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個女魔頭到底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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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頜骨傳來要被捏碎般的劇痛。
    顧白被迫抬起頭,撞進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裏。裏麵冰封千裏,映不出他此刻驚惶失措的倒影,隻有純粹的、居高臨下的冰冷和一絲被違逆的慍怒。
    而與此同時,那個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正在他腦海裏掀起一場截然不同的、焦灼狂暴的風暴。
    【說話!看著本座!到底怎麽了?!誰欺負你了?!本座去宰了他!宰了他!】
    殺意與現實中的殺意重疊,關心卻以最猙獰的方式咆哮而出。
    顧白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恐懼和那種荒謬的洞察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緊緊纏繞。他看著眼前這張絕美卻冰冷的臉,腦子裏全是牆根那片暗紅的血漬,是蘇婉清可能在這裏慘死的畫麵,是那句“本座去宰了他”的瘋狂心聲。
    他猛地閉上了眼,不敢再看。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妖姬捏著他下巴的手指收得更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裏。
    【閉眼?!敢無視本座?!】心聲暴怒,【真當本座舍不得殺你?!】
    現實裏,她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危險的平滑:“看來,是本座近日太縱著你了。”
    她鬆開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卻依舊端著那碗藥,手腕微傾,碗沿抵住他緊閉的嘴唇,冰冷的玉質激得他一顫。
    “喝。”一個字,不容置疑。
    濃重的藥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冷香鑽入鼻腔,顧白胃裏翻江倒海。他死死咬著牙關,抵抗著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不適。他知道不喝的後果,他聽見了她心裏那些血腥的念頭,可身體的本能快於理智,對這片浸染過鮮血的土地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藥汁因為他的抵抗,從碗沿溢出幾滴,順著他的嘴角滑落,留下苦澀的痕跡。
    妖姬的眼神瞬間沉得嚇人。
    【又吐!又敢吐出來!】心聲尖嘯,【本座的心血!為你這混賬熬了三天的心血!】
    她猛地抬手,看那動作,似乎下一瞬就要將整碗藥連碗帶汁狠狠砸到他臉上!
    顧白蜷縮起來,下意識地抬起被鎖鏈束縛的手臂擋在麵前,這是一個完全防禦的、懼怕的姿勢。
    她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怕我。】心聲裏的狂暴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突兀地漏了氣,帶上了一種難以置信的、幾乎是倉皇的停頓,【他真的在怕我……】
    那聲音低了下去,變得有些茫然,甚至有一絲極淡的……受傷?
    【為什麽怕?本座沒有……本座隻是要他喝藥……】
    現實裏,她舉著碗的手緩緩放下,周身的駭人殺氣奇異地消散了些許,但氣氛並未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凝滯、古怪。她盯著他防禦的姿態,琉璃色的眼瞳裏情緒翻湧,最終沉澱為一種更深的、看不透的冰冷。
    她忽然轉身,將藥碗重重擱在旁邊侍女慌忙舉起的托盤上,發出“哐”一聲脆響。
    “既然不想喝,”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那就餓著。”
    說完,她不再看顧白一眼,玄色袍袖一拂,轉身就走。這一次,她的腳步更快,更決絕,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
    沉重的殿門轟然合攏,震得空氣都在嗡鳴。
    顧白慢慢放下手臂,癱軟在床榻上,大口喘著氣,嘴角還殘留著藥汁的苦澀和冰冷的觸感。心髒仍在狂跳,手腳一片冰涼。
    他聽到了她最後的心聲,在那片暴怒之後,短暫的迷茫和……受傷?
    為什麽?
    她憑什麽受傷?
    該害怕的是他,該憤怒的是他,該絕望的是他!她在這裏殺了人!殺了那個可能是他之前認識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導致他被囚禁的導火索!她憑什麽擺出那種……被傷害了的姿態?
