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商戰博弈篇】巫蠱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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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腐肉疑雲】
秋末的寒風卷過赤霄軍大營,帶著丹砂礦區特有的、揮之不去的硫磺與金屬腥氣。營盤深處,那臨時辟出的“病營”區域,死寂得如同墳塋。沒有哀嚎,沒有呻吟,隻有壓抑到極致的、斷斷續續的嗆咳,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皮肉緩慢潰爛時發出的微弱滋響。
巴清踩著粘濕的泥地,掀開厚重的、浸透了濃重藥味和腐爛氣息的麻布簾子,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昏暗的光線下,一排排簡易木榻上,躺著數十名赤霄軍士兵。他們裸露在單薄被褥外的肢體上,布滿了一種詭異的潰爛——起初隻是指甲蓋大小的暗紅斑塊,很快便腫脹、發亮,中心破潰,流出黃綠色的、混著細小氣泡的腥臭膿液。膿液流淌過的地方,皮肉如同被無形的酸液腐蝕,迅速變黑、壞死,散發出濃烈的、如同爛魚內髒混合著甜膩丹砂的怪味。
更詭異的是,這些士兵的皮膚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蠕動!尤其是那些膿包破潰、血肉模糊之處,皮膚被頂起細小的、不斷移動的凸起,如同無數細小的活物在皮下遊走、啃噬!
“什麽時候開始的?”巴清的聲音在死寂的營帳裏顯得格外冰冷。她蹲在一名士兵榻前。這士兵半邊臉已經爛穿,露出森森白骨和發黑的牙床,僅存的一隻眼睛渾濁無神,直勾勾地望著營帳頂棚的破洞,對巴清的到來毫無反應。他裸露的胸膛上,幾個破潰的膿包裏,隱約可見一絲絲銀白的光澤在蠕動。
蒙川站在她身後,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回稟清主,三天前。先是負責看守懷清台地基工地的第三曲,接著是西礦坑的巡邏隊,然後…就像瘟疫一樣蔓延。軍醫…束手無策。”他咬著牙,聲音裏壓抑著怒火,“藥石罔效!用了最好的金瘡藥,熬了驅毒散,甚至…甚至試了汞蒸氣熏蒸,都沒用!那爛肉…停不下來!就像…就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頭吃!”
巴清伸出手指,指甲在距離士兵潰爛手臂上一寸處懸停。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憤怒和冰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潰爛的皮肉深處,潛藏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陰毒的能量波動。這波動帶著一種非生非死的、令人作嘔的黏膩感,與她頸側那枚青銅鼎烙印隱隱產生了一絲冰涼的共振。
這股能量…她見過!在巫峽破陣時,那玄鳥旗上殷商邪鼎吞噬活人血氣時的感覺!雖然微弱了無數倍,但本質同源!
“不是瘟疫。”巴清收回手,站起身,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陰謀的寒意,“是蠱。”
“蠱?!”蒙川失聲,眼中瞳孔驟縮。蠱毒之名,在巴蜀之地令人聞之色變,是湘西楚巫壓箱底的邪術!他猛地想起什麽,“清主是說…六國餘孽?!”
“懷清台…西礦坑…”巴清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瀕死的麵孔,最後落在地上那些膿液流經之處——濕潤的黑泥裏,除了令人作嘔的汙穢,還混雜著一些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閃爍著黯淡金屬光澤的鱗片狀碎屑。“都是緊要之地。這是衝著赤霄的根來的。”
她彎腰,用隨身攜帶的青銅匕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塊汙泥,指尖撚動。那微小的金屬碎屑觸感冰涼、堅硬,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丹砂氣息?蠱蟲嗜食丹砂?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她的腦海。
“把近十日所有進入過這兩個區域的人員名冊,包括夥夫、雜役、乃至運送材料的騾夫,全部篩一遍!”巴清的聲音冷得掉冰渣,“尤其是…新麵孔!”
【二、蟲豸破膛】
夜半,病營。
刺鼻的惡臭和死亡的氣息濃得化不開。油燈昏黃的光線在汙濁的空氣中搖曳,將扭曲的人影投在掛滿黴斑的帳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巴清屏住呼吸,站在營帳中央一張特製的硬木案幾旁。案幾上,躺著一名剛剛斷氣的士兵。他全身的潰爛已經連成一片,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如同被潑了強酸後又在泥地裏滾過。屍體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皮下那些蠕動的凸起,在他咽氣後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活躍、更加清晰,如同皮下埋藏了無數條躁動不安的蛆蟲!
