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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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四年二月中,長江兩岸正值料峭春寒,江風卷著濕冷的水汽,拍打著沿岸的礁石與營壘,發出嗚嗚的呼嘯。一聲驚雷驟然炸響在鉛灰色的天幕上,劈開密布的陰雲,也劈開了江東腹地的寧靜——這場雨,終究還是要下了。
    柴桑,江東重鎮,孫權行轅所在。作為大軍北伐的後勤中樞,這座臨江之城已連月無休,日夜運轉如同一架精密的戰械。江邊碼頭,糧秣堆成連綿的小山,新造的箭矢用麻布捆紮成垛,碼得比人還高;修補一新的甲胄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攻城器械的青銅零件在微弱的天光下閃著寒芒;等待轉運的鹽鐵、藥材、草料綿延數裏,空氣中混雜著穀物的陳香、鐵器的鏽味與江風的腥氣。
    巡邏的士卒按部就班地來回踱步,甲葉碰撞發出單調的聲響。長久的後方平靜,加上前線捷報頻傳——雖未攻克合肥,但江東軍已穩穩占據上風,數次擊退張遼的反撲——讓許多人的神經不可避免地鬆懈下來。有的士卒靠在糧垛上打盹,手中的長戟斜倚著草堆;有的則三五成群地閑聊,言語間滿是對破城後封賞的憧憬;負責看守軍械的兵卒甚至懶得仔細查驗出入之人,隻象征性地瞥一眼便放行。誰能想到,這看似固若金湯的江東腹心,竟會成為戰火肆虐之地?
    子夜過後,江霧悄然而至,如同鬼魅的輕紗,從江麵緩緩蔓延上岸。起初隻是薄薄一層,漸漸變得濃稠如乳,將江麵與夜空揉成一片混沌,連星光月色都被吞噬殆盡。守夜的哨卒抱著長戟,靠在望樓的木柱上,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鼻腔裏滿是江風帶來的濕冷氣息,意識在昏沉中漸漸模糊。江麵上隻有規律的波浪聲,輕柔得如同催眠曲,對岸的點點漁火早已熄滅,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死寂的寧靜中,寧靜得讓人忘了危險的存在。
    突然,一陣奇異而細密的破空聲,如同蜂群振翅,撕裂了夜幕的沉寂!
    “敵襲——!”
    淒厲的警哨聲剛響起半聲,便被無數箭矢釘入木樁、篷布、血肉的“噗噗”聲淹沒!江霧之中,數十條鬼魅般的快船驟然現身,船身被塗黑,船槳包裹著麻布,行駛時幾乎不發出聲響,如同從水下鑽出的鱷群,借著夜色與濃霧的掩護,猛地撲向燈火相對密集的碼頭區域!
    文聘身披玄鐵鱗甲,甲縫間還沾著江濤的水珠,立在第一條快船的船頭。他手持一柄狹長的環首刀,刀身映著碼頭晃動的火光,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定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糧草。“火箭!放!”一聲厲喝劃破濃霧,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早已準備就緒的江夏弓弩手齊齊應聲,將浸滿魚油、纏裹麻布的箭矢湊近船上火把。硫磺混著油脂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箭矢點燃後火星四濺,尾部綁著的細竹管裏,硫磺燃燒發出“滋滋”的輕響。“嗖嗖嗖——!”數百張強弓同時發力,帶著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雨般劃破黑暗,朝著糧垛、草料窩棚、停泊的運輸船,以及一切易燃之物,傾瀉出致命的火雨!
    幹燥的糧草、油浸的篷布、木製的船身,遇火即燃!“轟!”一處堆滿幹草的窩棚首先爆起衝天火光,火焰如同貪婪的巨獸,瞬間吞噬了整個棚子,濃煙滾滾升起。緊接著,第二處、第三處……糧垛被引燃,火星順著風勢跳躍,迅速連成一片火海。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紅色的烈焰舔舐著夜空,將半片江天都映得通紅,連濃霧都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橘紅。
    “敵船!江上有敵船!”
    “救火!快救火!”
    “是西邊來的!是江夏的人!”
