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荊棘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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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瀾院,靜室幽深。
羋青蘿盤坐於蒲團之上,翠綠的九葉藤杖橫放膝前。窗外月華如練,灑落庭院,卻驅不散她眉宇間凝結的驚悸與茫然。指尖無意識撫過藤杖頂端溫潤的句芒精血印記,驪山地窟的汙穢魔氣、濰水畔的冰冷殺機,如同跗骨之蛆,在識海中反複翻騰。
臨淄城的喧囂被院牆隔絕,稷下學宮磅礴駁雜的人道精神場域如同無形的潮汐,衝刷著她的感知。這股力量恢弘而陌生,讓她體內精純的木靈之氣微微躁動,如同溪流匯入怒海,本能地尋求著共鳴與定位。
她閉上眼,嚐試運轉元嬰級的木靈之力,試圖安撫心緒,溝通庭院中那幾株枝葉扶疏的古槐。然而——
嗡!
一股微弱卻尖銳刺骨的哀鳴,如同無形的鋼針,狠狠紮入她的識海!
這哀鳴並非來自庭院古槐,而是源自稷下學宮深處,那片被幽紫星辰光芒籠罩的陰陽家精舍區域!無數道微弱、破碎、充滿痛苦與絕望的草木精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正被一股冰冷、貪婪的力量強行抽取、撕裂!
“痛...好痛...根須...被腐蝕...生機...在流逝...”
“救我...祖巫大人...救救我們...”
“黑暗...吞噬...星辰...在燃燒...”
破碎的意念碎片湧入羋青蘿的意識,帶著臨死前的恐懼與對句芒血脈的絕望呼喚。她“看”到了——那些深植於學宮地脈、甚至被移栽入陰陽家精舍的古木靈根,其根係被刻滿了扭曲的幽紫符文!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貪婪地吮吸著草木精魄的本源生機,將其轉化為冰冷的星辰之力,匯入精舍上空那片愈發凝實的星圖虛影!
“啊!”羋青蘿猛地捂住額頭,臉色煞白如紙,淡青色的鮮血從唇角溢出。這並非身體受傷,而是血脈深處句芒精血烙印被同族草木殉葬的怨念與痛苦狠狠刺痛!藤杖頂端的句芒精血印記應激般爆發出刺目的翠綠光華,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與悲憫自心底狂湧而出!
“他們...在用草木精魄...修煉邪術!”羋青蘿猛地睜開眼,翠綠的瞳孔燃燒著巫族特有的怒火,望向陰陽家精舍的方向,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
隔壁靜室。
成蟜盤膝於地,寂滅之軀的灰白死氣如同薄霧彌漫。意識海中,那枚被青色玉清玄鎖纏繞的混沌元胎之種,正持續吞吐著微弱的混沌光暈。元胎核心的漩渦沉穩旋轉,梳理著吞噬自歸墟的死寂本源,絲絲縷縷精純的混沌母氣透過玄鎖那道細微裂痕,持續滋養著他瀕臨崩潰的軀殼與神魂。裂痕修複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了一絲。
【載體修複進度:+1當前32)...玉清玄鎖封印:裂痕穩定0.1級損傷),能量逸散率:0.001...】
冰冷的反饋流過心頭。月餘修複?或許能提前。
稷下學宮磅礴的人道精神場域,如同一個巨大的法則熔爐,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混沌元胎對“解析”的本能渴望,被這複雜而高密度的法則碎片徹底點燃。
他集中精神,將那份微弱卻真實的混沌之力凝聚於眉心“未央”劍胚,以此為“探針”,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向學宮上空的法則光網。這一次,他不再貪婪地感知全局,而是以理科生特有的建模思維,嚐試構建一個拓撲模型。
意識深處,一張無形的三維網格緩緩鋪開。代表法家“律令森嚴”的銀白光芒,被解析為無數條相互交織、節點分明的幾何線段,構築著嚴謹的框架;儒家“仁德教化”的乳白光芒,則如同溫潤的流體,在框架內流淌、彌合縫隙,形成柔韌的覆蓋層;墨家“非攻兼愛”的古銅光芒,是精巧的齒輪與杠杆,在關鍵節點提供動力與平衡;兵家“殺伐詭道”的暗金光芒,則化作銳利的突刺與隱形的陷阱,分布在網格邊緣...