蒙川和兩名心腹親兵持刀護衛在側,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一名須發皆白、曾是宮廷侍醫的老軍醫,此刻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他那套祖傳的青銅刀具。老軍醫的孫子,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藥童,臉色慘白地捧著一個空陶罐,強忍著嘔吐的欲望。
“清主…這…這有傷天和啊!”老軍醫看著那具可怖的屍體,聲音發顫。按照習俗,死者為大,開膛破肚乃是大忌。
“天和?”巴清眼神如刀,掃過老軍醫,“看著赤霄的兒郎被邪物活活啃成白骨,就是天和?動手!一切罪責,我巴清一人承擔!”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頸側的青銅鼎烙仿佛呼應般微微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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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軍醫深吸一口氣,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拿起一把薄如柳葉的鋒利青銅小刀,刀尖在油燈上燎過,然後,顫抖著,切向屍體腹部潰爛最為嚴重、皮下蠕動也最為劇烈的一處皮膚。
噗嗤。
刀刃劃開鬆弛發黑的皮膚,露出下麵黃白色的脂肪層。一股更加濃烈、幾乎令人暈厥的腐臭猛地爆發出來!藥童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老軍醫強忍不適,刀尖繼續深入。就在切開脂肪層的瞬間——
嘶啦!
仿佛撕裂布帛的響聲!一股粘稠的、泛著詭異銀綠色光澤、如同融化油脂般的膿血猛地噴湧而出,濺了老軍醫滿頭滿臉!與此同時,一隻隻指甲蓋大小的、形態猙獰的活物,如同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後地從那個刀口裏鑽爬出來!
“啊——!”老軍醫嚇得魂飛魄散,踉蹌後退。
巴清瞳孔驟縮!
那些東西根本不是尋常的蛆蟲!它們有著覆蓋著細密青銅色鱗甲的、流線型的硬殼身軀,形似縮小了無數倍的甲鯰魚!頭部沒有明顯的眼睛,隻有一張不斷開合的、布滿細密鋸齒狀利齒的圓形口器!數對短小卻異常鋒利的附肢在膿血中瘋狂劃動,速度快得驚人!更詭異的是,它們的尾部,竟然拖著一小截如同蠍尾般的、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尖刺!
青銅鱗甲!蠍尾毒針!這絕非自然造物!
這些青銅小蟲甫一脫離屍體,立刻展現出驚人的攻擊性和嗜血性!它們一部分撲向案幾上流淌的膿血,口器開合,貪婪地吸食著;另一部分則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彈射向最近的老軍醫和藥童!
“小心!”蒙川厲喝,手中環首刀閃電般揮出!
刀光如匹練!嗤嗤幾聲輕響,幾隻撲向老軍醫麵門的蠱蟲被精準地劈成兩半!藍綠色的體液爆開,散發出刺鼻的硫磺與腥氣混合的味道。另一名親兵也揮刀護住了藥童,刀鋒掃過,幾隻蠱蟲被拍飛,撞在帳壁上,發出叮當脆響,竟如金屬碰撞!
然而,更多的蠱蟲從屍體腹部那個巨大的破口處源源不斷地湧出!它們有的爬向地麵,有的彈跳著飛撲向巴清!那蠍尾毒針閃爍著致命的幽藍光澤!
巴清眼中寒光爆射!她不退反進,左手閃電般探入腰間一個特製的皮囊,抓出一把赤紅色的粉末——正是純度極高的丹砂礦粉!她手腕一抖,粉末如同紅色的煙霧,瞬間彌漫身前!
滋滋滋——!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所有接觸到丹砂粉末的蠱蟲,身體表麵的青銅鱗甲瞬間冒出刺鼻的白煙!它們發出一種極其尖銳、令人牙酸的“唧唧”聲,身體劇烈地扭動、翻滾,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行動瞬間變得遲緩,甚至有的直接僵死在地,堅硬的甲殼迅速變得焦黑酥脆!
丹砂!它們嗜食丹砂,竟也畏懼精煉的丹砂粉末!
“火!用火燒!”巴清厲聲下令,同時右手已拔出了自己的環首直刀,刀光翻飛,將幾隻漏網撲來的蠱蟲絞成碎片。
“火油!”蒙川大吼。
一名親兵立刻將早已準備好的火油罐砸向地麵蠱蟲最密集之處!另一個火把隨即擲下!
轟!
