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回雁峰的舊信與守陵人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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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歸雁湖往東北行,沿途的風光漸漸染上熟悉的輪廓——青石板路變成了黃土小徑,濕潤的水汽被幹燥的山風取代,連靈蘊獸脖子上的雁羽都不再泛著潮意,在風中輕顫時,帶著股幹爽的脆響。這日午後,遠處突然出現一道青灰色的山巒,峰頂矗立著座殘破的石塔,塔尖斜斜地指向天空,像支倒插的毛筆。
“是回雁峰。”林辰勒住韁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小時候跟著父親來過,峰頂有座古墓,據說埋著位前朝的藥聖,守陵人世代住在山下的村子裏。”
曾言爻的指尖劃過藥箱裏的《蘇氏藥記》,扉頁上的“回雁峰”三個字被摩挲得發亮:“外婆的藥書裏提過,藥聖臨終前留下一箱‘濟世方’,藏在墓中,說‘遇有緣者,當傾囊相授’。”
靈蘊獸突然對著山腳下的村落狂吠,項圈上的記憶碎片發出細碎的光,映出村裏的景象:幾十間土坯房錯落分布,屋頂的煙囪卻沒冒煙,村口的老槐樹上掛著串發黑的鈴鐺,風一吹,發出沉悶的“哐當”聲,像在哭喪。
山腳下的村子叫“守陵村”,村口的石碑上刻著三個模糊的字,碑前擺著些腐爛的供品,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村裏靜得可怕,門窗大多敞開著,地上散落著些未收的穀物,甚至有戶人家的院牆上還晾著件半幹的衣裳,衣角在風裏孤零零地飄著,像隻斷了線的風箏。
“人呢?”阿木牽著靈蘊獸走進村頭的第一間屋,屋裏的土炕上躺著個穿粗布褂子的老者,雙目緊閉,臉色青灰,嘴角卻帶著詭異的笑,像是在做什麽美夢。他伸手探了探老者的鼻息,指尖冰涼——人已經死了,身體卻沒僵硬,像被凍住的蠟像。
靈蘊獸對著裏屋的櫃子狂吠,櫃子上了鎖,鎖孔裏插著把生鏽的銅鑰匙。林辰用短刀撬開櫃門,裏麵沒有金銀財寶,隻有一疊疊泛黃的信,信封上沒有收信人,也沒有寄信人,隻在右下角畫著個小小的藥葫蘆。
“是守陵人的信。”曾言爻抽出一封,信紙薄如蟬翼,上麵的字跡潦草卻有力:“今日巡山,見墓道第三層的長明燈滅了,怕是有不幹淨的東西闖進去了……”“藥聖的‘濟世方’不能落進惡人手裏,哪怕拚了性命,也要守住……”“村裏的孩子開始說胡話,總說看到白胡子老頭在窗外招手,是藥聖顯靈了嗎?”
最後一封信隻寫了一半:“它來了,長著很多眼睛的……”字跡戛然而止,紙角沾著暗紅色的血漬。
他們在村裏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的村民都和老者一樣,麵帶詭異的笑容死去,死狀安詳,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村中心的空地上立著塊無字碑,碑前的石案上擺著個青銅鼎,鼎裏插著三支香,香灰直直地豎著,沒有絲毫傾斜,像是被施了法術。
“這碑不對勁。”林辰用刀背敲了敲碑身,聲音空洞,像是中空的,“裏麵藏著東西。”
靈蘊獸突然對著碑底撒尿,尿液滲進碑座的縫隙,竟冒出陣陣白煙。碑身劇烈震顫,從中間裂開道縫,露出裏麵的暗格,暗格裏放著個黑色的木盒,盒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符咒中央畫著隻巨大的眼睛,瞳孔裏刻著“噬魂”二字。
“是邪物的盒子!”曾言爻臉色大變,想起《北地藥錄》裏的記載,“傳聞藥聖當年為了鎮壓墓中的怨靈,用自身精血煉製了‘鎮魂盒’,盒裏封著隻‘多目怪’,能吞噬人的魂魄,讓人在美夢中死去……”
木盒突然“啪”地一聲彈開,裏麵沒有怪物,隻有一卷泛黃的布帛,布帛上畫著回雁峰的地形圖,墓道的入口被紅筆圈了出來,旁邊寫著:“欲取濟世方,需過三關:忘生崖,斷念橋,噬魂殿。”
墓道的入口藏在峰頂石塔的地下,入口處的石門上刻著副對聯:“醫者仁心,可活白骨;貪者黑心,必入地獄。”橫批是“濟世為懷”。靈蘊獸用爪子推開石門,一股濃重的黴味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藥香,像是陳年的草藥在發酵。
第一關是“忘生崖”,其實是條狹窄的石階路,石階兩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崖底傳來陣陣哀嚎,像是無數魂魄在掙紮。石階上刻著些模糊的人臉,都是些貪婪的表情,有的伸出手想抓什麽,有的咧著嘴笑,露出尖利的牙。
“這些是想偷濟世方的人,”曾言爻指著人臉旁的小字,“‘某年某月,張財主攜家丁盜墓,墜崖而亡’……他們的魂魄被永遠困在了這裏。”
靈蘊獸走在最前麵,項圈上的活血藤發出青光,照亮了石階。每當青光掃過那些人臉,人臉就會發出痛苦的嘶吼,漸漸變得模糊。阿木突然明白,這關考的不是勇氣,是心——隻要不貪,不戀,就能坦然走過。
第二關是“斷念橋”,橋身是用鐵鏈架在兩座懸崖間的,鐵鏈上纏著些發黑的屍骨,橋麵鋪著的木板早已腐朽,踩上去“咯吱”作響,仿佛隨時會斷裂。橋對麵的石壁上刻著無數個名字,每個名字旁都畫著個小小的棺材,像是在記錄死者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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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守陵人的名字!”曾言爻認出其中一個名字,正是信裏提到的“老村長”,“他們為了守墓,自願死在這裏,用魂魄加固橋身。”
林辰握緊短刀,刀尖在手心劃開道口子,將血滴在鐵鏈上:“以血為誓,我們取濟世方,隻為救人,不為私利!”血滴落在鐵鏈上,發出“滋滋”的響,鐵鏈上的屍骨漸漸化作光點,融入橋麵,木板瞬間變得堅固。
第三關是“噬魂殿”,殿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個水晶棺,棺裏躺著個穿古裝的老者,麵容安詳,手裏握著本泛黃的醫書,正是“濟世方”。殿四周的牆壁上嵌著無數隻眼睛,有大有小,有圓有扁,都在死死地盯著他們,眼神裏充滿了貪婪。
“是多目怪!”曾言爻趕緊掏出霞光草,揉碎了撒向空中,“它怕正陽之物!”
