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流沙河的金沙與古渡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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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鏡湖半月後,官道漸漸被黃沙覆蓋,風裏帶著幹燥的氣息,刮在臉上有些刺痛。沈公子用布巾裹著頭,隻露出兩隻眼睛,嘴裏嘟囔著:“這鬼地方,比西極山的風雪還磨人。”
阿木的竹籃上蒙了層薄沙,靈蘊獸縮在裏麵,隻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時不時用爪子扒掉落在身上的沙粒。“快到流沙河了,”阿木看著遠處起伏的沙丘,“我爹的冊子上說,流沙河的沙子是金色的,能映出人的影子,像流動的鏡子。”
曾言爻翻著從鏡湖帶來的《邊陲風物誌》,指尖點在一幅插畫上:“書上說流沙河有‘三絕’——金沙鋪路,古渡聽風,石蓮鎮水。石蓮是種長在河底的石頭,形狀像蓮花,據說能鎮住河水的戾氣,隻是近幾十年很少有人見到了。”
林辰勒住韁繩,讓馬慢下來:“前麵有個驛站,咱們去歇腳,順便問問古渡的位置。”
驛站不大,院牆是用黃泥砌的,門口拴著幾匹駱駝,駝鈴在風裏發出“叮當”的輕響。掌櫃是個絡腮胡的漢子,見他們進來,熱情地招呼:“幾位是往流沙河去?最近風沙大,古渡那邊不好走,得等風停了再過河。”
“古渡還有人擺渡嗎?”阿木問道,手裏攥著靈蘊獸探出的爪子,怕它被風沙迷了眼。
掌櫃給他們倒上熱茶,茶碗邊緣結著層白霜:“有個老渡工,姓秦,在古渡撐了一輩子船。隻是他脾氣怪,隻在晴天的卯時和酉時擺渡,說是要等河神醒著的時候。”
沈公子喝了口茶,茶水帶著股淡淡的苦味:“河神?我看是他自己想偷懶。”
正說著,門外進來個背著藥簍的年輕人,藥簍裏裝著些幹枯的草藥,葉片上還沾著金沙。“這是‘沙參’,”年輕人見阿木盯著藥簍,主動解釋道,“流沙河兩岸特有的草藥,能治風寒,就是采起來費勁,得在沙裏刨半天。”
阿木眼睛一亮,從竹籃裏拿出《迷途草木記》:“我能看看嗎?我想畫下來。”
年輕人爽快地答應了。阿木小心地拿出一株沙參,根莖粗壯,帶著淡淡的藥香,他借著驛站的燈光,仔細地畫著,連根須上沾著的金沙都畫得清清楚楚。“謝謝你,”畫完後,阿木把沙參還給他,“我叫阿木,是個郎中。”
年輕人笑著說:“我叫石娃,家就在流沙河岸邊,靠采沙參和擺渡的秦伯相依為命。秦伯最近咳嗽得厲害,我正想找些沙參給他熬湯喝。”
“我們有七星草,能治咳嗽,”曾言爻從藥箱裏拿出一小包七星草,“和沙參一起熬,效果更好。”
石娃接過七星草,眼睛一亮:“太謝謝你們了!秦伯要是知道,肯定高興。”
風停的第二天清晨,他們跟著石娃往流沙河去。沙丘在晨光裏泛著金紅色,像被點燃的火焰,遠遠望去,流沙河像一條金色的帶子,蜿蜒在沙丘之間,河麵波光粼粼,果然全是金色的沙子,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這沙子真的是金的?”沈公子彎腰抓起一把,沙子從指縫漏下,閃著細碎的光。
石娃笑著搖頭:“是金沙,卻不值錢,因為裏麵混著‘鎮水石’的粉末,提煉不出純金。秦伯說,這是河神留下的,用來護著古渡不被洪水衝垮。”
古渡在河灣處,岸邊停著艘老舊的木船,船身被風沙打磨得發亮,船頭刻著一朵石蓮花,花瓣已經有些模糊。一個白發老者正坐在船頭補網,咳嗽聲在空曠的河岸上格外清晰——正是老渡工秦伯。
“秦伯,我帶客人來了!”石娃喊道。
秦伯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看到阿木竹籃裏探出腦袋的靈蘊獸,愣了愣:“這小獸……是靈蘊獸?”
阿木驚訝地問:“您認識它?”
秦伯放下漁網,咳嗽了幾聲:“幾十年前見過,跟著一位姓蘇的郎中。他說這小獸能辨善惡,跟著心善的人走。”他看著阿木,“你是蘇郎中的徒弟?”
