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隱弦張

字數:8260   加入書籤

A+A-


    楊修離去時留下的那幾麵朝廷旌旗,在江夏城頭的凜冬寒風中獵獵作響,尚未散盡最後一絲象征皇恩的餘溫,徹骨的寒意便已順著城磚的縫隙,浸入守軍的骨髓。曹操那道嘉獎令上的墨字還未幹,許諾的偏將軍銜與“賞賜千金”的空頭支票,如同畫在紙上的炊餅,看著誘人,卻填不滿將士們饑腸轆轆的肚皮,更解不了軍械匱乏的燃眉之急。
    城頭的士兵縮著脖子,破舊的甲胄上結著一層薄霜,手中的刀槍因缺乏鐵器養護,泛著暗沉的鏽跡。江風卷著濕氣撲麵而來,對岸江東水寨的巡哨船如同蟄伏的猛獸,往來愈發頻繁,船上士兵的目光透過薄霧,一日比一日森冷,帶著毫不掩飾的覬覦與殺意。
    林凡憑欄而立,指尖撫過冰冷的城磚,心中那根因楊修到來而稍稍鬆弛的弦,再次被狠狠繃緊,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繃。他清楚地記得,楊修登船離去時,曾回頭望了江夏城一眼,那看似隨意的一瞥中,藏著的不隻是對“火器”的貪婪——那目光銳利如刀,帶著探究、算計,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與衡量,仿佛在評估一件趁手工具的價值,又在掂量其潛在的風險。
    這讓他隱隱感到不安。楊修背後站著的,從來都不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更有野心勃勃、急於招攬人才的曹植,乃至……那位始終隱在許都朝堂陰影裏,隱忍不發、深不可測的司馬懿。這三人如同三張無形的網,正悄然朝著江夏,朝著他手中的火器,緩緩收緊。
    “監軍。”一聲帶著濃重疲憊的呼喊,將林凡從沉思中拉回。文聘快步走來,戰袍上沾著塵土與霜花,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倦色,“城西的箭樓昨夜被江風刮塌了一角,急需加固,可庫房裏的硬木已經用盡,是否拆用城南部分空置的民房梁柱?”
    林凡毫不猶豫地搖頭:“不可。”他的聲音斬釘截鐵,“亂世之中,民心便是城防的根基。拆毀民房,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實則動搖人心,一旦百姓離心,江夏便真的守不住了。讓工匠營改用毛竹,將粗壯的毛竹捆紮成束,內部填充沙土夯實,雖不及硬木堅固,卻也能撐過這陣危機,應急足矣。”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南方,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派往荊南的細作,可有消息傳回?”
    文聘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搖頭歎道:“情況不容樂觀。零陵太守劉度已獻城降了劉備,張飛的軍隊已經進駐城中;長沙韓玄依舊首鼠兩端,一麵派人與我們虛與委蛇,一麵又暗中與劉備聯絡,態度曖昧;桂陽趙範那邊,據潛伏的細作回報,其麾下郡尉陳應、鮑隆早已被劉備說降,趙範自身也是獨木難支,恐難持久。”
    說到最後,文聘的聲音壓得更低:“至於武陵……我們派去的人,在抵達臨沅城外三十裏時失去了聯係,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最後一條外部策應的希望,也隨著武陵細作的失聯而徹底斷絕。林凡沉默不語,望著滔滔東去的江水,心中一片沉重。北有曹操的猜忌,東有江東的虎視,南有劉備的步步緊逼,江夏,這座夾在三方勢力之間的孤城,已然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絕地。
    但片刻後,他眼中的沉鬱便被一絲決絕取代。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城頭疲憊卻依舊堅守的士兵,沉聲道:“既然外援難期,那我們就隻能靠自己。將軍,從明日起,傳令全城: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除了維持城中運轉的必要勞役外,全部編入輔兵,白日參與城防修繕、搬運物資,夜間輪流參與巡哨;同時,立刻組織人手在城內挖掘深井,越多越好,務必儲備足夠全城軍民三月飲用的清水;另外,打開官倉,登記所有可食用之物,包括糧倉裏的陳糧、百姓家中的餘糧,乃至城外的樹皮、草根、野果,盡數搜集起來,統一調配,未雨綢繆。”
    他要將江夏這座孤城最後的潛力,壓榨到極致。哪怕是困獸,也要在絕境中露出獠牙。
    就在林凡與文聘為了江夏的存亡殫精竭慮、日夜操勞之際,一場針對林凡本人,乃至整個江夏的暗流,正借著凜冽的江風掩護,悄然越過江麵,湧向這座風雨飄搖的孤城。