    混亂的驚呼、淒厲的慘叫、憤怒的怒罵聲響成一片。碼頭上原本井然有序的搬運民夫、守衛士卒,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暈頭轉向。有的民夫剛扛起糧袋,就被流矢射中後背,撲倒在糧垛上,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下的穀物;有的士卒試圖組織救火,提著水桶衝向火海,卻被蔓延的火焰燎到了衣衫,慌亂中打翻了水桶,反而讓火勢借著水漬旁的幹草更快蔓延;更多的人則在本能地躲避箭矢和火焰,互相衝撞踐踏,哭喊聲、腳步聲、器物碎裂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
    文聘目光如炬,掃視著混亂的碼頭,刀指前方停泊著的幾艘樓船與艨艟——那是江東用於維護江防、轉運物資的備用戰船,船身龐大,船艙中還存放著桐油、漆料等易燃之物。“第二隊,突入內港,燒那些大船!”
    數條快船如離弦之箭般穿插而出,不顧岸上零星的箭矢反擊,迅速逼近江東戰船。船上的江夏水卒腰間掛著短刀,手中緊攥著火油罐,臨近敵船時,猛地甩出帶鉤的繩索,精準地纏住船舷的欄杆。他們如同猿猴般矯健地攀上船身,有的被船舷上的江東守卒揮刀砍中,慘叫著墜入江中,濺起一團血色;有的則成功登上甲板,將火油罐狠狠砸在船艙木門上,“嘭”的一聲,油星四濺,隨即丟下燃燒的火把。
    更猛烈的爆炸與燃燒瞬間爆發!一艘樓船的帆索被引燃,巨大的船帆如同燃燒的帷幕,順著風勢迅速蔓延,照亮了周圍驚慌失措的江東士卒麵孔。有人試圖砍斷帆索,卻被火焰燎到了手臂,痛得慘叫著後退;另一艘艨艟的船艙冒出滾滾濃煙,裏麵存放的桐油被引燃,發出“劈啪”的爆響,火光從船艙的縫隙中噴湧而出,將船身烤得滾燙,逼得守卒紛紛跳江逃生。
    “將軍!東麵有大隊敵船燈光!”瞭望哨的急報帶著驚慌,刺破了戰場上的嘈雜。
    文聘心頭一凜,目光望向東方的江麵。隻見點點燈火如繁星般亮起,越來越密,越來越近,伴隨著戰船起錨的吱呀聲、急促的鼓聲與號角聲——江東守軍的主力水師,終究還是反應過來了。“傳令!所有船隻,不計方向,以最快速度分散突圍!”文聘的聲音依舊沉穩,“按預定路線,撤回江夏!不得戀戰,能活下來就是功勞!”
    他們的目的已然達成:製造最大的混亂與破壞,牽製江東的北伐步伐,而非與敵主力硬拚。江夏的快船如同受驚的魚群,在火光衝天的江麵上靈活轉向,船槳奮力劃動,濺起雪白的浪花。憑借著對長江水道暗礁與淺灘的熟悉,以及快船小巧靈活的優勢,它們避開了江東戰船的撞角,朝著上遊奮力突圍。身後,是陷入熊熊火海的柴桑碼頭,是氣急敗壞、紛紛起錨追擊的江東戰船,還有岸上越來越多的、被火光與警鑼驚醒的守軍,呐喊聲與箭矢的呼嘯聲,在江麵上久久回蕩。
    這一夜,柴桑無眠。衝天的火光在數十裏外都清晰可見,濃煙蔽日,連清晨的天光都被染成了暗紅色。盡管江東守軍拚盡全力撲救,大火在黎明前終於被控製住,但碼頭區域已是一片狼藉:燒焦的糧垛隻剩下黑黢黢的殘骸,空氣中彌漫著穀物燒焦的糊味與皮肉燒焦的臭味;二十餘艘大小船隻被焚毀,有的隻剩下半截船身泡在水中,有的則歪斜地擱淺在岸邊,冒著嫋嫋青煙;軍械庫的一角被引燃,數百套甲胄、上千柄刀劍被燒毀或變形,無法再用。更嚴重的是,江東腹地“不可侵犯”的神話被徹底打破,民心惶惶,軍心浮動,連行轅中的孫權都麵色鐵青,連日未曾安寢。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傳遍天下。
    黎明時分,第一隻信鴿落在合肥城外的江東大營中。周瑜剛剛披衣起身,案上的燭火尚未燃盡,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麵容。他正準備翻閱今日的攻城部署,親兵便神色慌張地闖入帳中,遞上一封染著墨漬與濕氣的絹條。當他展開那小小的絹布,看到上麵潦草卻驚心動魄的字跡時,素來沉穩如山的麵容,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震動——眉頭猛地蹙起,眼中瞬間燃起熊熊怒火,指節因用力攥緊絹條而發白,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柴桑遇襲?江夏軍所為?焚糧毀船?”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敲在周瑜心上,他猛地將絹條拍在案上,震得茶杯傾倒,茶水浸濕了案上的兵書。“林凡!”他咬牙切齒,聲音冰冷如鐵,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他怎麽敢?!他怎麽會?!”在這合肥之戰的關鍵時刻,背後竟被人捅來如此狠毒的一刀,這不僅是後勤的損失,更是對他周瑜、對江東軍的公然挑釁!
