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碎星灘的沙語與瀕死者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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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百草甸三日,腳下的草地漸漸被細軟的沙礫取代。風卷著沙粒掠過灘塗,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靈蘊獸脖子上的活血藤白花沾了沙塵,卻依舊挺拔,小獸時不時停下腳步,用鼻尖蹭著地麵的沙粒,銀白的絨毛在夕陽下泛著暖光——碎星灘到了。
這片灘塗綿延數十裏,沙粒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故而得名。奇特的是,越是靠近灘中心,沙粒的光澤越亮,甚至能隱約映出人影,隻是那影子往往扭曲變形,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書上說,碎星灘的沙是‘憶魂沙’,”曾言爻翻開《濟世方》的附頁,上麵畫著灘塗的簡圖,“瀕死之人的魂魄會被沙粒吸附,沙中映出的,是他們未了的心願。”她指尖劃過書頁上的批注,“但怨氣重的魂魄會纏住活人,讓人陷入他們的執念,再也走不出灘塗。”
林辰彎腰抓起一把沙,沙粒在掌心微涼,果然映出模糊的影像:一個穿紅衣的女子在揮手,身影漸漸消散。他猛地鬆開手,沙粒落地,影像隨之碎裂:“這沙子……能照出人心底的遺憾。”
一、沙中影與尋仇的怨魂
灘塗深處傳來隱約的哭泣聲,像個女子在嗚咽。靈蘊獸對著聲音來源狂吠,項圈上的銀鈴急促作響,小獸的爪子在沙地上劃出深深的痕,沙粒中映出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正對著一塊礁石哭訴。
“是她的魂魄。”曾言爻認出沙中女子的服飾,與回雁峰守陵村的婦人相似,“看她的怨氣,怕是死得不甘。”
他們走近礁石,女子的身影漸漸清晰,她的脖頸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看到有人靠近,她猛地抬起頭,雙眼空洞,嘴角卻咧開猙獰的笑:“你們是來陪我的嗎?像那個負心漢一樣……”
沙粒突然劇烈翻動,映出更多的影像:女子與一個青衫書生在桃花樹下定情,書生許諾功成名就便回來娶她;後來書生中了狀元,卻娶了丞相的女兒,派人送來毒藥,讓她“自行了斷”;女子臨死前,手裏還攥著書生送的玉佩……
“是被負心人害死的。”阿木看著沙中碎裂的玉佩,與曾言爻腰間的玉佩樣式相似,“她的執念,是想讓書生償命。”
女子的魂魄突然化作黑煙,撲向林辰——林辰穿的青衫,讓她錯認成了負心書生。靈蘊獸縱身躍起,用身體擋住黑煙,項圈上的活血藤發出青光,黑煙撞上青光,發出“滋滋”的聲響,女子的慘叫在灘塗上空回蕩。
“他已經遭報應了。”曾言爻大喊,從藥箱裏取出片霞光草,草葉在沙地上劃出字跡,“那個書生三年後被查出貪贓枉法,斬於鬧市,臨死前手裏還攥著你送的荷包,說‘對不起阿月’……”
沙粒突然平靜下來,映出書生被斬首的畫麵,女子的魂魄呆呆地看著,空洞的眼眶裏滲出淚水,滴在沙上,化作點點熒光。她對著曾言爻深深鞠躬,身影漸漸透明,最後化作一顆最亮的沙粒,融入灘塗。
“原來她要的不是複仇,是一句道歉。”阿木望著女子消失的地方,沙粒的光芒變得柔和,“哪怕是遲來的真相,也能讓執念消散。”
二、忘川石與永世的等待
灘塗中心立著塊黑石,石上刻滿了名字,每個名字旁都畫著個小小的沙漏,沙子正緩緩流逝。曾言爻認出其中一個名字——“墨生”,正是百草甸詛咒枯榮台的藥農。
“是忘川石,”林辰撫摸著石上的刻痕,“傳說將名字刻在石上,就能讓魂魄留在灘塗,等想見的人。”他指著墨生名字旁的沙漏,沙子已經所剩無幾,“他快消散了。”
靈蘊獸對著黑石狂吠,沙粒在石下聚成個模糊的人影,正是墨生。他的魂魄比之前遇到的怨魂虛弱許多,隻是反複念叨:“阿芷……我錯了……”
“阿芷是誰?”阿木問道,沙粒突然映出畫麵:年輕的墨生與一個穿綠裙的女子在藥圃裏勞作,女子指著一株枯萎的草藥說:“枯榮自有理,強行逆天,會遭報應的……”後來女子染病去世,墨生為了讓她“複活”,才開始用活人試藥,最終走上歧途。
“是他的妻子。”曾言爻歎了口氣,“他的執念不是報複村民,是想向妻子道歉。”
