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百草堂的藥香與時光的烙印

字數:4210   加入書籤

A+A-


    離開回音穀五日,沿途的峽穀漸寬,山路旁開始出現零星的藥田,田埂上插著簡陋的木牌,寫著“當歸”“黃芪”等藥名,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認真。靈蘊獸脖子上的活血藤新葉愈發繁茂,與記憶碎片、銀鈴、雁羽纏繞在一起,小獸跑動時,飾物碰撞的聲響與風吹藥田的“沙沙”聲交織,像一首輕快的歌謠。這日午後,一片青瓦白牆的院落出現在前方,院門口的木匾上刻著“百草堂”三個字,雖已斑駁,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遒勁——這裏便是南北草藥最早交匯的地方,曾言爻外婆晚年坐堂問診的舊址。
    百草堂的院門虛掩著,推開時發出“吱呀”的長鳴,像老人的歎息。院裏的石板路長滿了青苔,牆角的何首烏藤爬上了半舊的藥櫃,櫃門上貼著的藥簽大多褪色,依稀能辨認出“北柴胡”“南板藍根”等字樣,正是南北草藥共處的見證。
    “是外婆的字跡。”曾言爻撫摸著一張“月華草”的藥簽,筆尖的彎鉤處有個小小的墨點,與《蘇氏藥記》裏的習慣一模一樣,“她總說,南北草藥就像人的左右手,少了誰都不行,所以這百草堂,一半擺北地藥材,一半放南方草藥。”
    正屋的櫃台後,立著一排排抽屜,每個抽屜上都刻著藥名,其中一個抽屜半開著,露出裏麵泛黃的處方紙。阿木抽出一張,上麵寫著“治霧隱林霧毒方:霧魂藤三錢,月華草一錢,石菖蒲五錢,水煎服”,落款是“蘇氏”,日期正是五十年前——與蘇婆婆說的外婆在霧隱村的時間吻合。
    處方旁壓著一本賬簿,上麵記錄著往來的藥費,大多是“以物易藥”:“王二以半袋小米換風寒藥”“李嬸以一雙布鞋換止血散”“俞先生以古琴弦換安魂湯”……最後一頁畫著個小小的靈蘊獸,旁邊寫著“靈蘊今日咬壞藥碾,罰少吃一頓肉幹”,字跡帶著笑意,顯然是外婆隨手畫的。
    靈蘊獸突然對著裏屋叫起來,裏屋的門後,藏著一個半人高的藥碾,碾槽裏還殘留著藥渣,仔細一看,是回音穀的回音花與望月崖的月華草混合的痕跡。碾盤上刻著一圈小字:“庚申年冬,與俞先生共製安魂散於此”——正是俞先生在回音穀打造藥鼎的同年。
    “他們當年在這裏合作製藥。”林辰擦去碾盤上的灰塵,露出底下的刻痕,“你看這凹槽,是專門為月華草的塊莖設計的,能磨得更細。”
    後院的門被藤蔓纏繞,推開時,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整齊的藥圃被竹籬笆圍著,裏麵種著北地的防風、黃芪,也有南方的薄荷、金銀花,甚至還有幾株罕見的霧魂藤,葉片在陽光下泛著紫光。
    “有人一直在打理。”阿木蹲下身,發現泥土是新翻過的,根部的雜草被仔細除淨,“看這手法,和蘇婆婆在霧隱村的習慣一樣。”
    籬笆旁的石凳上,坐著個穿粗布衣裳的少年,手裏捧著本《草藥誌》,正是守崖人編寫的那本。少年見他們進來,慌忙站起身,手裏的書掉在地上,露出夾在裏麵的藥簽,上麵是曾言爻外婆的筆跡。
    “我是守堂人的孫子,”少年紅著臉撿起書,“我爺爺說,五十年前,蘇先生離開時說,總有一天會有人帶著新的藥書回來,讓百草堂重新開起來,所以我們祖孫三代,一直守在這裏,打理藥圃,等著你們。”
    少年說,爺爺臨終前交給他一個木盒,說要親手交給“帶著靈蘊獸的姑娘”。木盒打開,裏麵是半塊玉佩,與曾言爻腰間的玉佩正好拚成一個完整的“蘇”字,玉佩旁放著一把銅鑰匙,上麵刻著“地窖”二字。
    “是外婆的地窖鑰匙。”曾言爻將兩塊玉佩合在一起,嚴絲合縫,“藥書裏說,地窖裏藏著她收集的南北草藥種子,還有未完成的《南北藥匯》手稿。”
    地窖在櫃台下,打開時一股陳腐的藥香撲麵而來。窖裏整齊地擺著幾十個陶罐,每個罐上貼著種子的名稱與產地:“北地防風種,采於鳴鳳山”“南方薏苡種,收於九曲溪”“霧隱林霧魂藤種”“望月崖月華草種”……最裏麵的陶罐裏,藏著一疊手稿,正是《南北藥匯》的初稿,上麵記錄著每種草藥的南北用法差異,其中“靈蘊獸血解石甲怪毒”一條,還粘著根銀白的獸毛,與靈蘊獸的毛發一模一樣。
    “她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曾言爻的指尖拂過手稿上的批注,“你看這裏,‘待靈蘊後代長成,以其漿果配合活血藤,可解世間至陰之毒’,她連靈蘊獸的後代都算到了。”
