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鹽道深處的熒光與跨世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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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道入口比想象中更隱蔽,藏在雲隱寺後山的一處瀑布後麵。水流撞擊岩石的轟鳴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林辰用柴刀劈開纏繞的藤蔓,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洞口,洞口的岩壁上凝結著白色的鹽晶,在鬆明的映照下泛著細碎的光。
“這就是鹽道入口?”沈公子用手摸了摸岩壁,指尖沾了層細鹽,“裏麵怕不是齁得慌。”
林辰對照著母親留下的草圖,確認入口無誤:“娘的圖上標著,進去五十步有個岔路,左拐是暗河,右拐才是主道。”他將鬆明舉得更高些,“進去後小心腳下,鹽晶滑。”
走進洞口,潮濕的空氣裏果然彌漫著一股鹹澀味,岩壁上的鹽晶越來越厚,有的地方甚至形成了鍾乳石般的鹽柱,折射著鬆明的光,仿佛走進了一座水晶宮殿。走了約莫五十步,果然出現岔路,左側傳來潺潺的水聲,右側的通道則更狹窄,岩壁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婉”字——是母親的筆跡。
“走這邊。”林辰毫不猶豫地拐進右側通道,沈公子緊隨其後,手裏的骨刀警惕地掃過兩側。
通道蜿蜒向下,越來越潮濕,腳下的鹽晶混合著泥水,變得異常濕滑。林辰走得很慢,目光不斷掃過岩壁,母親的草圖上標注著幾處“鹽眼”——天然的鹽泉出口,也是辨別方向的標誌。
“你看,”他指著一處滲出鹽水的岩壁,“這就是鹽眼,圖上說看到第三個鹽眼,就離望鹽台不遠了。”
沈公子湊近看,鹽水正從岩縫裏緩緩滲出,在下方積成一個小小的鹽池,池底的鹽晶像碎玻璃一樣反光。“伯母真是厲害,這種地方都能畫出圖來。”
林辰沒說話,隻是輕輕撫摸著岩壁上的鹽漬,仿佛能觸摸到母親當年留下的溫度。憶魂石在懷裏微微發燙,他卻沒有再拿出來——經過這一路,他已經不再需要靠石頭來確認母親的存在,她的氣息仿佛就彌漫在這鹽道的每一寸空氣裏。
走到第三個鹽眼時,前方的通道突然開闊起來,出現一個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個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方塊,邊緣有銀色的線條,表麵光滑如鏡,既不是木,也不是石,更不是金屬,在鬆明的光線下泛著一種非自然的光澤。
“這是什麽?”沈公子好奇地拿起方塊,入手冰涼,比同體積的石頭輕很多,“上麵還有字!”
林辰湊近一看,方塊表麵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不是這個時代的字體,卻莫名讓他覺得熟悉:“林辰親啟·199x留”。
“199x?”沈公子皺起眉,“這是什麽年份?從沒聽過。”
林辰的心髒猛地一跳,一個模糊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顫抖著從沈公子手裏拿過方塊,指尖觸碰到表麵的瞬間,方塊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原本光滑的表麵浮現出一行行流動的文字,文字下方還有一幅精細的製鹽圖,比母親留下的草圖複雜百倍,標注著鹽泉的走向、鹽晶的成分,甚至還有提煉精鹽的步驟,旁邊畫著些從未見過的器械,像是某種金屬容器,連接著彎曲的管道。
“這……這是活的?”沈公子驚得後退一步,“難道是什麽法器?”
林辰沒有回答,目光死死盯著那些流動的文字,文字的內容不是製鹽的方法,而是一段留言,用的是和方塊邊緣相同的奇怪字體,他卻奇跡般地能看懂:
“辰兒,當你看到這些字時,娘應該已經不在了。別怪娘狠心,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不屬於這個時代,1998年的那場實驗室事故,把我送到了這裏,成了‘林婉’。你爹很好,可我總想起原來的家,想起鄧麗君的歌,想起冰箱裏的可樂,想起能隨時打電話的日子……”
“1998年……鄧麗君……電話……”林辰喃喃自語,這些詞語像鑰匙,打開了他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小時候生病,爹抱著他哼過一段奇怪的調子,歌詞裏有“甜蜜蜜”“在哪裏”,當時他以為是爹編的,現在想來,那分明就是方塊裏提到的“歌”。
留言還在繼續:
“我試著用現代的方法製鹽,沒想到竟成了禍根。那些人以為我是妖怪,說我的鹽‘太幹淨,不像人間物’,其實他們不知道,這隻是最基礎的化學提純。林肅將軍知道我的來曆,他幫我隱瞞,卻護不住我……你剛出生那月,我就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不是病死,是這具身體在排斥這個時代,像鹽晶溶於水,慢慢消散……”
林辰的眼淚無聲滑落,滴在方塊的表麵,白光突然閃爍了一下,浮現出一張模糊的影像——那是一個穿著奇怪衣裳的女子,梳著利落的短發,對著鏡頭笑得燦爛,背景裏有高樓大廈,有奔跑的鐵盒子後來他才知道那叫汽車),女子的眉眼,和他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是……娘?”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影像,影像卻像水中月一樣散開,重新變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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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難過,辰兒。我留下這枚‘記憶儲存器’就當是你們這兒的‘憶魂石’吧),把我的製鹽技術和想說的話都存在裏麵,它能感應到你的血脈,讓你看到我留下的畫麵。記住,別被時代困住,就像鹽能溶於水,也能結晶成岩,人也一樣,在哪兒都能活出滋味。最後,給你唱句我最喜歡的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文字消失,方塊的白光漸漸暗下去,恢複成冰冷的黑色,隻有表麵的“199x”還在隱約發亮。林辰緊緊抱著方塊,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原來憶魂石裏的畫麵不是幻象,卻也不是真實發生的場景——那是母親用她那個時代的“高科技”,提前錄下的影像和留言,她早就知道自己會離世,早就為他鋪好了路。
她不是被黑衣人抓走,不是藏在望鹽台,她在他剛出生不久,就已經像鹽晶一樣,消散在了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
“辰哥……”沈公子小心翼翼地拍著他的背,他從未見過林辰哭成這樣,像個迷路的孩子,“伯母她……”
“她來自90年代,”林辰哽咽著說,“一個有高樓、有鐵盒子、能唱歌的時代。她不是細作,不是逃犯,她隻是個想家的人。”他舉起手中的方塊,“這不是法器,是她的‘記憶’,是她那個時代的‘憶魂石’。”
沈公子似懂非懂,卻明白了最關鍵的一點:“所以……伯母早就不在了?那些黑衣人抓的……不是她?”
