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秋實滿倉,道傳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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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掠過終南山的樹梢,將藥圃的草木染成深淺不一的金黃。冰魄草的葉片邊緣泛起淡淡的橙紅,像是被歲月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李雪站在曬藥場邊緣,看著舉子們翻動晾曬的草藥——紫蘇、薄荷、金銀花……空氣中彌漫著幹燥而醇厚的藥香,混雜著泥土被陽光曬透的氣息,讓人心裏踏實。
    “先生,今年的冰魄草籽收了足足二十斤!”沈硯抱著一個沉甸甸的陶罐跑過來,罐口露出飽滿的黑色籽實,“青禾師兄來信說,京城的培育司已經種出第一茬幼苗,讓咱們再送些籽過去呢。”
    李雪接過陶罐,指尖撚起一粒籽實,圓潤飽滿,帶著微涼的質感。“挑最飽滿的裝十斤,讓阿蠻跟著商隊送去京城。”她看向正在打包草藥的阿蠻,少年已褪去初來時的怯懦,動作麻利,眼神專注,“順便讓他帶些咱們新製的‘清瘴丸’,嶺南最近多雨,怕是用得上。”
    阿蠻應聲應下,臉上帶著被信任的欣喜。這半年來,他不僅把嶺南的草藥知識融入了終南山的醫理,還跟著沈硯學會了炮製手法,如今已是藥圃裏的得力幫手。
    曬藥場的另一頭,幾個西域來的學徒正圍著阿古拉,看他用特製的銅碾子研磨“凝露草”。阿古拉的中原話已說得流利,一邊碾藥一邊講解:“這草要趁露水沒幹時采,汁液最足,混著冰魄草的粉末敷在傷口上,比單用金瘡藥管用三倍。”他手腕用力,銅碾子發出規律的“咕嚕”聲,褐色的藥末漸漸細膩如粉。
    李雪走過去時,正見最小的學徒小石頭踮著腳,想夠架子頂層的藥罐,阿古拉伸手把他抱起來,讓他穩穩夠到罐子。小石頭咯咯笑著,手裏的藥鏟差點掉在地上,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阿古拉,西域的‘火棘果’曬好了嗎?”李雪問道。那是阿古拉從家鄉帶來的種子,在藥圃邊緣種了一片,結出的紅果酸甜可口,曬幹後既能入藥,又能當零嘴,很受舉子們喜歡。
    “早曬好了!”阿古拉放下小石頭,轉身從竹筐裏捧出一把紅彤彤的果幹,遞到李雪麵前,“先生嚐嚐,今年的比去年甜。”
    李雪拿起一顆放進嘴裏,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開,帶著陽光的暖意。“很好。留一些給後山的白狐,它最近好像不怎麽來藥圃了。”
    說起白狐,舉子們都有些想念。自從腿傷痊愈後,白狐便很少露麵,偶爾在清晨的薄霧裏閃過一道白影,像是來看看藥圃的動靜,又很快消失在山林裏。沈硯說它是“靈性通了,知道不打擾咱們幹活”,惹得眾人笑他把狐狸說得比人還懂事。
    午後的學舍裏,傳來了讀書聲。李雪走進去時,正聽到文淵的學生——一個叫墨硯的江南少年,在講解《靈草圖譜》裏的“共生篇”。他站在講台上,手裏拿著一卷畫軸,上麵是他臨摹的冰魄草與凝露草共生圖,筆觸細膩,標注清晰。
    “……就像先生說的,草木也懂‘相扶’。冰魄草喜陰,凝露草卻能擋住過強的日光;凝露草怕澇,冰魄草的根係又能吸收多餘的水分。這便是‘相生’的道理,做人行醫,也該如此。”
    台下的舉子們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附和。李雪悄悄退了出去,心裏泛起一陣暖意。文淵在江南的藥圃已經頗具規模,不僅培育靈草,還開了“講學堂”,讓各地的醫者輪流授課。墨硯便是他特意送來深造的,說“終南山的底蘊,能讓孩子更懂‘醫道’二字的分量”。
    傍晚時分,藥圃來了位特殊的客人——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背著個破舊的藥簍,自稱是從東海之濱來的,聽聞終南山的藥圃能治“奇症”,特來求助。
    “小老兒孫子得了種怪病,白天如常,夜裏卻渾身發燙,說胡話,遍請名醫都治不好。”老者聲音發顫,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是幾塊碎銀,“俺知道這點錢不夠,但隻要能救俺孫子,俺……俺願意留下來做牛做馬!”
    李雪扶起老者,讓他別急:“先說說孩子的症狀,發病前有沒有受過驚嚇?或者接觸過什麽特別的東西?”
    老者想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對了!上個月他在海邊撿了個海螺,回來就天天抱著睡覺,說裏麵有‘會說話的聲音’。後來海螺碎了,他就開始犯病!”
