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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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山脈邊緣的遭遇,如同一場荒誕而驚悚的噩夢,讓林曦林寒)心緒難平。那些自稱追尋“錫安”的遺民,他們狂熱的眼神、詭異的儀式、以及那句“你身上有‘門’的氣息”,像一根根冰冷的刺,紮在他本就混亂的記憶與認知中。他逃離了峽穀,卻逃不開內心的震蕩。龍應台筆下,那種因曆史動蕩、空間阻隔而產生的對“根”的迷茫與追尋,在此刻的林曦身上,以一種更加詭異和形而上的方式重現了。
他暫時遠離了那片危險的峽穀,在黑石山脈外圍一處相對隱蔽的岩縫中棲身。魂體的凝滯感越來越重,他甚至需要像真正的肉身一樣,小心翼翼地躲避著風沙和偶爾從裂縫中噴出的灼熱地氣。他嚼著苦澀的塊莖,舔舐著岩壁上滲出的、帶著硫磺味的鹹水,感受著這具“身體”傳來的最原始的生存需求。這種體驗,剝離了所有超凡的力量,將他拉回到了一個最本質的問題上:生存,以及,為何而生存?
那些遺民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麻木的外表下,隱藏著如此熾熱而偏執的回歸渴望。“錫安”——這個源自他前世記憶的詞匯,像一把鑰匙,試圖撬開某個被塵封的、關於起源的謎團。難道,這片被稱為“世界墳場”的燼土,也曾接納過與他來自類似背景的“穿越者”文明?而那些遺民,就是那些穿越者的後代,在漫長的時光中遺忘了來路,卻將“回歸”刻入了血脈,變成了一種近乎本能的宗教儀式?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錫安”對他們而言,究竟是一個具體的地理坐標,還是一個象征性的、代表安寧與歸屬的精神家園?就像龍應台筆下,那些漂泊海外的遊子,對“故鄉”的思念,往往混雜著對往昔的追憶、對文化的眷戀以及對身份認同的焦慮。這些遺民的“回歸”,是想要回到一個真實存在的“故土”,還是僅僅為了擺脫眼前這無盡的荒蕪與絕望?
而他自己呢?他的“故鄉”又在哪裏?是那個車水馬龍、卻早已模糊的現代都市?是那個狐鬼橫行、讓他經曆愛恨別離的聊齋界域?還是那個弱肉強食、讓他見識了修行殘酷的蒼梧界?似乎都是過客,都是驛站。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過一個可以稱之為“根”的地方。這種無根浮萍般的漂泊感,比燼土的風沙更讓人窒息。
他取出懷中那枚沉寂的“奇點”,感受著它微弱的脈動。這由小謝殘魂、歸墟之力與他自身異界靈魂融合而成的產物,似乎成了他唯一的“身份證明”。它連接著多個世界的碎片,卻又不屬於任何一個。它本身,就是一個“異鄉”。龍應台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而林曦與所有他經曆過的人和世界,又何嚐不是如此?他總是在“目送”——目送小謝的消散,目送紫靈兒的可能隕落,目送臨淵城的紛爭,如今,或許還要目送這些遺民虛妄的回歸夢。
休息了數日,魂體稍微適應了此地的重壓,但遠未恢複。他知道不能久留,必須做出選擇。是繼續獨自尋找那渺茫的、可能存在於“影蚺”巢穴的空間裂隙?還是……回頭,去麵對那些瘋狂的遺民,嚐試從他們身上,找到關於“回歸”的線索,哪怕那線索可能指向另一個陷阱?
前者安全但希望渺茫,後者危險卻可能直指核心。這就像一場賭博。
最終,對“真相”的渴望壓倒了對危險的恐懼。他決定回去。但不是硬闖,而是潛伏觀察,尋找機會。他需要了解更多關於“錫安”和那麵“歸鄉鼓”的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那片峽穀。這一次,他更加謹慎,將魂力收斂到極致,如同岩石般匍匐在峽穀上方的一處峭壁凹陷處,向下俯瞰。
峽穀內的情況似乎有了變化。那堆幽藍色的篝火依舊在燃燒,但圍坐的遺民數量少了一些,顯得有些冷清。那麵巨大的“歸鄉鼓”依然矗立在中央,鼓麵上似乎新添了一些暗紅色的、像是幹涸血跡的圖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更濃重的焦躁氣息。
他看到那個高大的遺民首領,正對著幾個跪在地上的遺民咆哮,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通言印捕捉到的意念碎片充滿了憤怒與失望:“……能量不夠!……‘鑰匙’跑了!……必須找到新的‘引子’!……否則……無法點燃‘星火’!……”
新的引子?星火?林曦心中一凜。他們似乎在準備某種更重要的儀式,但因為自己的逃脫被視為“鑰匙”跑了)而遇到了困難,需要尋找替代品。
就在這時,峽穀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幾個遺民押著一個掙紮的身影走了進來。那是一個……看起來相對“正常”的燼土流浪者?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眼神驚恐萬分。林曦之前在別的聚居點見過類似的人,他們是燼土上最底層的存在,連固定聚居點都沒有,在荒原上流浪,隨時可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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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抓到一個流浪者!他的魂火……還算旺盛!”一個遺民興奮地報告。
首領走過去,用枯瘦的手捏住那流浪者的下巴,渾濁的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很好……雖然遠不如那個‘鑰匙’,但……勉強夠用了。準備血祭!用他的魂火,點燃星火,感應‘錫安’的方位!”