    “都督!”魯肅、程普、呂蒙等主要將領聞訊匆匆趕來,臉上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呂蒙更是麵色漲紅,眼中滿是自責——西線江防本是他負責戒備,如今竟讓江夏軍輕易突破,奇襲柴桑,這無疑是他的失職。
    周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按在柴桑的位置,眼中的怒火漸漸沉澱為刺骨的寒意。“柴桑損失如何?敵軍兵力多少?可曾擒獲俘虜?”他一連串發問,聲音依舊冰冷,卻已恢複了幾分鎮定。
    “具體損失尚在清查,但碼頭倉儲區大半被焚,至少五千斛糧草化為灰燼,數艘戰船損毀。”魯肅沉聲稟報,語氣中帶著後怕與憤怒,“敵軍全是快船,趁夜突襲,放火後便迅速遁走,守軍追擊未果。根據現場痕跡判斷,兵力不過千餘。”
    “千餘人……就敢深入我江東腹地,攪得天翻地覆!”呂蒙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齒,“都督,末將願領軍回援柴桑,戴罪立功,掃平江夏,生擒林凡!”帳中其他將領也紛紛附和,後方被襲,糧草受損,軍心浮動,許多人都覺得應當先回師穩固後方,再圖合肥。
    周瑜卻緩緩搖頭,目光掃過眾將,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分兵回援?正中林凡下懷!”他手指劃過輿圖,從柴桑一路指向合肥,“他費盡心機奇襲柴桑,所求的便是逼我回師,解合肥之圍!柴桑雖遭襲,但根基未損,吳侯無恙,守軍足以應付殘局。損失些糧草船隻,雖痛,但尚未傷筋動骨。可我軍若此時分兵,合肥城下數月血戰,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優勢,便會前功盡棄!張遼得以喘息,許都援軍一旦抵達,再想破城,難如登天!”
    “可是都督,軍心……”程普麵露難色,後方遇襲的消息一旦傳開,將士們難免心生牽掛,影響攻城士氣。
    “軍心?”周瑜冷笑一聲,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傳令下去!柴桑遇襲,乃林凡卑鄙伎倆,吳侯已安然無恙,損失輕微!並告知全軍,攻破合肥,擒殺張遼,繳獲的曹賊糧草財富,十倍補償柴桑之損!敢有造謠惑眾、動搖軍心者,斬無赦!”
    他頓了頓,目光愈發銳利:“另外,傳令三江口守軍,不必追擊江夏潰兵。集中所有留守戰船,即日起沿江西進,做出大舉進攻江夏的態勢!我要讓林凡以為,我周瑜已被他激怒,要回頭先滅了他!”
    魯肅眼中一亮,若有所悟:“都督是想虛張聲勢,一方麵震懾江夏,使其不敢再輕舉妄動;另一方麵也能堅定我軍將士的攻合肥之心,讓他們知道,都督絕無退意!”
    “正是。”周瑜點頭,眼中殺機畢露,“林凡冒險一擊,無非是想牽製於我。我偏不讓他如願!合肥,我必須拿下!至於江夏……”他手指重重戳在江夏的位置,“待我拿下合肥,穩定淮南,回過頭來,必親提大軍,踏平江夏,將林凡梟首示眾!讓他知道,挑釁我江東的代價!”
    眾將凜然,齊聲應諾。周瑜的決斷,如同定心丸,穩定了軍心,將因後方遇襲而產生的慌亂與憤怒,盡數轉化為對合肥的攻擊欲望與對江夏的刻骨仇恨。
    然而,當帳中眾人散去,周瑜獨自一人站在輿圖前時,眉頭卻深深蹙起。燭火搖曳,映出他孤單的身影,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暗忖:林凡此人,狡詐狠辣,膽大包天,此次能奇襲柴桑,下次未必不能再出奇招。江夏已成心腹大患,必須盡快解決,但合肥之戰,絕不能功虧一簣。他轉身對親兵下令:“傳令各營,今日攻城,加倍猛烈!不惜一切代價,我要在三天內,看到合肥城破!”