    這日午後,林凡正在城南的工匠營中檢視新趕製出來的一批改進型“火箭”引信。工匠們圍著熔爐忙碌,火星四濺,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木炭的刺鼻氣味。林凡手持一枚引信,仔細查看藥線的纏繞密度,眉頭微蹙,正欲吩咐工匠調整藥劑量,親隨趙武忽然快步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主上,營外有一人求見,自稱是許都‘陳記商行’的管事,姓胡,說是奉了楊修主簿之命,有密信要親手交予您。”
    林凡手中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楊修離開江夏不過三日,為何會突然派人秘密前來?而且是以商行管事的身份,顯然是不想聲張。他不動聲色地將引信遞給身旁的工匠頭領,沉聲道:“帶他到後帳等候,屏退左右,我隨後就到。”
    片刻後,林凡走進後帳。帳內光線昏暗,一名身著青色布袍、頭戴小帽的男子正垂手站立,見他進來,立刻躬身行禮,臉上堆著恭敬的笑容。此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衣著普通,身上帶著淡淡的風塵氣息,像是長途跋涉而來,但一雙眼睛卻頗為靈動,轉動間透著幾分精明,絕非尋常走南闖北的商賈。
    “胡管事一路辛苦。”林凡在主位上坐下,目光平靜地打量著對方,“楊主簿剛離開江夏不久,此番遣你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胡管事躬身遞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聲音壓得極低:“林監軍,楊主簿特意囑咐小人,務必將此信親手交予您本人。主簿言,此前在江夏城中,礙於場合,有些話不便明言。此信關乎監軍的前程安危,更關乎整個江夏的存亡,還請監軍務必親閱,早做決斷。”
    林凡接過密信,指尖觸及火漆,感受到其幹燥堅硬,顯然是密封不久。他拆開火漆,抽出信紙,快速瀏覽起來。字跡確實是楊修的手筆,飄逸中帶著幾分張揚,但信中的內容,卻讓他如墜冰窟,脊背瞬間泛起一層寒意!
    信中開篇,楊修先是極力誇讚林凡的才能,稱其“於絕境中守江夏,以火器退強敵,實乃當世奇才”,隨後話鋒一轉,話裏話外便透出了殺機。楊修寫道:“丞相雖明麵上嘉獎監軍,然許都城內,流言洶洶。司馬仲達等人屢在丞相麵前進讒言,稱監軍手握火器之秘,擁兵自重,尾大不掉,已成一方隱患;更有甚者,暗指監軍此前與江東周旋,頗有曖昧往來(意指蔣幹盜書之事餘波未平),恐有異心。”
    緊接著,楊修便“推心置腹”地分析起林凡的處境:“監軍身處危城,外有江東周瑜虎視眈眈,內無朝中奧援,糧草軍械皆仰仗丞相供給。如今丞相疑心日重,司馬仲達又步步緊逼,若再無強援依附,恐難逃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下場。”
    最後,信中終於露出了真實目的。楊修暗示,曹植公子求賢若渴,素來敬重有才能之人,若林凡願將“火器”的完整製法獻於曹植,再由他楊修從中斡旋,不僅可在丞相麵前為林凡辯白,消除猜忌,更能設法將他調離江夏這是非之地,召入許都,在曹植麾下任職,前程不可限量。
    威逼、利誘、離間!短短一封信,將許都朝堂之上的權力鬥爭、人心險惡,赤裸裸地展現在林凡麵前。司馬懿的讒言如同跗骨之蛆,欲將他置於死地;而楊修,則想趁機將他和他手中的火器,一並納入曹植的陣營,當作爭奪儲位的籌碼!
    林凡心中怒火升騰,指尖微微用力,信紙幾乎被捏得變形。但他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波瀾,依舊平靜無波。他緩緩將信紙折好,收入懷中,抬眼看向胡管事,語氣平淡:“楊主簿的好意,林凡心領了。隻是,‘火器’之法尚未完全完善,尚有諸多缺陷,貿然獻上,恐誤了軍國大事,更負丞相的厚望。況且,江夏危局未解,林凡受命於危難之際,豈能臨陣脫逃,置全城軍民於不顧?”
    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還請胡管事回稟楊主簿,林凡唯有恪盡職守,死守江夏,以報國恩,其餘之事,不敢妄議。”
    拒絕得幹脆利落,不留絲毫餘地。
    胡管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複了恭敬的模樣:“監軍忠義,小人敬佩不已。隻是……許都情勢複雜,司馬仲達等人手段狠辣,監軍還需三思啊。”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木牌,遞給林凡,“若他日監軍改變主意,可憑此牌前往許都‘陳記商行’,小人自會為監軍聯絡主簿。”
    林凡沒有接木牌,隻是擺了擺手:“多謝好意,不必了。趙武,送胡管事出城。”
    看著胡管事離去的背影,林凡臉上的平靜瞬間褪去,眼神冰冷如霜。楊修的拉攏,他早有預料,但這背後,是否也有司馬懿的推波助瀾?故意散播流言,加重曹操的猜忌,將他逼到絕境,再讓楊修出麵“招安”?若自己真的動搖,交出了火器秘法,恐怕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就不是什麽前程似錦,而是身首異處!