烈焰騰空而起!橘紅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沾滿膿血和蠱蟲的地麵!那些青銅色的蠱蟲在火焰中瘋狂扭動、爆裂,發出劈啪的炸響和更加刺耳的“唧唧”哀鳴!藍綠色的體液被烤幹,化作縷縷青煙,散發出一種混合著焦臭、硫磺和奇異腥檀的怪味。
屍體腹部的破口在火焰的灼烤下,皮肉收縮焦黑,終於不再有蠱蟲湧出。隻有一股股焦黑的濃煙,裹挾著令人作嘔的氣息,從屍體內部升騰而起。
營帳內一片狼藉,焦糊味、屍臭味、蠱蟲爆裂的怪味混雜在一起,令人窒息。地麵上,散落著無數被火燒焦、被刀劈碎的青銅色蟲屍。
巴清站在火光邊緣,玄甲映著跳動的火焰,臉上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森寒。她緩緩彎腰,用青銅匕首的尖,從一具相對完整的焦黑蠱蟲殘骸上,小心翼翼地剔下一塊沾著汙血的、隻有小指甲蓋一半大小的青銅色甲殼碎片。
火光下,那甲殼碎片的邊緣,似乎有極其細微的紋路…
【三、相紋驚心】
赤霄軍中軍大帳,氣氛凝重如鐵。
帳內燃著數支手臂粗的牛油巨燭,將一切照得亮如白晝,也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源自病營的死亡陰影。巨大的木案上,鋪著一張硝製好的牛皮。牛皮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十樣東西:從士兵屍體腹部取出的、形態各異但同樣猙獰可怖的蠱蟲屍體已被火烤和丹砂處理過,失去活性);一些沾著膿血和泥土的、微小的青銅色鱗片碎屑;幾塊從潰爛最嚴重傷口附近切下來的、顏色發黑、質地怪異的皮肉組織。
巴清坐在主位,玄甲未卸,頸側的青銅鼎烙在燭光下幽幽閃爍。她麵前攤開著一卷古老的、用不知名黑色獸皮製成的圖冊。圖冊殘破不堪,邊緣焦黑卷曲,上麵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繪製著扭曲怪誕的圖案和難以辨識的符號——這正是從家族礦洞深處,那座刻滿人牲圖的殷商巨鼎附近找到的殘卷《巫蠹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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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劃過一幅圖案:一個身形佝僂的巫師,正將一把閃爍著青銅光澤的、類似甲蟲的活物,撒入沸騰的丹汞池中。旁邊還有一行模糊的、用甲骨文書寫的注釋:“以金石為皿,飼以丹砂怨血,飼以銅鐵之精,三九之數,可成噬肉蝕魂之蠹…”
“金石為皿…銅鐵之精…噬肉蝕魂…”巴清低聲念著,眼神越來越冷。這記載,與那些青銅鱗甲、蠍尾毒針、嗜食丹砂又畏懼精煉丹砂的蠱蟲特征,幾乎完全吻合!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湘西楚巫的尋常蠱術,而是源自殷商時代、融合了詭異金石冶煉技術的——巫蠹之術!一種需要以活人為皿,在體內培育、最終破體而出的邪物!
“清主,名冊篩出來了。”蒙川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捧著一卷厚厚的竹簡,臉色異常難看,“第三曲和西礦坑巡邏隊,過去十日內,共有三十七名新人進入。其中三十五人身份明確,是剛補充的礦工或民夫,背景幹淨。唯有兩人…”他頓了頓,眼中噴出怒火,“是夥房新招的幫廚!一個叫黑齒,一個叫鬼臼!這兩人自稱是巴東逃荒來的流民,廚藝尚可,手腳也算麻利,五天前才入營!就在…就在第一批發病的前一天!”
“人呢?”巴清頭也不抬,聲音冰寒。
“死了!”蒙川咬牙切齒,“就在第一批士兵發病後不久,他們就…‘失足’掉進了正在熬煮丹砂汞液的沸騰大鍋裏!屍骨無存!當時隻當是意外…”
“意外?”巴清冷笑一聲,放下手中殘卷,“好一個殺人滅口,死無對證!這手段,幹淨利落得很!”
她拿起木案上那個裝著從小蠱蟲甲殼上剔下來的碎片的陶碟,湊到最亮的燭火下。碎片不過米粒大小,呈不規則的青銅色,邊緣鋒利。巴清屏住呼吸,從腰間抽出一根特製的、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青銅探針。這探針末端極其尖銳,是她專門用來探查細微痕跡的工具。
燭火跳躍,探針的尖端在碎片表麵極其緩慢、謹慎地移動,如同在雕刻最微妙的藝術品。巴清的眼神專注得可怕,仿佛整個世界都凝聚在這方寸之間。
時間一點點流逝。大帳內靜得可怕,隻有燭芯燃燒的劈啪聲和蒙川粗重的呼吸聲。
突然,巴清的動作停住了。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在那幾乎無法用肉眼辨識的青銅甲殼碎片的最邊緣、最不起眼的褶皺深處,探針的尖端,極其細微地勾勒出了一個圖案的輪廓!
