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藥廬夜話與未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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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棉布,緩緩蓋下藥廬的屋頂。林辰坐在門檻上,手裏摩挲著那塊從回音穀帶回來的鳴音石,石麵還殘留著白日裏碾藥時的溫度。青禾端來一碗熱粥,瓷碗在石桌上發出輕響,阿木正蹲在灶邊翻找曬幹的回音花,火塘裏的柴火燒得劈啪響,映得三人臉上忽明忽暗。
“今天趙三叔來謝禮,送了一籃新摘的梅子,”青禾把粥推到林辰麵前,“他說要不是你那回魂草,他這輩子怕是醒不過來。”
阿木從灶膛裏抽出一根燃著的柴,湊近看藥架上晾著的墨葉草:“我總覺得這草神得很,明明在霧隱山時蔫巴巴的,到了咱們這兒,葉片亮得像抹了油。”
林辰舀了一勺粥,熱氣模糊了鏡片:“草木和人一樣,得在對的地方紮根。霧隱山的潮氣壓著它,咱們這兒的黃土才合它性子。”他想起冰火湖的守湖人說過,每種草木都有自己的“命土”,強求不得。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音,王阿婆提著個竹籃走進來,籃子裏裝著剛蒸好的槐花糕。“聽青禾說你們還沒吃飯,”阿婆把籃子往桌上一放,眼睛笑成了縫,“張大爺今下午能認出他家的老黃牛了,李大叔也敢下田割麥了,都是你們幾個娃的功勞。”
阿木抓起一塊槐花糕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是辰哥帶的藥厲害!”
王阿婆拍了拍林辰的手背,皺紋裏盛著暖意:“我活了七十年,見過不少走南闖北的人,沒見過你這樣的——把他鄉的草木帶回來,還能讓它們活成咱這兒的樣子。”她指了指藥圃的方向,“就像那株鳴音藤,在回音穀時隻能攀著石頭長,到了這兒,順著竹架能爬滿半個院子。”
林辰望著院牆外的星空,忽然想起在浮沙島的夜晚,沙伯給他講過的“草木遷徙”的故事:三百年前,有艘商船從冰火湖出發,船底沾了些鎖水藤的種子,漂到落星灘就紮了根,後來竟長成了一片綠簾。“其實草木比人勇敢,”林辰輕聲說,“它們不管漂到哪,隻要有土有水,就敢往下紮。”
“人也一樣,”王阿婆歎了口氣,“你爹當年去西域行醫,不也是帶著一背簍草藥種子走的?隻是他沒你運氣好,沒能親眼看見那些種子發的芽。”
林辰的手頓了頓。他爹的故事,村裏老人很少提起——據說當年為了采一味隻在雪山生長的“醒神草”,爹在雪崩裏沒了蹤跡。直到這次在冰火湖,他從守湖人的日誌裏看到記載,才知道爹最後挖到了醒神草,隻是沒能帶回來。
“我在冰火湖的石洞裏,找到了爹刻的字,”林辰聲音有些發緊,“他說‘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原來他早知道,那些草藥不是給哪個人采的,是給需要的人。”
火塘裏的柴“劈啪”爆了個火星,青禾往灶裏添了根柴,輕聲說:“所以你才把回魂草的種子分給了鄰村?”
林辰點頭。今早他讓阿木送了半袋回魂草籽去河對岸的柳溪村,那裏上個月鬧過一場疫病,不少人還癱在炕上。“爹當年沒做完的事,我替他做。”他拿起一塊槐花糕,甜味漫進心裏,“就像王阿婆說的,草木得在對的地方紮根,人心也一樣——得在需要的地方發熱。”
王阿婆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對了,前幾日整理你爹的舊物,翻出這個,估摸著是你要的。”布包裏裹著本牛皮筆記本,紙頁已經泛黃,封麵上寫著“異土方記”四個字。
林辰翻開筆記本,爹的字跡力透紙背,記著各地的草藥特性:“落星灘的光苔,需與晨露同煎,治眼盲如神”“回音穀的鳴音石,磨成粉能安神,隻是性烈,需配三兩片紫蘇中和”……其中幾頁還畫著草圖,有冰火湖的紫根草,有霧隱山的墨葉草,和他這次帶回的竟分毫不差。
“原來爹早就走過這些地方,”林辰的眼眶熱了,“他把路都替我趟平了。”
阿木湊過來看,指著其中一頁驚呼:“這不是醒霧花嗎?爹說它能驅蚊蟲,原來還能治風濕!”
青禾也湊過來,手指點在“鎖水藤”那頁:“這裏寫著‘以黃土拌沙培之,得日頭曬足三個時辰,汁水更濃’,難怪咱們種的比霧隱山的壯!”
王阿婆看著三個年輕人頭湊在一起的樣子,悄悄起身往院外走。月光穿過藥圃的藤蔓,在地上織出細碎的銀網,鳴音藤的葉片輕輕搖晃,發出“叮咚”的輕響,像誰在遠處彈著琴。
“阿婆您慢點走,”林辰抬頭喊了一聲,“明早我讓阿木送些墨葉草汁過去,您擦關節能舒服點。”
王阿婆擺了擺手,拐杖點地的聲音漸漸遠了。
“辰哥,你看這頁!”阿木指著筆記本的最後一頁,上麵畫著幅簡略的地圖,標注著“西極山”三個字,旁邊寫著“有‘還魂花’,能續斷骨,然山高路險,需結伴而行”。
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村裏的李二哥去年采石時摔斷了腿,至今還拄著拐杖,醫官說骨頭接歪了,這輩子都站不直。“西極山在哪?”他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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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翻出爹留下的舊地圖,手指在西北方向點了點:“從這兒往西北走,過了三疊嶺,再渡黑水河,應該就是了。”
阿木把地圖往桌上一拍:“那咱們去采還魂花啊!李二哥肯定能好起來!”
林辰看著筆記本上爹的字跡,又望向藥圃裏那些在風中搖曳的草木——從回音穀的鳴音藤,到冰火湖的紫根草,再到霧隱山的墨葉草,每一株都帶著他鄉的印記,卻在這片黃土裏紮得穩穩的。他忽然明白,爹當年為什麽要帶著種子走——不是為了留下名字,是為了讓那些在異鄉孤獨生長的草木,能在更多地方活下去,也讓更多人,能被這些草木救一命。
“等收完這季麥子,”林辰把筆記本小心地放進懷裏,“咱們就去西極山。”
火塘裏的柴漸漸燒成了紅炭,映得藥圃的藤蔓像鍍了層金。阿木已經開始數藥簍裏的幹糧,青禾在修補去年穿過的草鞋,林辰的手指劃過鳴音石上的紋路,仿佛能聽見回音穀的風,冰火湖的浪,還有爹在雪山深處采藥時的腳步聲。
夜還很長,但路已經在腳下鋪開——帶著他鄉的草木,帶著爹的筆記,帶著村裏人的期盼,往更遠的地方去。就像那些隨波逐流的種子,不管漂到哪,隻要心裏有片“命土”,就敢紮下去,長出新的綠來。
院牆外的槐花樹沙沙作響,像是在應和著什麽。林辰知道,這趟旅程,從來就沒結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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