    絕不能上當!他心中暗暗決斷,許都的這潭水,比江東的戰船更加凶險。
    然而,林凡還是低估了對手的狠辣與動作之快。
    就在他拒絕楊修拉攏的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整個江夏城還籠罩在一片濃重的濃霧之中。江麵上的霧氣如同實質,能見度不足三丈,連遠處的江東水寨都隱沒在白茫茫的霧氣裏,隻剩下隱約的輪廓。
    突然,一陣淒厲的銅鑼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緊接著,“敵襲!敵襲!江東軍攻過來了!”的嘶吼聲在水寨方向驟然響起,瞬間傳遍全城!
    “咚!咚!咚!”急促的戰鼓聲如同驚雷般炸響,震得人心頭發顫。
    林凡被親隨趙武急促地搖醒,他猛地睜開眼,來不及細想,抓起床頭的佩劍便衝出營帳,朝著城頭狂奔而去。一路上,士兵們衣衫不整地從營房中衝出,手持兵器,朝著水寨方向集結,臉上滿是倉促與警惕。
    登上城頭,林凡極目遠眺,隻見江麵上的濃霧之中,無數黑影如同鬼魅般逼近,那是江東的戰船!程普、韓當的旗艦一馬當先,船帆上的“程”“韓”二字在霧中隱約可見,身後跟著密密麻麻的艨艟鬥艦,如同蟻群般湧向江夏水寨。箭矢如同暴雨般從船上射出,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密密麻麻地落在水寨的柵欄上,“劈啪”作響,木屑飛濺。更有無數江東士兵手持盾牌,悍不畏死地從船上躍下,試圖攀爬柵欄,攻破水寨防線。
    “不對!”林凡眉頭緊緊皺起,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程普、韓當皆是江東宿將,用兵素來持重謹慎,此前一直以小規模騷擾為主,從未發動過如此猛烈的強攻。而且他們素來忌憚我軍火器,為何今日竟敢在濃霧天氣貿然出擊?這完全不符合他們的作戰風格!”
    濃霧天氣,視線受阻,不僅不利於江東軍的攻城,更難以防備突然出現的火器襲擊。除非……他們得到了某種確切的消息,或者有人向他們保證,江夏內部出現了問題,有機可乘!
    “殺!守住柵欄!”水寨方向傳來守軍的呐喊聲,伴隨著兵刃碰撞的鏗鏘聲、士兵的慘叫聲,戰鬥異常慘烈。江東軍似乎憋著一股勁,攻勢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更加堅決,士兵們如同不要命一般,前仆後繼地衝向防線,哪怕被箭矢射中、被滾石砸傷,也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江夏守軍雖然拚死抵抗,但在對方不計代價的猛攻下,外圍防線很快便岌岌可危。水寨的木質柵欄被江東軍的撞木撞得搖搖欲墜,多處出現缺口,已有不少江東士兵突破了第一道防線,登上了碼頭,與守軍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
    “監軍!東側水門快守不住了!江東軍太多了,弟兄們快頂不住了!請求動用‘火器’支援!”一名渾身是血的校尉連滾帶爬地衝到林凡麵前,鎧甲破碎,肩上還插著一支箭矢,臉上滿是焦急與絕望。
    林凡心念電轉,腦中飛速權衡。動用火器?在這種近距離混戰、又被濃霧籠罩的情況下,火器的射程和精度都會大打折扣,不僅難以對密集的敵軍造成有效殺傷,反而極易誤傷己方士兵。可若是不用,東側水門一旦被攻破,江東軍便能長驅直入,整個水寨防線都將徹底崩潰!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刹那,文聘帶著幾名親兵急匆匆地奔了過來,臉上滿是焦灼:“監軍!不好了!城中多處起火!南城門內、西市附近都燃起了大火,火勢蔓延極快,而且有人看到放火的是一批陌生人,疑似有奸細作亂!”
    內憂外患,竟然在同一時刻爆發!
    林凡腦中如同驚雷炸響,瞬間靈光一閃!奸細作亂!江東軍的反常強攻!楊修昨日的拉攏!這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指向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結論——這根本不是一次簡單的軍事進攻,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一場裏應外合、旨在徹底摧毀江夏,並趁亂奪取火器或其製法的死局!
    那“陳記商行”的胡管事,恐怕根本不是來送信拉攏的,而是來傳遞消息、確認虛實,甚至策動城中內應的關鍵人物!