那是一個極其微小的、由極其精細的線條構成的——夔龍紋!龍身盤繞,形成一個圓形的邊框,邊框內,是一個抽象的、代表著“斯”字的古老篆文!
相國府徽記!
嗡!
巴清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怒火從腳底直衝頭頂!頸側的青銅鼎烙印仿佛被這冰冷的怒火點燃,驟然變得滾燙!那灼熱感如此清晰,甚至蓋過了心中的滔天殺意!
她猛地將探針和碎片拍在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清主?”蒙川驚疑不定。
巴清緩緩抬起頭,燭光映照下,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眼眸深處,卻仿佛有萬年冰封的寒潭在沸騰,在燃燒!她拿起那片指甲蓋大小的甲殼碎片,將那個需要借助工具和燭光才能勉強看清的微雕圖案,直接展示在蒙川眼前。
“自己看。”
蒙川湊近,眯起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碎片邊緣。當他終於看清那個微縮到極致的“斯”字夔龍紋時,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瞬間僵立當場!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竄起,直衝天靈蓋!
“李…李斯?!”蒙川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扭曲變調,如同受傷的野獸在低吼,“是相國府?!他…他竟然勾結六國餘孽?!用這種…這種惡毒至極的巫蠹之術,來對付我們赤霄?!”
“不是勾結。”巴清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用六國餘孽的巫蠱之術,毀我赤霄根基,他李斯,穩坐鹹陽,坐收漁利!既能除掉我們這支不聽號令的‘私軍’,又能將罪名完美地扣在六國餘孽頭上,一石二鳥,好算計!”
她猛地攥緊拳頭,那片刻著相國府徽記的蠱蟲甲殼碎片,在她掌心被捏得咯吱作響,鋒利的邊緣深深刺入皮肉,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
“他想要赤霄軍死?想要我巴清死?”巴清緩緩站起身,玄甲在燭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頸側的青銅鼎烙灼熱如火炭,仿佛與她的怒火共鳴,“那就看看,是他的權謀狠毒,還是這礦洞深處熬出來的赤霄軍魂,更硬!”
【四、血鼎焚蠱】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赤霄軍大營中心校場。
數千名赤霄軍士兵,無論是否感染,都被勒令集結在此。寒風呼嘯,吹得火把獵獵作響,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或憤怒、或恐懼、或迷茫的臉。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藥味、硫磺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卻令人心悸的腐爛氣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校場中央那數十具覆蓋著白布的屍體,以及屍體旁堆成小山狀的柴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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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玄甲在火光中宛如魔神。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寒風,傳入每一個士兵的耳中:
“赤霄的兒郎們!你們看到了!這不是天災!是赤裸裸的陰謀!是有人,用最歹毒的巫蠱邪術,在我們赤霄軍的身體裏,種下了吃人的毒蟲!他們想從裏麵,把我們啃成白骨,讓赤霄軍徹底爛掉!”
她猛地舉起右手,手中緊握著一塊沾血的青銅色甲殼碎片。燭火之下,那碎片邊緣處,被刻意用鮮血塗抹過的、那微縮的“斯”字夔龍紋,在火光下清晰地映照出來!
“看清楚了!這,就是證據!這些啃噬你們兄弟血肉骨髓的毒蟲,它們身上,刻著誰家的印記?!”巴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憤怒。
校場上瞬間炸開了鍋!數千道目光死死盯住那血染的徽記圖案!
“夔龍紋!是相國府!”
“李斯!是李斯!”
“他娘的!鹹陽那個狗相國!”
“我們替他打六國!他反過來要我們的命!”
“殺進鹹陽!剁了李斯老狗!”
憤怒的咆哮如同火山爆發,瞬間淹沒了整個校場!士兵們雙目赤紅,揮舞著拳頭,聲浪幾乎要將天空掀翻!那些身上帶著潰爛傷口的士兵,更是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恨不得立刻衝向鹹陽!
“肅靜!”蒙川一聲雷霆暴喝,壓下了混亂。
巴清放下手臂,冰冷的眼神掃過群情激憤的士兵:“殺進鹹陽?那是找死!李斯要的就是我們自亂陣腳!現在,都給我聽令!”