霞光草的清香彌漫開來,牆壁上的眼睛紛紛閉上,發出痛苦的嘶吼。水晶棺突然打開,老者的屍體坐了起來,對著他們微微一笑:“你們終於來了。”
“藥聖?”阿木驚訝地後退一步,屍體的皮膚竟有了血色,不像死了幾百年的樣子。
“我是藥聖的殘魂,”老者的聲音溫和,“守著濟世方等了三百年,就是等你們這樣心無貪念的人。那些守陵人,是被多目怪的幻象迷惑,以為能得到長生,才死在美夢裏。”他指了指牆壁上的眼睛,“它們是世人的貪念所化,隻要心不動,它們就傷不了你們。”
藥聖的殘魂將濟世方遞給曾言爻:“這書裏的方子,有的能治瘟疫,有的能活死人,但終究是外物。真正的濟世之法,在人心——醫者仁心,不在於藥多靈,而在於心多誠。”
曾言爻接過醫書,指尖觸到書頁上的溫度,突然想起外婆的藥書,兩本書的字跡竟有幾分相似。她對著殘魂深深鞠躬:“晚輩明白,定不負所托。”
殘魂笑了笑,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我還有個未了的願,想請你們幫忙。”他指著殿角的一個土灶,“灶裏埋著我寫給妻子的信,她當年也是個醫者,卻為了救我,死在一場瘟疫裏……我想讓她知道,我沒忘記她。”
阿木在灶裏挖出個陶罐,裏麵裝著一疊信,信封上畫著兩隻交纏的藥葫蘆。曾言爻拆開一封,信上寫著:“阿芷,今日采到一株七葉一枝花,想起你說這花像我們初見時你戴的發簪……”字跡溫柔,與醫書裏的嚴謹截然不同。
“我們會幫你送到。”林辰將信收好,“哪怕她在天上,也一定能收到。”
殘魂的身影徹底消散,水晶棺緩緩合上,牆壁上的眼睛全部閉上,化作石紋。殿外傳來陣陣鳥鳴,陽光透過石縫照進來,暖洋洋的,像是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離開墓道時,山腳下的守陵村突然燃起了炊煙,村口的老槐樹上,發黑的鈴鐺變成了新的銅鈴,風一吹,發出清脆的響。那些死去的村民,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對著他們揮手告別,臉上的詭異笑容變成了釋然的微笑。
“他們解脫了。”阿木望著村子,“藥聖的願了了,他們的執念也散了。”
回雁峰的石塔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塔尖的斜影裏,仿佛能看到藥聖與妻子並肩采藥的身影。靈蘊獸脖子上的雁羽、記憶碎片、銀鈴和活血藤項圈在餘暉中閃著光,小獸對著石塔叫了兩聲,像是在與藥聖的殘魂告別。
“往西北走,是‘百草甸’,”林辰展開地圖,指尖劃過新的路線,“據說那裏的草能說話,能告訴我們哪些方子還能改進。”
曾言爻將濟世方與外婆的藥書放在一起,兩本書的封麵輕輕貼合,像是完成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不管走到哪裏,這些方子都會跟著我們,救更多的人。”
阿木翻開《迷途草木記》,在新的一頁上畫下回雁峰的石塔,旁邊寫著:“醫者之心,可抵邪祟;濟世之願,能破執念。所謂靈異,不過是未完成的善意,在等一個被延續的機會。”
靈蘊獸突然對著西北方叫了兩聲,小獸的身影在餘暉中拉得很長,像個跳躍的音符。遠處的百草甸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綠,風裏傳來草木的低語,像是在召喚他們繼續前行。
這趟遊曆還在繼續,他們帶著藥聖的囑托,帶著守陵人的犧牲,帶著無數未完成的善意,走向更遠的遠方。或許前路還有更詭異的靈異,更難解的謎題,但隻要心裏裝著仁心,手裏握著傳承,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那些走過的峰,渡過的湖,守護過的魂,都會化作掌心的力量,陪著他們,把濟世的故事,寫得更長,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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