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堂的弟子如同黑色的潮水，迅速湧入初選結束的鬥法區域。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將昏迷的重傷者抬上擔架，迅速送往丹堂救治。空氣裏殘留著法術灼燒的焦糊味、血腥氣，以及一種緊繃後驟然鬆懈的疲憊感。
    林小樹混在晉級弟子的人流中，默默走向演武場邊緣的休息區域。他胸前的衣衫被撕裂，露出幾道焦黑的爪痕，臉色帶著失血後的蒼白，步履略顯虛浮，儼然一副劫後餘生、傷勢不輕的模樣。周圍投來的目光複雜，有驚異於他“好運”的，有對他那狼狽樣子嗤之以鼻的，也有少數帶著審視的意味——比如來自高台上，秦守拙那如同實質的探詢目光。
    他尋了個僻靜的角落盤膝坐下，取出一粒普通的療傷丹藥服下，閉目調息。體內，《乙木長生訣》緩緩運轉，溫和的木屬性真元流淌過受損的經脈，帶來絲絲清涼與修複的麻癢。混沌種子散發的微弱氣息，悄然梳理著湧入的靈氣，加速著傷勢的恢複。但更重要的，是他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仔細複盤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襲殺。
    ‘灰衣殺手，築基初期，鐵蟻門餘孽無疑。目標明確，手段狠辣，絕非臨時起意。’林小樹冷靜地梳理著線索。‘他最後噴出的黑血，粘稠如瀝青，蘊含極強的腐蝕性與怨念…那絕非普通傷勢或毒素能造成，更像是…某種邪功反噬？還有他臨死前看向我靈獸袋的眼神…他認識金蟻？或者說，認識能引發空間震蕩的異蟲？’
    疑點重重。最大的可能，此人背後還有更深層的指使者。是鐵蟻門殘餘的報複？還是…孫守拙借刀殺人的棋子？他隱隱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孫守拙身為金丹長老，親自下場對付一個築基弟子太過顯眼，利用對荒地事件知情的鐵蟻門餘孽，無疑是更隱蔽的選擇。
    ‘凝血金津毒素效果顯著，但麵對築基修士的護體靈力，穿透力還是不足…若非金蟻群關鍵時刻蘇醒引發空間共鳴，後果難料…’林小樹心中警醒。這次是運氣，下次呢？萬木靈境中，孫守拙的殺招隻會更加致命。他需要更強的底牌，更快的應變。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演武場中央，那灰衣殺手倒斃之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幾名正在收殮屍體的執法弟子突然發出驚呼，猛地後退！隻見那具冰冷的屍體，胸口被林小樹拳鋒擦過、又被空間之力撕裂的傷口處，正詭異地蠕動著！一股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黑血不斷湧出，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伴隨著黑血湧出的，還有幾塊指甲蓋大小、邊緣不規則、閃爍著幽暗青銅光澤的碎片！
    那些碎片似乎與灰衣殺手的血肉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反應，接觸空氣的瞬間，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強酸腐蝕，將屍體胸口的皮肉迅速溶解、碳化！一股陰冷、混亂、帶著無盡貪婪與褻瀆意味的微弱氣息，從碎片上彌漫開來！
    林小樹丹田深處，那點混沌萌芽綠意驟然爆發出強烈的灰蒙蒙光暈！一股源自本能的、混合著極度渴望與強烈厭惡的悸動，猛烈地衝擊著他的心神！渴望的是碎片中蘊含的某種精純而古老的空間本源，厭惡的則是其上附著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汙穢與混亂！
    “什麽東西？！”
    “好邪門的氣息！”
    “快退開！小心沾染！”
    執法弟子們臉色大變，紛紛祭起靈力護罩，如臨大敵。連高台上的幾位長老也被驚動。冷鋒長老身影一閃，已出現在屍體旁，他眉頭緊鎖，眼中寒光如電，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銀色劍氣射出，精準地切斷了碎片與屍體的最後聯係，並用一股柔和的靈力將幾塊碎片淩空攝起，懸浮於掌心上方尺許處。
    “淨潭青銅碎片…而且沾染了如此深重的‘穢神之血’…”冷鋒長老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仔細感應著碎片上那混亂汙穢的氣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此人是聖教埋下的釘子！”
    “聖教？！”此言一出，周圍聽到的弟子和長老無不色變！一股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演武場邊緣！
    聖教！青雲大陸修真界最深沉的噩夢！一個信奉混亂與毀滅，妄圖複蘇上古邪神，將整個世界拖入永寂深淵的極端邪惡組織！其成員行事詭秘殘忍，手段層出不窮，如同附骨之蛆，滲透各大宗門勢力，製造了無數慘絕人寰的血案！是各大宗門聯合通緝、遇見必殺的頭號死敵！
