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歸墟港的船歌與漂流瓶裏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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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百草堂往東南行,山路漸漸被海岸線取代,空氣中的藥香被鹹濕的海風稀釋,卻多了幾分魚腥與海藻的氣息。靈蘊獸脖子上的活血藤新葉沾了海鹽,愈發青翠,小獸時不時停下腳步,對著翻湧的海浪輕吠,銀白的絨毛在陽光下泛著與浪花相似的光澤。這日午後,一片繁忙的港口出現在前方,碼頭上停泊著數十艘漁船,桅杆上掛著各色漁網,漁民們扛著漁獲穿梭往來,吆喝聲、船槳聲、海浪聲交織成喧鬧的樂章——歸墟港到了。
    歸墟港的奇特之處,在於這裏的洋流會帶著漂浮物駛向未知的遠方,漁民們稱之為“歸墟流”,說它能“載願遠航”。碼頭上最顯眼的是一艘老舊的三桅船,船身斑駁,卻保養得極好,船頭雕刻著一隻銜著草藥的海鳥,正是《蘇氏藥記》裏提到的“傳藥鷗”——據說這種海鳥能將草藥種子帶到孤島。
    “是‘破浪號’。”曾言爻認出船身的標記,藥書裏記載,外婆晚年曾乘這艘船前往東海諸島,傳播南北草藥,“船長姓秦,是位懂草藥的老漁民,外婆的手稿裏畫過他的畫像。”
    船舷邊站著個白發老者,正彎腰修補漁網,手裏的針線穿梭間,竟將幾株曬幹的石菖蒲縫進了網眼。“是秦船長。”阿木指著老者腰間的藥包,那包上繡著的海浪紋,與百草堂地窖裏找到的航海圖邊緣圖案一模一樣。
    秦船長抬頭看到靈蘊獸,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這靈蘊獸……和當年蘇先生帶的那隻真像。”他放下漁網,從船艙裏取出個布滿銅鏽的盒子,“蘇先生當年說,若有天她的後人帶著靈蘊獸來,就把這個交給你們。”
    盒子裏是一張泛黃的航海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東海諸島的位置,每個島嶼旁都畫著當地的草藥:“霧島多霧魂藤”“月島產月華草”“回音島有回音花”……圖的右下角,貼著片幹枯的海藻,背麵寫著“歸墟流可載種,讓草藥隨波而生”。
    “蘇先生當年在船上種了個藥圃。”秦船長指著船艙頂部的木箱,“就在那裏,她把南北草藥的種子混在一起,用海水浸泡後,裝進漂流瓶,讓歸墟流帶到各個島嶼。她說‘陸地有邊界,海洋沒有,草藥該像海浪一樣,到處生根’。”
    靈蘊獸突然對著船艙狂吠,秦船長笑著打開艙門:“裏麵有樣東西,你們肯定感興趣。”艙內果然有個小小的藥圃,土壤裏還殘留著活血藤的根須,旁邊放著十幾個陶製漂流瓶,瓶塞處纏著防水的麻布,其中一個瓶子裏,裝著半張藥方,正是《南北藥匯》裏缺失的“海島瘴氣方”。
    秦船長說,每年春分,歸墟港的漁民都會舉行“放瓶禮”,將裝著草藥種子與藥方的漂流瓶投入歸墟流,祈求海島平安。“去年的漂流瓶回來了一個,”他從船艙角落拿起個濕漉漉的瓶子,“是月島的守島人寄的,說按蘇先生的藥方種出了月華草,治好了島上的瘟疫。”
    瓶裏的信是用海藻汁寫的,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激動:“蘇先生的種子發了芽,月島的孩子不再咳嗽了。我們把新收的種子裝進了空瓶,讓它順著歸墟流回去,希望能幫到更多地方……”信紙裏還夾著顆飽滿的月華草種子,比望月崖采到的更大更圓。
    “是外婆的願望實現了。”曾言爻將種子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在手稿裏說,‘草藥不該被地域困住,就像醫者的心,不該被距離隔開’。”
    靈蘊獸突然對著港口西側的礁石群叫起來,那裏的岩石縫隙中卡著個破舊的漂流瓶,瓶身刻著個“俞”字——是回音穀俞先生的標記。阿木劃著小船過去,將瓶子撈起,裏麵的信紙已經被海水泡爛,卻能辨認出“安魂曲譜”“石甲怪已除”等字樣,末尾畫著個小小的藥鼎,與回音穀的青銅鼎一模一樣。