【法則碎片拓撲建模中...關聯度分析啟動...道家玄黃核心)與陰陽家幽紫節點)存在異常能量虹吸通道...儒家乳白覆蓋層)在陰陽家節點區域出現強度衰減37)...】
冰冷的分析數據在意識中滾動。成蟜的“目光”穿透層層光網,鎖定在代表陰陽家幽紫光芒的核心節點區域。在那裏,拓撲模型清晰地顯示著數條粗大的、扭曲的“能量管道”,正如同貪婪的吸盤,瘋狂抽取著覆蓋其上的儒家仁德法則之力,以及更深處地脈中蘊含的草木生機!更令人心驚的是,這些管道的末端,並非匯入穩定的幽紫節點,而是連接著數個拓撲模型無法完全解析的、如同黑洞般的暗色空洞!這些空洞不斷吞噬著汲取來的力量,散發出不祥的波動。
“並非正常的法則交融...這是掠奪!是汙染!”成蟜心中凜然。這與他在濰水畔感知到的“靈脈抽取”何其相似!稷下學宮這百家聖地之下,竟也藏著如此陰毒的勾當!那暗色空洞的氣息...隱隱與驪山歸墟的汙穢死寂,有著一絲令人不安的關聯!人教?天庭?還是歸墟的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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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好敏銳的感知,竟能窺見‘星軌汲元陣’的暗渠?”一個冰冷、飄渺、仿佛不沾人間煙火的女聲,突兀地在觀瀾院上空響起!
夜空中,一輪清冷的明月仿佛被無形之手拉近,皎潔的月華瞬間變得刺骨冰寒!冰冷的月輝如水銀瀉地,無視空間,瞬間穿透屋頂,精準地籠罩向靜坐的羋青蘿!月輝所過之處,空氣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地麵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霜,一股凍結靈魂、湮滅生機的恐怖寒意驟然降臨!
月神! 陰陽家右護法!
她竟親自出手!目標直指剛剛感應到草木精魄哀鳴、心神失守的羋青蘿!
“青蘿!”成蟜猛地睜開眼,灰白瞳孔中混沌星雲劇震!他距離羋青蘿僅一牆之隔,卻感覺那冰寒月輝如同無形的壁障,將他隔絕在外!寂滅死氣被月華壓製,混沌之力尚顯微弱,“未央”劍胚嗡鳴欲出,卻難以瞬間突破這金仙級強者蓄勢已久的突襲!
羋青蘿首當其衝!翠綠的藤杖爆發出本能抵抗的碧光,但在那冰寒徹骨的月華下,如同螢火之於皓月,瞬間黯淡!她感覺血液都要被凍結,神魂仿佛被剝離,句芒精血印記發出痛苦的悲鳴!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不——!”極致的危機與對草木精魄殉葬的悲憤,在羋青蘿靈魂深處轟然引爆!血脈深處,那屬於句芒祖巫的古老意誌,如同沉眠的火山,被這冰冷的褻瀆徹底點燃!
她不再試圖防禦,而是猛地將手中藤杖狠狠刺入身下的青石板!雙手死死握住杖身,任由鋒利的石屑割破掌心,淡青色的血液瞬間染紅了杖身!
“以吾血為引!以萬木之靈為證!”少女的聲音嘶啞而高亢,帶著巫族特有的蒼涼與決絕,穿透冰冷的月華,在觀瀾院中炸響:
“凡戮我族類,竊取生機者——”
“荊棘破土,噬其血肉!根須纏骨,蝕其神魂!”
“縱使身化劫灰,魂歸祖地——”
“此恨!不休!此咒!不滅!”
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生命呐喊!伴隨著誓言,她掌心流出的淡青色血液,竟被藤杖頂端的句芒精血印記瘋狂吸收!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帶著血色的刺目翠芒!
轟隆隆——!
整個稷下學宮的地麵,在這一刻微微震動!
陰陽家精舍區域,異變陡生!
那些被刻滿幽紫符文、痛苦哀嚎的古木靈根,其深埋地下的根須猛地爆發出狂暴的翠綠荊棘!荊棘如同複仇的毒龍,瞬間刺穿覆蓋其上的符文,狠狠紮入維持“星軌汲元陣”的地脈節點!
嗤嗤嗤——!
幽紫的陣法光芒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雪,在狂暴的荊棘衝擊下劇烈閃爍、扭曲、崩裂!精舍上空那片凝實的星圖虛影猛地一顫,竟出現數道細微的裂痕!幾名正在陣眼處施法的陰陽家弟子猝不及防,被反噬之力震得口噴鮮血,氣息萎靡!