“不是,”阿木搖了搖頭,“但我認識他留下的聽鬆廬,還有這本冊子。”他拿出《迷途草木記》,秦伯看到封麵上的字跡,眼眶一下子紅了。
“是老蘇的字!”秦伯顫抖著翻開冊子,看到裏麵的草藥圖譜,眼淚掉了下來,“他當年說要去雲遊,沒想到……沒想到再也沒回來。”
原來秦伯年輕時和蘇老先生是朋友,兩人曾一起在流沙河岸邊采藥,蘇老先生還教他認過不少草藥,包括能鎮水的石蓮。“他總說,流沙河的金沙看著金貴,其實不如石蓮金貴,石蓮能護著古渡,金沙隻能讓人貪心。”秦伯歎了口氣,“後來他去了聽鬆廬,我們就再也沒見過。”
阿木把蘇老先生的日記遞給秦伯,秦伯戴上老花鏡,一字一句地讀著,讀到“靈蘊獸需以聚靈草養之”時,抹了抹眼淚:“這老東西,到死都記著小獸的性子。”
酉時的流沙河格外安靜,風沙停了,河麵像鋪了層碎金,古渡的影子倒映在水裏,隨著水波輕輕晃動。秦伯撐起木船,準備擺渡他們過河,石娃則在岸邊準備晚飯,沙參燉雞湯的香氣順著風飄過來,饞得靈蘊獸直蹭阿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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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蓮就在河底的漩渦裏,”秦伯一邊撐船,一邊說,“要在退潮的時候才能看到,石蓮的花瓣能入藥,治心悸最靈,隻是采的時候得小心,漩渦裏的水流急,容易出事。”
阿木趴在船邊,看著河底,金沙在水裏流動,像無數條金色的小蛇。靈蘊獸突然對著一處漩渦叫了起來,那裏的水色比別處深,隱約能看到一塊青黑色的石頭,形狀像朵含苞待放的蓮花——正是石蓮!
“找到了!”阿木驚喜地喊道。
秦伯把船停在漩渦旁,石娃放下錨:“我下去采,我水性好。”
他跳進水裏,金沙在他周圍散開,像一團金色的霧。沒過多久,他抱著一塊石蓮浮出水麵,石蓮的花瓣上還沾著金沙,在夕陽下閃著光。“這石蓮夠大,能掰下一小塊做藥引,剩下的還能扔回河裏,明年就能長出新的石蓮。”石娃笑著說,動作熟練得像在處理尋常草藥。
阿木小心地掰下一小塊石蓮,用布包好,放進竹籃:“我爹說,石頭也有靈性,不能采盡了。”
秦伯看著他,眼裏滿是欣慰:“老蘇沒看錯人,你比那些隻知道挖石蓮賣錢的人懂規矩多了。”
晚飯時,他們坐在古渡的草棚下,喝著沙參燉雞湯,湯裏放了點石蓮粉末,喝起來格外清甜。秦伯說起流沙河的往事:當年有夥馬匪想挖光河底的石蓮,說是能賣錢,秦伯和蘇老先生拿著扁擔,硬是把他們趕跑了;還有一年洪水,是河底的石蓮擋住了激流,古渡才沒被衝垮……
“石蓮看著硬,其實心軟,”秦伯喝了口酒,“你對它好,它就護著你;你對它壞,它就任由洪水把你卷走。”
阿木在《迷途草木記》上畫下石蓮的樣子,旁邊寫著:“流沙河底,石蓮鎮水,性剛心柔,護渡安民。”他忽然覺得,草木也好,石頭也罷,其實都和人一樣,有脾氣,有善意,你敬它一尺,它就敬你一丈。
夜裏,流沙河的月光格外亮,金沙在月光下泛著銀輝,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秦伯和石娃在草棚下說著話,阿木則跟著靈蘊獸在岸邊散步,小獸時不時停下來,對著河麵叫兩聲,像是在和河底的石蓮打招呼。
“秦伯的咳嗽還沒好利索,”曾言爻走過來,手裏拿著藥箱,“石蓮和沙參雖然管用,但還缺一味‘防風’,流沙河岸邊有嗎?”