她猛地抽出腰間環首直刀,刀鋒直指那堆柴薪:“所有感染疫病者,無論輕重,立刻上前!焚屍滅蠱,絕其後患!”
命令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狂熱的校場安靜下來。那些身上帶著潰爛傷口的士兵,臉上瞬間褪去血色,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掙紮。上前,就意味著被焚燒!連一具完整的屍骨都留不下!
“清主!”一名手臂上纏著帶血汙布條的老兵噗通跪下,聲音淒惶,“兄弟們…兄弟們不想被燒成灰啊!給…給個痛快刀也行啊…”
“刀?”巴清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蠱蟲在你血肉裏!刀殺了你,蠱蟲還在!它們會鑽進泥土,鑽進水源,鑽進下一個兄弟的身體!你想讓整個赤霄,都變成病營那副鬼樣子嗎?!”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感染士兵絕望的臉,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肅穆:“赤霄軍,生同袍,死同塚!今日焚你等病軀,非是殘暴,實為保全更多袍澤性命,斷滅這滅族絕種之毒蠱!此乃大義!亦是我巴清,對爾等最後的軍令!”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宣誓:“我巴清在此立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所有染病焚身的兄弟,皆為我赤霄英烈!你們的家眷,赤霄軍養之!你們的仇,赤霄軍必以李斯狗賊之血,十倍、百倍償還!”
“諾!”蒙川和所有未感染的將領、士兵,齊聲怒吼,聲震雲霄!
“諾!”那跪著的老兵,眼中的恐懼和絕望漸漸被一種決絕的瘋狂取代!他猛地撕開手臂上纏著的汙布,露出下麵幾個已經開始流膿的腫脹鼓包!他第一個站起身,踉蹌著,卻異常堅定地,走向那堆柴薪!走向死亡!
“諾!!”
“諾!!!”
更多的感染士兵站了起來,帶著絕望的瘋狂,帶著最後的忠誠,如同撲火的飛蛾,沉默地走向校場中央那堆象征著終結的柴薪!
“點火!”巴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刀鋒揮落。
數十支火把被同時投入柴堆!
轟——!
巨大的火焰衝天而起!橘紅色的火舌貪婪地吞噬著柴薪,瞬間將數十具屍體和那些走向死亡的士兵吞沒!濃煙滾滾,帶著皮肉、骨骼、衣物被焚燒的焦臭,更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如同無數細小甲殼爆裂的劈啪聲和尖銳的“唧唧”慘鳴!
火焰中,人影扭曲,哀嚎被火焰的咆哮吞沒。
巴清站在高台上,一動不動,任由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她的目光穿透熊熊烈焰,仿佛看到了那些士兵皮膚之下,無數青銅色的蠱蟲在烈焰中瘋狂扭動、爆裂、化為飛灰!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火焰深處,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怨毒邪氣,仿佛被烈火逼到了絕境,猛地爆發出來!這股邪氣,帶著清晰的、李斯門客特有的灰翳感,如同一條無形的毒蛇,竟穿透了熊熊烈焰,直撲高台上的巴清!
巴清頸側的青銅鼎烙印,在這一刻,如同燒紅的烙鐵般驟然滾燙!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凶煞暴戾的意誌瞬間被激活!她甚至沒有思考,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對著那股襲來的邪氣狠狠一抓!
嗡!
虛空中仿佛響起一聲隻有她能聽見的低沉鼎鳴!她頸側的烙印青光大盛!一個模糊的、燃燒著血色火焰的青銅鼎虛影在她掌心一閃而逝!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寒冰!那股陰毒的邪氣與燃燒的血鼎虛影撞在一起,瞬間湮滅!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焦糊的臭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鹹陽宮廷熏香的氣息。
火焰依舊在瘋狂燃燒,將一切汙穢焚成灰燼。校場上,隻剩下火焰的咆哮和士兵們壓抑的哭泣。
蒙川驚疑不定地看向巴清:“清主,您…”
巴清緩緩放下手,掌心殘留著一絲灼痛和焦糊味。她看著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李斯的髒手,已經伸進軍中。”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蒙川耳中,帶著一種洞穿陰謀的森寒,“這巫蠱,隻是開始。告訴所有軍侯以上將領,日落前,到我帳中。赤霄軍,該‘清理’門戶了。”
她的目光投向北方鹹陽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座巍峨宮殿深處,那個正穩坐釣魚台的老人。
“這盤棋,你想吃掉我的赤霄?”巴清心中冷笑,頸側的青銅鼎烙仿佛感應到她的殺意,灼熱得如同燃燒的炭,“那就看看,是你相府的刀快,還是我礦洞熬出的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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