“不是,”林辰搖頭,漸漸冷靜下來,“他們要的是製鹽圖,是娘留下的技術。林肅將軍的密信,恐怕也和這個有關——他知道娘的來曆,想保護這份技術,卻被奸臣利用,最後才……”
他將方塊小心地收好,貼身藏在懷裏,那裏還放著母親的玉佩和憶魂石。此刻,三塊“信物”貼在一起,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我們去望鹽台看看,”林辰站起身,擦掉眼淚,眼神裏有悲傷,卻更多的是一種釋然,“娘的圖上標著,那裏有她藏起來的製鹽器械,或許能找到更多線索。”
通往望鹽台的路更難走,需要穿過一條狹窄的鹽橋,橋下是漆黑的暗河,水流湍急,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林辰走在前麵,腳步堅定,沈公子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一直沉穩的夥伴,此刻身上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力量——那是解開所有心結後,卸下重負的輕盈。
望鹽台是一個天然的石窟,正對著鹽道盡頭的巨大鹽泉,泉眼噴出的鹽水在月光下形成一道白色的水幕,水幕後隱約能看到些金屬的反光。
“是器械!”沈公子興奮地跑過去,隻見石窟的角落裏堆著些奇怪的金屬管子,還有幾個密封的陶罐,罐身上刻著和方塊相同的奇怪符號。
林辰拿起一根金屬管,管壁輕薄卻堅硬,不是這個時代能鍛造出來的:“這是娘說的‘管道’,用來輸送鹽水的。”他打開一個陶罐,裏麵裝著白色的晶體,比他見過的任何精鹽都要純淨,“是提純後的鹽,能直接入藥。”
石窟的石壁上刻著最後一段話,是母親用這個時代的字體寫的,筆畫已經有些無力,顯然是她臨終前刻下的:“辰兒,娘的時代很好,這裏也很好。別為我停留,像鹽一樣,融進你的時代裏,活出自己的味道。”
林辰撫摸著石壁上的刻字,指尖能感受到筆畫的溫度,仿佛母親就在身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他終於明白,父親為何從未提過母親的死因,為何一直珍藏著那把匕首——那不是愧疚,是思念;不是秘密,是守護。
“我們走吧,”林辰轉身,望向鹽道入口的方向,“把製鹽圖交給朝廷,不是為了林肅將軍的遺願,也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娘——她想讓更多人用上幹淨的鹽,這個願望,我們幫她實現。”
沈公子點頭,幫他背起裝器械的行囊:“那些黑衣人怎麽辦?他們還在外麵等著呢。”
“讓他們等著,”林辰笑了笑,那是解開所有心結後的第一個笑容,幹淨而明亮,“等他們知道自己要抓的人早就不在了,要搶的不過是些‘石頭和管子’,自然會散去。”
離開鹽道時,天已經蒙蒙亮,朝陽透過瀑布的水幕,在他們身上灑下金色的光斑。林辰回頭望了一眼鹽道入口,仿佛能看到母親的身影站在那裏,對著他揮手,嘴裏哼著那首“甜蜜蜜”的歌。
他不會再回頭了,也不會再被過去困住。母親說得對,要像鹽一樣,融進自己的時代裏。
懷裏的記憶儲存器微微發熱,像是在為他送行。林辰握緊韁繩,黑馬迎著朝陽,朝著山下跑去,蹄聲輕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前路還有很長,或許還會遇到更多奇奇怪怪的事,更多需要解開的謎團,但他知道,自己的腳步會比以往更堅定——因為他不僅帶著自己的夢想,還帶著一個來自1998年的母親的祝福,帶著那份跨越時空的、沉甸甸的愛。
鹽道深處的鹽泉依舊在噴湧,仿佛在唱一首永恒的歌,歌聲裏有母親的溫柔,有時代的變遷,還有一個年輕人,終於學會了與過去和解,向著未來,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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