    沈硯在一旁聽著,忽然道:“會不會是‘幻聽症’?我在《異症錄》裏見過,說有些海生物的殘殼會吸附‘水汽之靈’,體弱的孩子接觸久了,容易被靈氣擾了心神。”
    李雪點頭:“有道理。東海的水汽重,那海螺怕是聚了些‘遊靈’。阿古拉,取些‘鎮魂草’來,再拿三粒冰魄草籽。”
    她讓老者把鎮魂草碾碎,混著冰魄草籽煮水,囑咐道:“回去後,每晚給孩子喝一碗,再用剩下的藥渣敷在床頭,連續七日。記住,別讓孩子再接觸海邊的異物,等病好了,來終南山找我,我教你辨識哪些靈物能碰,哪些碰不得。”
    老者千恩萬謝地走了,沈硯看著他的背影,撓撓頭:“先生,咱們這藥圃,是不是該立個‘義診日’?每月固定幾天,給窮苦人看病,分文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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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雪笑了:“正有此意。明日就讓阿蠻寫個告示,貼在山下的鎮子裏。另外,讓墨硯把各地的‘異症案例’整理成冊,咱們編一本《百異治要》,分發到各藥圃,也好讓更多醫者有章可循。”
    秋意漸濃時,藥圃迎來了豐收的旺季。冰魄草籽裝滿了十幾個陶罐,金銀花曬成了小山,連西域的火棘果都收了幾大筐。舉子們在曬藥場支起了長桌,一邊分揀藥材,一邊聽林辰講“藥脈傳承”。
    “……當年我遊曆時,在漠北見過一種‘雪絨花’,能治凍瘡,可到了江南,卻長得纖細無力。這便是‘一方水土養一方藥’,你們將來出去行醫,切記不能照搬終南山的法子,要學著讓草藥‘入鄉隨俗’。”林辰撚著胡須,目光掃過在場的舉子,“就像阿蠻,把嶺南的‘瘴氣防治法’和咱們的‘清瘴丸’結合,這才是‘活學’。”
    阿蠻不好意思地笑了,手裏的動作卻更快了。他已經能獨立處理常見的瘴氣病例,上個月還幫山下的村子化解了一場小規模的疫病,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少年醫仙”。
    這日夜裏,李雪正在整理醫案,忽然聽到窗外有響動。她推開窗,隻見一道白影蹲在窗台上,正是許久未見的白狐。它嘴裏叼著一株紫色的草藥,放在窗沿上,衝著李雪輕輕叫了一聲。
    “這是……‘夢魂草’?”李雪認出了這種草藥,能安神定魂,專治夜遊症,正是白天那東海老者需要的輔助藥材。她看向白狐,狐狸眨了眨眼睛,縱身躍入夜色,隻留下一串輕盈的腳印。
    李雪拿起夢魂草,心裏忽然明白了——有些守護,從不需要言語。就像這藥圃裏的草木,就像這山林裏的靈獸,就像五湖四海匯聚於此的醫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份“生生不息”。
    秋收結束後,藥圃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出師禮”。阿蠻、墨硯等六個舉子,經過一年的學習,已能獨立診治常見病,辨識百種草藥。李雪給他們每人頒發了一本《終南藥經》,扉頁上寫著“醫道無界,仁心有方”。
    “出去後,要記得‘守真’。”李雪看著他們,目光溫和而堅定,“藥材可以炮製,但本心不能;醫理可以變通,但仁心不能。無論走到哪裏,終南山的藥圃,永遠是你們的後盾。”
    舉子們深深鞠躬,聲音洪亮:“弟子謹記先生教誨!”
    送他們下山那天,沈硯特意殺了自己養的雞,燉了一大鍋湯。阿古拉用西域的香料烤了餅,小石頭把舍不得吃的火棘果幹分給大家。離別的傷感被濃濃的暖意包裹著,沒有人說“再見”,隻說明年秋收時,一定帶著各地的新草藥回來“交作業”。
    李雪站在藥圃的高台上,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心裏充滿了平靜。秋風拂過,藥圃裏的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遠行的學子送行。她知道,這些年輕的醫者,會把終南山的藥香帶到更遙遠的地方,就像蒲公英的種子,落在哪裏,哪裏就會開出“仁心”的花。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滿藥圃,冰魄草的葉片在暮色中閃著柔和的光。李雪輕輕撫摸著窗台上那株夢魂草,忽然覺得,所謂“傳承”,從來不是把人捆在身邊,而是讓他們帶著這份“道”,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而終南山的藥圃,永遠在這裏,像一棵沉默的老樹,紮根大地,靜待每一個歸來的身影,也迎接著每一個懷揣仁心的新麵孔。秋實滿倉的背後,是更長久的“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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