數細小的觸手般,迎向入侵的夔紋!
    青銅,在接觸點,竟如血肉般活了過來!
    “滋嘎……滋嘎……” 兩種不同風格、卻同源而出的古老紋路,如同兩個撕咬在一起的猙獰獸群,在斷口處瘋狂地糾纏、吞噬、融合!每一次蠕動和摩擦,都帶下細碎的青銅粉末,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水晶光芒映照下,清晰可見無數細密的、如同毛細血管般的青銅絲線,從雙方接觸點瘋狂滋生、蔓延,彼此纏繞、鏈接!一股龐大、混亂、冰冷而暴戾的能量流,如同決堤的冥河,通過這強行建立的“血肉”連接,在兩隻鼎耳與整個鼎身之間瘋狂奔湧!
    轟——!
    整個秘窟猛地一震!不是物理的震動,而是靈魂層麵的衝擊!懸吊鼎耳的鎖鏈劇烈顫抖,發出瀕臨斷裂的呻吟!
    巴清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前傾,包裹左臂的絲帛瞬間被滲出的暗金銀血浸透!她感到自己左臂那枚亮銀色的巫紋在瘋狂悸動,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撕扯!那巫紋的末端,似乎延伸出無數無形的絲線,與秘窟中央那尊正在融合的青銅凶物緊緊相連!鼎中奔湧的冰冷能量洪流,正順著這無形的鏈接,如同倒灌的冰河,狠狠衝擊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和神魂!
    痛!超越肉體極限的劇痛!靈魂被撕裂的痛!無數血祭人牲的哀嚎、殷商祭司的狂熱咒語、山川地理的沉重威壓、三星堆邪鼎的凶戾煞氣……所有混亂而強大的意念碎片,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錐,順著那能量洪流,狠狠刺入她的腦海!
    “呃……啊……” 巴清發出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呻吟,身體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衣衫。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旋轉。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這狂暴洪流徹底衝垮的刹那——
    水晶光芒聚焦的鼎耳融合處,異變陡生!
    那些瘋狂滋生、糾纏的青銅“血管”網絡,在邪鼎斷口邊緣的一處區域,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斬斷!並非外力所致,而是在能量奔湧到極致時,那處區域的青銅本身,如同被強酸腐蝕般,瞬間變得烏黑、脆弱、碎裂!
    一個極其細微、卻深不見底的——黑色裂隙,毫無征兆地在融合的青銅“血肉”中撕裂開來!
    這裂隙極小,細如發絲,卻散發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純粹的虛無與湮滅氣息!與血祭問天時看到的驪山汞河核心黑隙,氣息如出一轍!但更加深邃,更加……貼近!
    裂隙出現的瞬間,瘋狂奔湧的冰冷能量洪流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力從中爆發!秘窟內彌漫的陰寒死氣、鼎身散發的凶煞意誌、甚至那幾盞幽藍長明燈的微弱光芒,都如同被無形的黑洞牽引,扭曲著投向那細微的黑隙!
    更詭異的是,懸吊著的夔龍鼎耳根部,那幾縷纏繞著巴清銀色“皮肉”的枯槁黑發,在吸力作用下,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之手拉扯,直直地刺向那新生的黑隙!
    嗤!
    無聲無息!那幾縷黑發在接觸到黑隙的瞬間,如同被投入虛無的火焰,瞬間化為灰燼!連帶著纏繞其上的幾絲巴清的銀色“皮肉”,也一同湮滅無蹤!
    與此同時,水晶光芒映照下,那細微黑隙的邊緣,邪鼎斷口的青銅表麵,一幅極其模糊、殘缺的圖案,如同被強光烙印般,瞬間顯現!
    那圖案的主體,是一道貫穿的、扭曲的黑色裂隙!裂隙周圍,不再是山川地理或人牲祭祀的圖景,而是無數如同星辰崩滅、空間塌陷般的混亂線條!而在裂隙之下,隱約勾勒出一座巍峨宮殿的模糊輪廓,宮殿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撕裂、溶解——正是阿房宮崩塌的意象!
    這烙印一閃即逝,如同幻覺,卻深深刺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視網膜!
    “黑……黑隙……阿房……” 公輸衍失聲喃喃,手中的水晶長杆“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光芒熄滅。
    秘窟內的狂暴能量流驟然停止!如同被瞬間凍結!夔龍鼎耳與邪鼎斷口處那些蠕動的青銅“血管”瞬間僵硬、凝固,化為冰冷死寂的金屬連接。巨大的夔龍鼎耳不再懸垂,而是如同真正“生長”在了邪鼎之上,形成一個風格怪異、充滿裂痕與強製融合痕跡的——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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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青銅巨鼎邪鼎主體+山川鼎耳)散發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內斂、卻也更加危險的氣息。它靜靜矗立,獸首、神人、夔紋、太陽輪……各種圖騰在幽光下沉默著,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融合與黑隙的出現,隻是一場噩夢。
    唯有巴清。
    她癱軟在石椅上,劇烈的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左臂包裹的絲帛已被染成暗金與銀交織的詭異色澤。她緊閉著雙眼,但眼瞼之下,眼球卻在劇烈地顫動。
    她的意識並未停留在秘窟。在那黑隙吞噬黑發與銀肉的瞬間,一股冰冷到極致、卻又帶著洞穿時空力量的洪流,順著那無形的鏈接,狠狠灌入了她的識海!
    她看到的不再是碎片!
    她看到了一片深埋於無盡地脈之下的、由純粹汞液構成的、奔騰咆哮的銀色江河!江河核心,那道如同致命傷疤般的巨大黑隙,正貪婪地吞噬著奔湧的汞流!黑隙深處,無數扭曲的、帶著獻祭烙印的人影在絕望掙紮!
    她看到一個模糊的、籠罩在玄色冕旒下的身影嬴政),立於一處高台之上,手中托著那枚“歸藏”玉片,玉片正對著驪山方向,散發著深沉血光!他嘴角,依舊掛著那抹冰冷徹骨的——嘲弄!
    她看到自己手中那枚“連山”冰玉片,在某個時刻,會與“歸藏”玉片產生共鳴,爆發出撕裂時空的力量……
    最後,她的“視線”被強行拉回,定格在秘窟中那尊融合後的青銅巨鼎之上!鼎身表麵,那因融合而新生的細微黑隙附近,強行烙印的混亂圖景中,那座被撕裂溶解的阿房宮影像旁,一個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的符號一閃而逝——那是一個由三道扭曲弧線組成的、如同甲骨文“山”字、卻又更加猙獰的符號!
    與《歸藏易》龜甲殘卷中,預言她“滴血落礦”的那個血珠圖景下方的符號——一模一樣!
    一切線索,在這一刻,被這強行歸位的鼎耳、新生的黑隙、以及那跨越時空的冰冷窺視,徹底串聯!
    代價,是她左臂幾乎被廢,身心重創!收獲,是洞悉了黑隙的存在,窺見了嬴政的棋局,印證了自身的宿命!
    巴清緊閉的眼角,緩緩滑落一滴冰冷的淚珠,混著血沫,砸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秘窟之中,死寂如墓。唯有那尊風格猙獰怪誕的青銅巨鼎,在幽光下沉默地矗立,如同蹲伏在曆史陰影中的凶獸,睜開了第一隻冷漠的眼睛。鼎耳根部,黑發湮滅處,隻留下一點細微的、仿佛通往虛無的黑色印記。
    第一卷終。九鼎初現,黑隙初露。而通往血火與汞毒深淵的征途,才剛剛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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