“萬木朝宗·荊棘血咒!”月神冰冷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怒!她籠罩羋青蘿的冰寒月華瞬間不穩!她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巫族少女,竟能引動地脈深處草木精魄的殘存意誌,以自身精血為祭,發動如此霸道決絕的祖巫禁咒!
月華被荊棘血咒的力量幹擾,出現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縫隙!
“就是現在!未央!”成蟜眼中厲芒爆閃!等待已久的“未央”劍胚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灰蒙蒙劍光,帶著截取一線生機的決絕意誌,並非攻擊月華本體,而是精準無比地刺向那絲因陣法反噬和血咒衝擊而產生的月華縫隙!
嗤!
劍光如庖丁解牛,沿著法則拓撲模型中那因能量虹吸失衡而產生的薄弱點,瞬間切入!月神那看似完美無缺的月華禁錮,被這蘊含混沌之力與通天劍意的劍光,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走!”成蟜身影如鬼魅,在劍光破開縫隙的刹那,已衝至羋青蘿身邊,一把將她拉起!羋青蘿臉色慘金,氣息微弱,但眼神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緊緊握住染血的藤杖。
兩人撞破窗戶,落入庭院冰冷的月色中,頭也不回地朝著學宮核心、那片玄黃之氣最濃鬱的講經壇方向疾馳!那裏是荀子氣息所在,亦是百家法則交織最穩固之地!
“截天劍意...混沌餘息...還有那巫族的荊棘血咒...”冰冷的月華緩緩收斂,凝聚在觀瀾院屋頂,化作一道籠罩在朦朧月輝中的絕美身影。月神麵覆輕紗,隻露出一雙仿佛蘊含無盡星空的眼眸,此刻卻冰冷如萬載寒冰。她並未追擊,目光掃過被荊棘血咒衝擊後一片狼藉的精舍方向,又投向成蟜二人消失的黑暗。
她緩緩抬起纖纖玉手,指尖纏繞著一縷極其微弱、幾乎不可察覺的灰蒙蒙氣息——那是“未央”劍光破開月華時殘留的混沌之力。同時,她袖中滑落一枚古樸的龜甲,龜甲上天然紋路流轉,與夜空星辰隱隱呼應。
“星軌推演...溯本追源...”月神低語,指尖那縷混沌氣息被注入龜甲。龜甲紋路瞬間亮起幽紫光芒,與天穹星辰產生玄奧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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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龜甲之上,幽紫光芒交織,迅速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畫麵:一片狂暴混亂、光怪陸離的破碎虛空空間亂流)...一道撕裂空間的灰蒙蒙劍光未央初醒)...一隻覆蓋紫黑鱗片、燃燒魔焰的巨爪驪山魔爪)...以及,一個被青色鎖鏈纏繞、卻散發出深邃混沌光暈的種子虛影混沌元胎之種)!
畫麵最後定格在那顆混沌種子虛影上,龜甲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麵竟浮現出一道細微的裂痕!
“混沌元胎?!被玉清玄鎖封印?竟能吞噬歸墟本源?!”月神輕紗下的容顏第一次露出無法掩飾的驚容!那雙蘊含星空的眼眸劇烈波動!她猛地抬頭,望向成蟜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熾熱!
“此子...身負混沌寂滅之秘...乃破局關鍵!必須...掌控!”月神眼中幽紫光芒大盛,身影漸漸融入月色,消失不見。她必須立刻稟報東皇閣下!長安君成蟜的價值,遠超想象!
與此同時。
稷下學宮外圍,一處偏僻的竹林暗影中。
幾具身著緊身水靠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伏在地,正是之前追殺成蟜、被荀子浩然正氣逼退的羅網殺手!他們身上並無明顯外傷,但七竅之中皆滲出紫黑色的汙血,麵容扭曲,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極端恐怖之物。
為首那麵具殺手的青銅麵具碎裂一半,露出半張布滿紫黑色汙血紋路的臉。他手中緊握的那枚用於追蹤成蟜的漆黑鱗片驪山汙血鱗),此刻已徹底化為齏粉。
一道瘦長、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立於屍體旁。他伸出枯槁的手指,指尖繚繞著與驪山魔爪同源的、令人作嘔的紫黑色汙穢氣息,輕輕拂過殺手屍體上的汙血紋路。
非男非女的冰冷意念,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在夜風中低語:
“祭品...標記...”
“蟲子...你逃不掉的...”
“歸途...終將重臨...”
黑影緩緩抬頭,兜帽下兩點暗紅色的幽芒,如同深淵中睜開的魔眼,遙遙鎖定了燈火輝煌、卻又暗流洶湧的稷下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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