她從藥箱裏取出《百草記》,翻到其中一頁,上麵貼著片幹枯的花瓣,旁邊寫著“阿芷親種,勿忘我”,字跡與墨生的筆跡如出一轍——是百草甸老藥農偷偷夾進去的,想必是墨生當年留下的信物。
“她知道你後悔了。”曾言爻將書頁對著墨生的魂魄,“這花瓣是她最喜歡的‘勿忘我’,她一直記著你。”
墨生的魂魄劇烈顫抖,對著書頁深深鞠躬,身影漸漸化作沙粒,融入忘川石。石上他的名字緩緩褪去,沙漏裏的沙子徹底流盡,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刻痕,像一滴風幹的淚。
“原來最痛的執念,不是恨,是悔。”林辰望著黑石,“他困在這裏五十年,等的不過是一句‘我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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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沙下棺與醫者的誓言
靈蘊獸突然對著一處沙麵狂吠,那裏的沙粒泛著暗紅色,像是浸透了血。阿木用手刨開沙層,下麵露出一口殘破的木棺,棺蓋已經裂開,裏麵躺著個穿醫者服飾的老者,手裏還攥著本醫書,正是《濟世方》的殘卷。
“是前朝的遊方郎中,”曾言爻認出老者腰間的藥囊,與回雁峰藥聖的藥囊樣式相同,“書上記載,他當年為了救治瘟疫患者,耗盡心血,最後累死在碎星灘。”
沙粒在棺旁聚成影像:老者背著藥箱在瘟疫區奔走,為了節省藥材,自己染病也不肯用藥;他在碎星灘咳出鮮血,卻依舊在沙上記錄藥方,直到最後一口氣……
“他的心願,是讓這些藥方傳下去。”林辰小心翼翼地取出棺裏的殘卷,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卻能辨認出是治療時疫的秘方,“我們幫他完成。”
他們在沙下又挖出幾口棺木,都是些生前有未了心願的魂魄:有想再見孩子一麵的母親,沙粒映出她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成為了郎中;有想報答恩人的書生,沙粒映出恩人被他當年救過的人善待,安享晚年;還有個想贖罪的小偷,沙粒映出他偷的錢被用來修了橋,方便了無數路人……
“原來很多執念,早就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阿木將沙粒拂回原位,“他們隻是不知道而已。”
靈蘊獸對著灘塗深處叫了兩聲,那裏的沙粒突然匯聚成一道光帶,指向西北方。光帶中映出無數張笑臉,都是些放下執念的魂魄,在向他們揮手告別。
四、沙語的終結與新的啟程
夕陽西沉時,碎星灘的沙粒不再閃爍詭異的光,隻是安靜地鋪在灘塗,像一片普通的沙地。忘川石上的名字大多褪去,隻剩下幾道淺淺的刻痕,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往西北走是‘望月崖’,”林辰展開地圖,指尖劃過最後一段路線,“據說那裏的月亮能照出人的本心,是這趟旅程的最後一站。”
曾言爻將《濟世方》殘卷與其他醫書放在一起,藥箱裏的霞光草、石菖蒲、活血藤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像是在為這段旅程伴奏:“不管本心是什麽,隻要守住最初的善意,就不會走錯路。”
阿木翻開《迷途草木記》,在碎星灘這一頁畫下忘川石與閃爍的沙粒,旁邊寫著:“沙能記語,亦能藏心;魂有執念,終會釋然。所謂靈異,不過是未被知曉的圓滿,在等一個被見證的瞬間。”
靈蘊獸突然對著西北方奔跑,脖子上的飾物在暮色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活血藤的白花在風中舒展,像在迎接即將升起的月亮。遠處的望月崖在夜色中勾勒出陡峭的輪廓,崖頂的月亮正緩緩升起,清輝灑滿灘塗,照亮了他們前行的路。
這趟遊曆已近終點,他們見過草木的靈性,聽過魂魄的低語,破解過詭異的靈異,也守護過無數未了的心願。前路或許還有未知的挑戰,但他們知道,隻要彼此相伴,心懷善意,就能像碎星灘的沙粒一樣,在時光中留下屬於自己的光亮。
而那些走過的灘塗,見過的魂魄,聽過的沙語,都將化作記憶裏的暖,陪著他們走向望月崖,走向旅程的終章,也走向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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