    幾乎在同一時間,江夏突襲柴桑的消息,也傳到了天下各方勢力的耳中。
    荊南,零陵。
    諸葛亮手持羽扇,站在刺史府的簷下,望著北方的天空。晨霧尚未散去,天空泛著淡淡的魚肚白,仿佛能看到柴桑方向殘留的煙火氣息——那或許是心理作用,卻也讓他心中感慨萬千。“烈火焚天,驚雷動地。林凡……真敢為也。”他輕搖羽扇,扇麵上的八卦圖案在晨光下若隱若現。
    轉身看向身後的劉備,諸葛亮繼續說道:“主公,江夏此舉,雖險,卻一舉數得。既燒毀了周瑜的後勤糧草,延緩其破城之勢;又向天下展示了江夏的膽魄與實力,讓‘漢幟’之名不再僅僅是口號;更將周瑜的怒火牢牢吸引過去,使其無暇亦無力西顧我軍。短期內,我軍可安心消化荊南四郡,無需擔憂江東的威脅。”
    劉備點頭,臉上卻帶著幾分憂色:“軍師所言極是。如今長沙已定,雲長正在整編韓玄舊部,桂陽、武陵也已歸附。隻是,林凡此舉,雖解了我軍燃眉之急,卻也將自己推到了周瑜的對立麵。江東水師強盛,周瑜用兵如神,林凡恐難長久支撐。接下來,我軍該如何行事?是趁周瑜無暇南顧,北上圖謀襄陽?還是……”
    “襄陽不可急取。”諸葛亮搖頭,語氣沉穩,“襄陽城堅池深,曹仁善守,且名義上仍屬朝廷,我軍若貿然進攻,師出無名,反而會引來天下非議。更何況,我軍新得荊南,根基未穩,民心未附,當務之急是安撫百姓,整編軍隊,積蓄糧草,消化四郡之地。合肥之戰,無論誰勝誰負,天下格局必有大變。屆時,方是我軍北上或東向的最佳時機。”
    他頓了頓,羽扇輕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對江夏,或許可再示一份‘好意’。林凡如今徹底得罪周瑜,已成江東死敵;許都曹氏內部不穩,對他也隻是利用多於信任。他看似風光,實則危機四伏,孤立無援。主公可再遣使,以慰問‘抗吳’為名,贈其些許荊南特產的藥材、皮革,重申互不侵犯之約。甚至可暗示,若江東大舉進攻江夏,我方可酌情在荊南方向施加壓力,以為牽製。”
    “雪中送炭,好過錦上添花。”諸葛亮微笑道,“即便他不領情,也能讓周瑜多一分顧忌,不敢傾盡全力攻打江夏。此乃一舉兩得之事。”
    劉備撫掌大笑:“軍師高見!就依軍師所言!”
    許都,丞相府。
    於禁已將江夏之行的所見所聞詳細稟報,曹丕與司馬懿相對而坐,案上擺著兩份幾乎同時送達的急報:一份是合肥戰況慘烈,張遼頻頻遣使請求加速增援;另一份,則是江夏軍奇襲柴桑,焚糧毀船的驚人事跡。
    “林凡……竟然真的敢做出如此之事?”曹丕拿起那份關於江夏突襲的急報,反複翻看,眼中異彩連連,不知是驚是喜,“千餘人奇襲江東腹地,焚其糧草,毀其戰船,這等膽魄,實屬罕見。他這是自尋死路,還是……另有圖謀?”
    司馬懿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沉吟道:“此舉看似魯莽,實則是林凡在絕境中打出的最好一手棋。他身處曹、孫、劉三方夾縫之中,兵力微薄,地盤狹小,若不奮力一搏,遲早會被其中一方吞並。此次奇襲,無論成果大小,其膽氣已震動天下。周瑜被激怒,必更急於攻下合肥,反而可能因為急躁而露出破綻,給張遼可乘之機。而經此一事,林凡‘漢幟’之名,將不再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有了實實在在的戰績支撐。那些觀望的、不滿孫曹的勢力,或許會真的開始關注江夏,甚至依附於他。”
    “仲達的意思是……此子或可大用?至少,可為我牽製孫、劉?”曹丕問道,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可用,但更需防。”司馬懿放下茶杯,語氣凝重,“林凡之誌,絕非甘為人下者。他敢公然與江東為敵,又對我曹氏若即若離,看似孤立,實則最難掌控。我等可繼續給予他有限支援,令其與孫、劉互相消耗,坐收漁翁之利。待主公穩定北方大局,整合內部力量後,再圖之不遲。”
    曹丕點頭,深以為然:“於禁帶回的林凡改進弩機圖樣,工坊已經看過,言其確有可取之處,射程與威力都較我軍現有弩機有所提升。可令工坊秘密仿製改良,投入軍中使用。另外,再調撥一批陳年糧秣、淘汰的皮甲,送往江夏,就以‘褒獎其忠勇,助其抗吳’為名。既示好於他,又能讓他繼續與江東死磕,何樂而不為?”