秦伯的聲音從草棚裏傳來:“東邊的沙丘後麵有,隻是那裏風大,長的防風都帶著刺,不好采。”
阿木自告奮勇:“我去采吧,靈蘊獸能幫我找。”
沈公子跟著站起來:“我陪你去,夜裏的沙丘不安全。”
兩人一獸往東邊的沙丘走去,靈蘊獸跑在最前麵,銀白色的毛發在月光下格外顯眼。沙丘後麵果然長著不少防風,葉片邊緣帶著細小的尖刺,根莖埋在沙裏,得用竹刀才能挖出來。
“小心點,”沈公子用刀撥開沙粒,“別被刺紮到。”
阿木剛挖出一株防風,突然聽到靈蘊獸發出急促的叫聲,隻見遠處的沙丘上,有幾個黑影在晃動,手裏還拿著鋤頭,顯然是來挖石蓮的。
“是偷石蓮的!”沈公子低罵一聲,“秦伯說過,最近總有人夜裏來偷,沒想到被咱們碰上了。”
阿木想起秦伯說的“石蓮能鎮水”,要是被挖走,洪水來了怎麽辦?他靈機一動,從竹籃裏拿出引蓮燈的材料——離開鏡湖時帶的蘆葦杆和鬆脂,快速做了個簡單的燈,點燃後舉起來,對著河麵晃動。
“你這是幹什麽?”沈公子不解地問。
“秦伯說石蓮通靈性,”阿木壓低聲音,“說不定能引來河神的‘警示’。”
說來也怪,引蓮燈的光剛落在河麵上,河底突然湧起一股暗流,漩渦裏的金沙旋轉起來,像條金色的龍,朝著那幾個黑影衝去。黑影們嚇得尖叫起來,扔下鋤頭就跑,連滾帶爬地消失在沙丘後麵。
“真管用!”沈公子驚喜道,“這石蓮還真能鎮水趕賊!”
靈蘊獸對著河麵叫了兩聲,像是在道謝。阿木看著平靜下來的河麵,忽然明白,所謂的“河神”,其實就是石蓮本身,是它用自己的力量守護著這片土地,守護著依賴它生存的人。
五
離開流沙河的那天,秦伯和石娃來送行。秦伯把那艘老舊的木船送給了石娃:“我老了,撐不動船了,以後古渡就交給你了。記住,要像護著眼睛一樣護著河底的石蓮,那是咱們的根。”
石娃重重地點頭:“秦伯放心,我會的。”他給阿木塞了一包沙參種子,“這是今年新收的種子,撒在有水的地方就能長,你們帶著,路上能用。”
秦伯則把蘇老先生當年留下的一把竹刀送給了阿木,竹刀的刀柄上刻著朵小小的石蓮:“老蘇說,竹刀不傷草木根,你用它采藥,合適。”
阿木接過竹刀,刀柄被摩挲得光滑,帶著淡淡的竹香。“謝謝您,秦伯。等我們回來,一定聽您和蘇老先生當年的故事。”
秦伯笑著揮手:“好,我等著。到時候我給你們唱流沙河的船歌,比鏡湖的漁歌還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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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駝隊緩緩離開古渡,流沙河的金沙在身後閃著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目送他們。阿木坐在駱駝上,懷裏抱著《迷途草木記》,竹刀別在腰間,靈蘊獸趴在他腿上,嘴裏叼著顆金沙玩得不亦樂乎。
“下一站去哪?”沈公子回頭問,駝鈴在風裏叮當作響。
林辰展開地圖,指尖指向北方:“去雪嶺,據說那裏有種‘冰葉花’,能治寒毒,醫書說比還陽草還靈。”
阿木眼睛一亮,翻開冊子,在新的一頁上寫下“雪嶺·冰葉花”,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雪花:“我爹的冊子上提過,說冰葉花長在雪線以上,花瓣像冰做的,要用心火才能化開它的寒氣。”
曾言爻笑著說:“看來又有新的草木要記了。”
風沙再次吹起,卷起地上的金沙,像為他們鋪了條金色的路。阿木看著遠處起伏的沙丘,忽然覺得,他們走過的每一段路,遇到的每一個人,采過的每一種草木,都像流沙河的金沙,看似微小,卻在《迷途草木記》裏慢慢堆積,變成了最珍貴的寶藏。
靈蘊獸突然對著天空叫了兩聲,阿木抬頭,隻見一隻孤雁正往北方飛去,翅膀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在為他們引路。他握緊了腰間的竹刀,指尖拂過《迷途草木記》的封麵,心裏明白,隻要帶著這份對草木的敬畏,對承諾的堅守,無論前路是流沙還是冰雪,他們都能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灑滿光的路。
而流沙河的金沙,古渡的船歌,還有秦伯和石娃的笑臉,都會像石蓮一樣,深深紮根在記憶裏,在歲月的長河裏,靜靜守護著那些關於相遇與約定的故事,直到他們帶著新的草木圖譜,再次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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