    “是俞先生寫給外婆的。”林辰將信紙小心地攤開,“他說用安魂曲徹底鎮壓了石甲怪,讓歸墟流帶著消息告訴她,讓她放心。”
    歸墟港的夜晚格外熱鬧,漁民們點燃篝火,圍著“破浪號”唱歌跳舞。秦船長取出珍藏的“海釀”,說是用歸墟流的海水與霧隱村的霧魂藤釀造的,能驅寒祛濕。曾言爻將帶來的《南北藥匯》手稿借給船長,讓他抄錄一份,放進今年的漂流瓶:“加上月島的新種子,還有俞先生的消息,讓更多人知道,草藥能跨越山海。”
    夜裏,阿木被靈蘊獸的輕吠吵醒,走到甲板上,看見秦船長正對著月亮祭酒,嘴裏念叨著:“蘇先生,您看,您的草藥真的漂到月島了……當年您說‘等種子繞海一圈回來,就是百草歸一的時候’,現在快了……”
    春分這天,歸墟港的漁民們早早聚集在碼頭,每個人手裏都捧著個漂流瓶。曾言爻的瓶子裏裝著《南北藥匯》的抄本、靈蘊獸的漿果種子、月島的月華草種;林辰放了新打的漁用急救包圖紙,上麵標注著用活血藤處理傷口的方法;阿木則畫了一幅百草堂與回音穀的地圖,希望海島的人能順著洋流找到陸地的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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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蘊獸將脖子上最飽滿的一顆活血藤漿果咬下來,放進一個小瓶子裏,秦船長笑著說:“這小獸也懂放瓶禮呢,它是想讓自己的種子也隨波遠航吧。”
    當第一縷陽光灑在海麵,秦船長敲響了船頭的銅鍾,數十個漂流瓶被同時投入歸墟流,像一串彩色的珠子,順著洋流緩緩駛向遠方。漁民們唱起古老的船歌,歌詞是外婆當年教的:“海有邊,藥無界,一船種子,萬裏花開……”
    放瓶禮結束後,秦船長將“破浪號”的船舵交給曾言爻:“蘇先生當年說,這船該交給能讓草藥遠航的人。你們要去東海諸島看看嗎?月島的守島人說,那裏的月華草已經長成了一片花海。”
    曾言爻握著船舵,上麵還留著外婆的指痕,與自己的手指嚴絲合縫。她望向遠方的海平麵,歸墟流的浪花閃著金光,像無數顆流動的種子:“我們去看看,看看外婆播下的種子,在海島上開成了什麽樣。”
    啟航那天,歸墟港的漁民們都來送行,碼頭邊擺滿了他們連夜準備的幹糧與草藥。秦船長的孫子非要跟著上船,說要學認海島的草藥,曾言爻笑著收下他,讓他當船上的小藥童。
    靈蘊獸趴在船頭,脖子上的活血藤新葉已經蔓延到船舷,與漁網纏繞在一起,小獸時不時對著歸墟流的方向叫兩聲,像是在與漂流瓶告別。阿木翻開《迷途草木記》,在歸墟港這一頁畫下漂流瓶與“破浪號”,旁邊寫著:“洋流無界,藥心無疆,所謂遊曆,是讓善意乘著風,順著浪,去往每一個需要的地方。”
    林辰調整好船帆,海風鼓起帆布,上麵印著新繡的圖案:中間是靈蘊獸,周圍環繞著月華草、霧魂藤、回音花,最外圍是海浪與藥鋤,像個圓滿的圖騰。“這是百草堂的少年繡的,”他笑著說,“他說這圖案能保佑我們,讓草藥在海上也能生根發芽。”
    “破浪號”緩緩駛離歸墟港,碼頭上的身影漸漸變小,船歌的餘韻還在海麵上回蕩。曾言爻站在船尾,望著越來越遠的海岸線,手裏的《南北藥匯》在海風中輕輕翻動,仿佛在應和著海浪的節奏。
    前方的東海諸島在霧中若隱若現,月島的輪廓已依稀可見,據說那裏的月華草正在開花,香氣能飄出十裏。靈蘊獸突然對著島嶼的方向叫起來,聲音清亮,與船歌、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駛向未知的序曲。
    這趟遊曆還遠未結束,東海的島嶼,更遠的陸地,還有無數等待草藥與善意的地方。但他們知道,隻要“破浪號”的船帆還在,漂流瓶的約定還在,這趟旅程就永遠不會有終點——因為真正的傳承,是讓每一顆種子都能找到土壤,讓每一份善意都能抵達心房,讓山海相隔的人們,因草藥而相連,因溫暖而相守。
    船繼續前行,歸墟流帶著他們的漂流瓶,也帶著他們的故事,駛向更遼闊的遠方,駛向無數個未完待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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