    “主公英明。”司馬懿躬身應道,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漢中,南鄭。
    張魯手持閻圃快馬傳回的報告,麵露驚訝之色,隨即撫須大笑,聲音爽朗,震得屋梁上的灰塵簌簌掉落:“好!好一個林凡!千騎劫柴桑,有膽色!有魄力!閻功曹果然眼光不差,此人確實值得我漢中下注!”
    他將報告遞給下首的弟弟張衛、謀士楊鬆等人,語氣中滿是讚賞:“江東勢大,周瑜何等人物?林凡以江夏彈丸之地,竟敢主動出擊,奇襲其腹地,這份勇氣與智謀,天下少有!”
    張衛性情剛烈,躍躍欲試道:“兄長,既然林凡已與江東徹底撕破臉皮,我軍是否可加大支援力度?甚至派遣一支偏師東出,與江夏呼應,共抗江東?如此一來,既能削弱江東,又能賣林凡一個大人情,日後我漢中若有動作,也能得江夏助力。”
    楊鬆卻撚著胡須,麵露遲疑之色,語氣謹慎:“師君,此事需三思。江夏此舉雖一時揚名,卻也惹下了滔天大禍。周瑜心胸狹隘,眥睚必報,一旦合肥戰事結束,必揮師南下,全力攻打江夏。林凡兵力微薄,地盤狹小,恐難支撐。我軍此時若介入過深,恐引火燒身,被江東遷怒,屆時我漢中腹背受敵,悔之晚矣。”
    “誒,楊公此言差矣。”張魯擺擺手,語氣堅定,“亂世之中,唯有敢冒險者才能成事!周瑜現在眼裏隻有合肥,拿下合肥前,他不會,也無力全力對付江夏。即便日後他要報複,那時我漢中與江夏的聯係已深,進退更有餘地。更何況,我漢中地處偏遠,周瑜若要攻打我軍,需長途跋涉,糧草補給困難,未必有此魄力。”
    他站起身,目光望向東方,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傳令閻圃,答應林凡的所有條件,盟約可簽!首批支援的糧草軍械,再加三成!並告訴他,我漢中在益州、關中的一些隱秘關係,也可有限度地與他共享情報!我倒要看看,這顆攪動天下風雲的棋子,還能給我帶來多少驚喜!”
    楊鬆還想再勸,卻被張魯擺手製止。帳中眾人見狀,隻得齊聲應諾。
    柴桑的一把火,燒掉了江東後方的安寧,燒亮了江夏的名號,也燒得天下各方勢力心思浮動,暗流洶湧。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凡正站在江夏城頭,迎接著得勝歸來的文聘與張嶷。出擊的船隊損失了近三分之一,士卒傷亡兩百餘人,許多人的甲胄上還帶著煙熏火燎的痕跡,臉上滿是疲憊,卻難掩勝利的興奮。他們帶回的,不僅是燒毀敵糧五千餘斛、焚毀敵船二十餘艘的輝煌戰果,更重要的是,帶回了江夏軍敢戰能戰的信心與威風!
    “太守,末將幸不辱命!”文聘單膝跪地,聲音洪亮,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林凡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滿是讚許:“文將軍辛苦了!此戰,你身先士卒,揚我江夏軍威!全軍將士,皆記大功!城中已備好酒肉,犒賞三軍!”
    他望向歸來的船隊,望向那些臉上帶著傷痕卻依舊挺直腰杆的士卒,心中感慨萬千。隨即,他的目光轉向東方,那裏,合肥的血戰仍在繼續,周瑜的憤怒即將化為更狂暴的攻勢;而江東的戰船,或許已在西進的路上。江夏這顆小小的棋子,已然在亂世棋局中落下了重重一子,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傳令全城,犒賞三軍之後,即刻加強戒備!”林凡的聲音變得沉穩而堅定,“加固城防,整修戰船,清點軍械糧草。周瑜……絕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
    江風卷著硝煙的氣息,吹拂著江夏城頭的“漢”字大旗。烽火連天,亂世爭鋒,這麵小小的旗幟,在血色與火光中,獵獵飛揚,宣告著一個新勢力的崛起,也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