    好毒的計策!林凡心中暗罵一聲。若江夏城破,他要麽戰死,要麽被俘,火器最終還是會落入他人之手;若他為了退敵,貿然動用火器,其威力、射程、使用缺陷也將被江東軍徹底摸清,同時也會讓許都的曹操、司馬懿更加忌憚,後續的打壓隻會更加猛烈!無論哪種結果,對幕後的黑手而言,似乎都是有利的!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林凡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想讓我按照你們設定的劇本走?偏不!
    他一把抓住那名請求支援的校尉,厲聲下令:“傳令東側所有守軍,立刻放棄水門,後撤至第二道防線!依托城內的街巷、房屋,節節抵抗,拖延時間,不許硬拚!”
    “放棄水門?”校尉愣住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監軍,那可是……”
    “這是軍令!”林凡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再敢遲疑,軍法處置!”
    “末將遵命!”校尉不敢再多言,咬牙領命,轉身踉蹌著離去。
    林凡隨即轉向文聘,語速極快:“文將軍,城中的奸細,不必留活口,格殺勿論!立刻調派守城士兵,分區域撲滅火焰,安撫百姓,務必在半個時辰內控製住城內的局勢,絕不能讓奸細攪亂軍心!”
    “明白!”文聘深知事態緊急,立刻領命,轉身便帶著親兵衝下城頭。
    安排完這些,林凡又對親隨趙武下令:“立刻召集所有工匠營的匠人,帶上所有火器半成品、成品,以及所有相關的圖紙、配方,以最快的速度轉移到城內西側的預定密窖!沿途設卡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阻攔,可先斬後奏!”
    “是!”趙武抱拳領命,轉身飛速離去。
    林凡沒有選擇在江麵與江東軍硬拚,也沒有貿然動用火器這張底牌,而是果斷收縮防線,優先穩住內部局勢,保全火器的核心秘密。這是當前唯一能破局的辦法。
    戰鬥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後,江麵上的濃霧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布滿鮮血與屍體的碼頭。江東軍雖然攻破了水寨外圍,甚至一度占領了部分碼頭區域,但在江夏守軍依托城垣、街巷展開的頑強抵抗下,進展異常緩慢。守軍利用熟悉的地形,層層阻擊,每一條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戰場,江東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
    而城中的亂局,也在文聘的鐵腕處置下迅速平息。幾處大火被成功撲滅,數十名潛伏在城中的奸細被一一揪出,這些人有的是偽裝成百姓的江東死士,有的是被收買的本地地痞,盡數被文聘下令當場處決,頭顱懸於城門之上,極大地震懾了人心。
    程普、韓當站在旗艦之上,看著江麵漂浮的屍體,望著頑強抵抗、絲毫沒有大亂跡象的江夏城,臉色愈發凝重。他們原本接到消息,稱江夏城內有奸細接應,隻要發動強攻,便能裏應外合,一舉破城,奪取火器。可如今,城中不僅沒有出現預期中的混亂,守軍的抵抗意誌反而愈發堅決,己方傷亡卻越來越大,加之濃霧已散,江夏守軍若動用火器,己方戰船將暴露在攻擊範圍之內,再戰下去,隻會得不償失。
    “撤兵!”程普沉吟片刻,終是咬牙下令。
    韓當雖有不甘,但也知道再打無益,隻得點頭附和。隨著撤退的號角聲響起,江東軍如同潮水般退去,戰船漸漸駛離江麵,消失在遠方。
    江夏,又一次在血與火的洗禮中,艱難地守住了。
    城頭上,文聘望著漸漸遠去的江東戰船,重重地鬆了口氣,額頭上的汗水混合著血水滑落,他轉向身旁的林凡,心有餘悸地感歎:“監軍,今日真是好險!若非你當機立斷,收縮防線、肅清內奸,恐怕江夏今日便要易主了!”
    林凡卻沒有絲毫輕鬆,他靠在冰冷的城磚上,目光越過滔滔江水,望向江北的方向,眼神仿佛要穿透千裏之外的山川河流,直抵許都的朝堂之上。連日的操勞與剛才的激戰,讓他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卻更透著無盡的警惕與冰冷:“將軍,我們守住的,隻是眼前的敵人。江對麵的周瑜,雖強,卻隻是明槍;而真正欲置我們於死地的,卻是許都朝堂之上的那些人。”
    楊修的拉攏,司馬懿的讒言,曹操的猜忌……這來自背後的暗箭,比江東的千軍萬馬,更加致命。
    他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汙,心中清楚地知道,這場圍繞著江夏、圍繞著火器的較量,遠遠沒有結束。今日的裏應外合,不過是一個開始。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