    秦守拙的身影也出現在冷鋒身旁，他看著那幾塊懸浮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碎片，儒雅的臉上第一次失去了從容，眉頭緊鎖：“淨潭碎片…穢神之血…他們果然在打淨潭遺跡的主意！這碎片上的汙穢氣息如此濃烈，此人恐怕是聖教培養的‘血飼’！專門用來汙染和同化空間節點！他潛入大比，目標恐怕不僅僅是這個弟子！”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小樹的方向。
    林小樹心頭劇震！聖教！血飼！汙染空間節點！灰衣殺手臨死前爆發的詭異黑血和碎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荒地中，聖教與鐵蟻門餘孽在淨潭遺跡火拚，爭奪的正是這些蘊含空間本源的青銅碎片！這個殺手，是聖教安插在鐵蟻門餘孽中、或者幹脆就是聖教培養的死士！他潛入大比對自己下手，一方麵可能是為了奪取自己身上的金鱗碎片或報複，另一方麵，恐怕更重要的任務，就是攜帶這些被“穢神之血”汙染的碎片，試圖在萬木靈境這種空間節點密集的試煉之地，進行汙染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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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狠毒的算計！好大的手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聖教針對宗門空間節點的陰謀旋渦！
    “查！”冷鋒長老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帶著凜冽的殺意，“徹查此人身份！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一個不漏！通知各峰，加強戒備，尤其是空間節點相關區域！大比繼續，但萬木靈境試煉開啟前，所有晉級弟子，統一由執法堂監管，嚴加排查！”
    命令下達，整個演武場的氣氛瞬間變得肅殺而緊張。執法弟子行動起來，開始對灰衣殺手的屍體進行更詳細的檢查，並迅速帶走問訊與他同區域或有過接觸的弟子。晉級弟子們被暫時集中看管，氣氛壓抑。
    林小樹也被兩名執法弟子“請”到了一處臨時劃出的監管區域。他依舊保持著蒼白虛弱的狀態，默默盤坐，仿佛被聖教殺手嚇破了膽，實則心神高度集中。
    ‘聖教介入…局勢更複雜了。’林小樹心念電轉。‘孫守拙想借刀殺人，聖教則想渾水摸魚汙染節點…萬木靈境，如今成了三方角力的殺場！秦守拙將我置於執法堂監管之下，表麵是保護排查，實則恐怕是想借執法堂之手，更嚴密地監控我，甚至…尋找機會！’
    他必須利用這短暫的監管期，獲取更多情報，尤其是關於聖教在淨潭遺跡的動向！
    機會，出現在傍晚。監管區域由執法堂弟子輪班值守，戒備森嚴，但並非鐵板一塊。林小樹敏銳地捕捉到，負責看守他們這片區域的執法弟子中，有一個麵容冷峻的青年，在交接班時，右手小指極其隱晦地蜷縮了一下，做了一個類似“捏碎”的動作。這個細微的手勢，與他在山陰坊市影閣外圍據點見過的某個聯絡暗號，極其相似！
    影閣！這個神秘的情報組織，觸角果然無處不在，連執法堂都被滲透了！
    林小樹不動聲色。待到夜深，監管區域相對安靜，大部分弟子都在調息或焦慮等待時。他悄然摸出袖中一張空白的、質地特殊的薄皮符紙——這是從老瘸子那裏弄到的影閣專用傳訊符。指尖凝聚一絲混沌真元，混合著微弱的神識印記，在符紙上飛快地勾勒出一個複雜的符文，核心處，正是代表“緊急”、“關於聖教淨潭遺跡”的密文。
    符文完成，他指尖微動，一絲微不可察的真元注入。符紙無聲無息地化作一縷幾乎透明的輕煙，貼著地麵陰影，如同擁有生命般，極其詭異地飄向那個做過暗號手勢的執法弟子。
    那執法弟子正背對著眾人警戒，突然感覺腳踝處微微一涼，仿佛被夜風吹過。他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隨即恢複自然，右手極其自然地垂落，拂過靴筒邊緣。當他再次站直時，那縷輕煙已消失無蹤。
    【符籙精通）：經驗+8！】
    【禦器精通）：經驗+3！】
    信息已發出。接下來，就是等待。
    後半夜，一股微弱的、帶著陰冷潮濕氣息的神識波動，如同遊蛇般悄然探入監管區域，精準地鏈接到林小樹身上。一道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意念信息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
    “影閣。代號‘藤七’。你要的情報，要拿一滴混沌靈露，或同等價值情報交換。”
    影閣的效率，高得驚人！
    林小樹心中凜然，意念回應：“可以。混沌靈露一滴。我要聖教在淨潭遺跡最新動向，目標，以及與此次大比及萬木靈境關聯。”
    “成交。”意念毫無波瀾。
    “聖教主力於七日前已完全控製淨潭遺跡外層區域，正在破除核心封印。其目標確認為遺跡深處沉睡的‘穢淵之主’殘軀，及控製核心空間節點‘深淵之眼’。”