    少年執意要留他們住下,說要按照爺爺的囑托,讓百草堂重新開門。林辰找出工具箱,修補漏雨的屋頂;阿木帶著少年整理藥櫃,將新采的草藥分類擺放;曾言爻則在燈下續寫《南北藥匯》,將霧隱村的霧魂藤、回音穀的回音花用法補充進去,靈蘊獸趴在她腳邊,時不時用尾巴掃掃散落的藥渣,像在幫忙。
    傍晚時分,村裏的人聽說百草堂開了,都來看熱鬧。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顫巍巍地走進來,手裏拿著個布包,裏麵是半塊發黴的糕點:“這是當年蘇先生給我的,說吃了能安神,我一直沒舍得吃……你們能幫我看看,還有沒有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曾言爻認得這糕點,是用碎星灘的沙棗與望月崖的蜂蜜做的,《蘇氏藥記》裏說有安神功效。她笑著說:“婆婆,這糕點雖然壞了,但心意還在,我給您換些新的安神丸吧,用的是您當年見過的月華草。”
    夜裏,藥鋪的燈亮到很晚。曾言爻在櫃台後坐診,林辰在一旁幫忙抓藥,阿木教少年辨認草藥,靈蘊獸則趴在門口,對每個進來的村民搖尾巴。有個放牛的孩子被蛇咬了,曾言爻用百草甸采的“蛇見怕”給他敷上,很快止了痛;有個壯漢被石甲怪的餘氣所傷,林辰按《濟世方》的法子,用靈蘊獸的漿果汁液給他塗擦,紅腫立刻消退。
    “和當年蘇先生在時一模一樣。”守堂人的老伴坐在門檻上,看著屋裏的景象,眼眶泛紅,“她當年也是這樣,不管多晚,隻要有人敲門,就會起來看病,分文不取,說‘醫者的藥,是給需要的人吃的,不是給銀錢看的’。”
    靈蘊獸突然對著門外叫起來,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是聽風鎮那個終生未再娶的漢子,他懷裏抱著個陶鈴,鈴身刻著“翠兒”二字。“我聽說百草堂開了,”他將陶鈴放在櫃台上,“這是翠兒當年繡的鈴,裏麵裝著她采的薄荷,蘇先生說能醒神,我想請你們幫忙,把它掛在藥鋪裏,讓翠兒也能聞到藥香。”
    曾言爻將陶鈴掛在藥櫃旁,風一吹,鈴音清脆,帶著淡淡的薄荷香,與屋裏的藥香融為一體,溫暖而安寧。
    離開的那天,百草堂的門敞開著,藥櫃上擺滿了新寫的藥簽,後院的藥圃裏,少年正在種下新的種子——是靈蘊獸漿果裏的活血藤種子,也是曾言爻帶來的南北草藥混合種。
    “等這些種子發芽了,我就把《南北藥匯》抄寫成冊,分給周圍的村子。”少年握著曾言爻送的《蘇氏藥記》,眼裏閃著光,“我也要像蘇先生和你們一樣,讓南北的草藥都能幫到人。”
    林辰將新打的藥鋤送給少年,鋤柄上刻著“百草堂”三個字:“這鋤頭能挖北地的硬土,也能鬆南方的軟泥,就像這藥鋪一樣,能容下所有需要的人。”
    阿木翻開《迷途草木記》,在百草堂這一頁畫下藥櫃與藥圃,旁邊寫著:“藥香飄千裏,善意傳萬家,所謂遊曆,不是走過多少路,是把溫暖帶到多少地方。”
    靈蘊獸對著少年搖了搖尾巴,脖子上的活血藤新葉已經爬滿了項圈,與其他飾物纏繞成一個圓環,像個圓滿的印記。
    離開村子時,村民們都來送行,手裏捧著自家種的蔬菜、做的點心,非要塞給他們。曾言爻望著身後的百草堂,燈還亮著,藥香在晨霧中彌漫,像外婆當年在時一樣,溫暖而堅定。
    “往東南走,是‘歸墟港’,”林辰展開地圖,指尖指向新的路線,“據說那裏的船能載著人的心願遠航,把草藥的種子帶到更遠的地方。”
    曾言爻握緊手裏的《南北藥匯》,書頁上還留著藥香:“外婆說過,好的草藥要讓更多人知道,就像好的故事要讓更多人聽到。歸墟港,就是我們故事傳到更遠地方的開始。”
    靈蘊獸突然朝著東南方跑去,項圈上的飾物在晨光中碰撞出歡快的聲響,活血藤的新葉在風中舒展,像在迎接新的遠方。歸墟港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傳來,與藥香、鈴音、獸鳴交織在一起,譜成一首未完的歌謠。
    這趟遊曆還在繼續,那些走過的藥鋪,種下的種子,幫助過的人,都已化作時光的烙印,刻在他們的生命裏。無論前路有多少風浪,隻要藥香還在,善意還在,這趟旅程就永遠不會結束——因為真正的遠方,不是抵達某個港口,而是讓溫暖與傳承,像歸墟港的船一樣,駛向無盡的時光裏。
    喜歡蝕靈玄途請大家收藏:()蝕靈玄途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