血祭?!林曦心頭巨震!這些遺民,為了他們虛妄的回歸夢,竟然要用活人獻祭!
他看到那個流浪者被粗暴地拖到“歸鄉鼓”前,死死按住。首領舉起了一把鏽跡斑斑、卻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骨刀,口中開始吟唱那種嘶啞的咒文。其他遺民也圍了上來,眼神中充滿了狂熱與期待,仿佛即將見證神跡。
林曦握緊了手中的骨杖,內心劇烈掙紮。救,還是不救?救人,意味著暴露自己,再次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而且未必能成功。不救,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生命被如此殘忍地獻祭,他做不到!龍應台筆下對個體生命尊嚴的珍視,與他內心深處那份曆經磨難卻未曾泯滅的良知,發生了強烈的共鳴。
就在首領的骨刀即將刺下的瞬間,林曦猛地一咬牙,魂力灌注骨杖,對準峽穀一側一塊鬆動的巨石,狠狠擲去!
“轟隆!”巨石滾落,發出巨大的聲響,揚起漫天塵土!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遺民一驚,儀式瞬間中斷!趁此混亂,林曦用盡力氣,對著下方發出一聲蘊含魂力的低吼:“住手!”
聲音在峽穀中回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遺民們驚慌地抬頭四望,首領也驚疑不定地看向林曦藏身的方向:“是……是你?!‘鑰匙’!你竟然還敢回來!”
“放開他!”林曦強作鎮定,緩緩從藏身處現身,站在峭壁邊緣,居高臨下,“你們所謂的回歸,就是建立在無辜者的鮮血之上嗎?這樣的‘錫安’,即便回去,又有何意義?”
首領愣了一下,隨即狂笑起來:“意義?哈哈哈……生存就是最大的意義!回歸錫安,是我們一族存續的唯一希望!為了這個希望,犧牲幾個螻蟻算什麽?!你既然回來了,就乖乖做你的‘鑰匙’,否則,連你一起獻祭!”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揮手,幾個遺民立刻放棄那個流浪者,如同餓狼般向林曦所在的峭壁撲來!同時,首領再次敲響了歸鄉鼓,這一次,鼓聲帶著強烈的精神衝擊,直逼林曦!
林曦早有準備,魂力護住靈台,同時身形急速後退。他本意是製造混亂救人,並非要死戰。他對著那個嚇傻了的流浪者大喊:“快跑!”
那流浪者如夢初醒,連滾爬爬地向峽穀外逃去。
林曦則轉身,向著山脈深處更複雜的地形疾馳。他必須引開這些遺民!
一場追逐在險峻的黑石山脈中展開。林曦憑借對能量波動的敏感,險之又險地避開一道道空間裂縫和危險的輻射區。遺民們對地形熟悉,且似乎不受某些環境危害的影響,緊追不舍。
就在林曦幾乎要被追上的時候,他猛地感應到前方不遠處,有一股極其陰冷、帶著強烈靈魂波動的氣息!是“影蚺”的巢穴入口!
他毫不猶豫,朝著那個方向衝了過去!與其被遺民抓住,不如闖入未知的險地!
他衝進一個漆黑的洞口,瞬間被濃鬱的陰影和刺骨的寒意包裹。追來的遺民們在洞口猶豫了一下,似乎對“影蚺”巢穴也有所忌憚,最終沒有跟進來,隻是在洞口咆哮著守候。
林曦癱坐在冰冷的洞穴地麵上,喘息著。他暫時安全了,但代價是,他闖入了一個可能比遺民更危險的地方。
他回頭望向洞口透進的微弱光線,仿佛能看見那些遺民執著而瘋狂的背影。他再一次“目送”了一個可能的“線索”遠離,同時也“目送”了一個無辜者逃向未知的生路。
故鄉何在?回歸何意?在這片無根的燼土上,答案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遙遠。而眼下,他必須先麵對這“影蚺”巢穴中的生存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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