    “此次行動代號‘腐潮’。除正麵強攻，另派遣多支‘血飼’小隊，攜帶‘穢神源種’，潛入各大宗門勢力範圍，意圖汙染次級或關聯空間節點，製造混亂，牽製各宗力量，並為‘深淵之眼’提供定位錨點與汙染擴散通道。青木宗萬木靈境，因其與古茶樹秘境及淨潭遺跡存在微弱空間共振，被列為重點汙染目標之一。”
    “你遭遇之血飼殺手，隸屬‘腐潮’第七小隊。其任務：潛入大比，嚐試清除可能幹擾計劃的目標如攜帶金鱗碎片者），並在萬木靈境開啟時，引爆‘穢神源種’，汙染靈境核心。該小隊已知成員三名，除已死血飼，餘下兩人身份不明，已潛入宗門，極可能已獲得大比資格。”
    “影閣評估：聖教對淨潭遺跡誌在必得，投入力量遠超預估。‘腐潮’計劃一旦成功，萬木靈境將淪為汙穢之地，古茶樹秘境節點亦受衝擊，青木宗根基動搖。孫守拙長老近期頻繁接觸淨潭遺跡方向，其立場存疑。”
    “情報交易完畢。將混沌靈露在三日內，找山陰坊市‘老張記’鐵匠鋪進行交易。”
    意念信息戛然而止，如同從未出現。
    林小樹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眸子裏，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燒。
    聖教！腐潮！穢淵之主！深淵之眼！汙染萬木靈境！牽製宗門力量！孫守拙立場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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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閣的情報，如同驚雷，徹底撕開了籠罩在眼前的迷霧，也揭示了更加龐大恐怖的陰謀！他林小樹，連同整個青木宗，都不過是聖教這盤大棋上的棋子！
    一滴混沌靈露的代價，物超所值！
    ‘三名血飼，已死一人，餘下兩人身份不明，已經混入大比…’林小樹心中警鈴大作。‘萬木靈境，不僅是孫守拙的殺局，更是聖教汙染節點的引爆點！必須找出他們！’
    他再次閉目，全力運轉《乙木長生訣》，加速傷勢恢複。混沌種子在丹田內緩緩旋轉，灰蒙蒙的光暈流轉，那幾塊沾染了“穢神之血”的青銅碎片帶來的悸動已平複，但一種源自本源的、對汙穢的排斥與對純淨空間本源的渴望，卻更加清晰。
    袖中，那瓶淬煉好的“金煞墨”觸手冰涼，裝著“空冥金砂”的小包和“淬毒無影針”的針囊，散發著無形的鋒銳氣息。靈獸袋內，四道銳利的空間意念與他緊密連接，傳遞著蟄伏的渴望。
    監管區域的夜色深沉，壓抑無聲。但林小樹知道，更大的風暴，正在萬木靈境的入口處，在淨潭遺跡的深處，在聖教與青木宗暗流的交匯點上，瘋狂醞釀。
    他需要更快地恢複力量，更需要…一雙能在混亂中洞穿偽裝的眼睛。
    ‘混沌種子…對汙穢的感知…能否…’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林小樹的識海。
    他悄然分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地沉入丹田，嚐試著去溝通那點散發著混沌光暈的萌芽。不再是注入真元刺激，而是傳遞一種意念——一種對“汙穢”、“混亂”、“褻瀆”的強烈排斥與感知的意念。
    【神識精通）：經驗+5！】
    起初，混沌種子毫無反應，如同沉眠。林小樹並不氣餒，持續傳遞著那種源自靈魂深處對汙穢的厭惡與警惕，並將影閣情報中關於“穢神之血”、“穢神源種”的陰冷汙穢氣息，通過意念模擬、放大，不斷衝擊著那點萌芽。
    時間一點點流逝。就在林小樹以為此法不通，準備放棄時——
    嗡…！
    混沌種子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那灰蒙蒙的光暈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開一圈極其微弱的漣漪！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惡感”，如同最細微的電流，順著那縷連接的神識，瞬間反饋回林小樹的識海！
    【混沌種子萌芽）：微弱汙穢感知被動）覺醒！】
    【靈力吞噬抗性初級）：經驗+2！】
    雖然極其微弱，感知範圍可能隻有身周數尺，且隻能感應到類似“穢神之血”這種極高濃度的汙穢本源！但這無疑是在聖教“腐潮”中點亮的一盞微弱的探照燈！是他找出潛藏血飼的關鍵依仗！
    林小樹心中一定。他緩緩收斂意念，混沌種子的顫動平複下去，但那絲微弱的汙穢感知能力，已如同新生的觸角，悄然融入他的感知體係。
    夜色漸褪，天邊泛起魚肚白。監管區域的執法弟子開始換防。林小樹睜開眼，看向那些陸續被解除監管、準備參與下一輪比試的晉級弟子們，目光平靜而深邃。
    萬木靈境，聖教血飼，孫守拙的殺局…來吧！
    他站起身，撫平破碎的衣襟，隨著人流，平靜地走向下一輪比試的抽簽區域。袖中的手指，輕輕拂過裝著“空冥金砂”的小包。
    殺局之中，他這枚棋子，要掀翻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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