    荒謬感和憤怒後知後覺地湧上來,卻很快被更深的無力感吞噬。
    他改變不了任何事。
    接下來的時間,變成了另一種煎熬。
    那個叫魅奴的侍女收拾了地上的狼藉,然後如同真正的幽靈般,重新隱入陰影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人再送藥來。
    也沒有人送食物和水。
    妖姬那句“那就餓著”,似乎並非氣話。
    胃裏的空虛感開始變得清晰,喉嚨幹得發疼。鮫人燈幽藍的光芒依舊跳動著,映照著這座巨大而空曠的寢宮,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無比漫長。
    顧白蜷縮在床榻上,鎖鏈冰冷地貼著皮膚。身體因為停藥,那被短暫壓抑下去的劇痛似乎又有卷土重來的跡象,從四肢百骸深處絲絲縷縷地滲出,與饑餓和幹渴交織在一起,磨蝕著所剩無幾的力氣和神智。
    他盯著穹頂那些猙獰的魔神圖騰,腦子裏亂成一團。
    她會真的讓他餓死渴死在這裏嗎?
    根據那心聲,似乎不會。她好像……很在意他能不能活下去。
    可是,她偏偏又是個能眼都不眨殺人的魔頭。
    兩種截然相反的認知在他腦子裏拉扯,讓他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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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點流逝。
    胃部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喉嚨幹得像是要冒煙。虛弱和疼痛逐漸占據上風,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昏過去的時候,沉重的殿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腳步聲。
    隻有一個人的。
    顧白的心猛地一提,艱難地轉過頭。
    玄色的衣擺映入眼簾。
    她回來了。
    手裏沒有托盤,沒有藥碗,什麽都沒有。
    她一步步走到床榻邊,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錦被裏、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的他。
    寢宮內死寂一片。
    顧白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話,或是她那吵嚷的心聲。
    然而,沒有。
    這一次,她異常沉默。
    隻是看著他,看了很久。琉璃色的眸子裏像是蒙著一層冰霧,什麽情緒都看不透。
    這種沉默比之前的暴怒更讓人心悸。
    終於,她微微動了。
    她伸出手,卻不是朝向顧白,而是探入自己寬大的玄色袖袍之中。
    摸索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一樣東西。
    一顆果子。
    通體瑩白,圓潤飽滿,散發著淡淡的、清甜的香氣,與這寢宮裏終年不散的冷香和藥味格格不入。果子表麵還凝結著細小的水珠,像是剛剛被仔細清洗過。
    顧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顆果子吸引,幹渴的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妖姬拿著那顆果子,遞到他麵前。
    她的動作有些僵硬,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
    【……寒玉果。清潤止渴。”】一個聲音生硬地響起,不再是咆哮,反而帶著一種極其別扭的、幾乎是窘迫的意味,【……庫房裏堆得快爛了,便宜你了。】
    【敢不吃……】心聲習慣性地想放句狠話,卻隻嘟囔了一半,就沒了下文,【……算了。】
    顧白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顆散發著誘人氣息的果子,又抬眼看向她那張冷若冰霜、卻微微側開的臉。
    巨大的荒謬感再次席卷了他。
    她不是讓他餓著嗎?
    這才過了多久?
    她不是暴怒而去了嗎?
    怎麽又回來了?還拿著這樣一顆看起來就非凡品、明顯是精心挑選過的果子?
    用“庫房裏快爛了”這種借口?
    那顆果子被遞得更近了些,幾乎要碰到他幹裂的嘴唇。清甜的香氣愈發誘人。
    顧白掙紮著,理智告訴他應該繼續硬氣地拒絕,應該憎惡這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可是身體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胃在灼燒,喉嚨在冒煙。
    他遲疑地、極其緩慢地,張開了嘴。
    在他張嘴的瞬間,他看見妖姬似乎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雖然臉上依舊繃得緊緊的。
    她將果子遞到他唇邊。
    他小心翼翼地,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
    果肉清脆,汁水豐沛,一股清甜涼爽的滋味瞬間在口中炸開,迅速緩解了喉嚨的幹渴灼痛,甚至有一股溫和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舒緩了饑餓帶來的虛弱感。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口。
    吃得太急,汁水順著嘴角流下一點。
    他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發怒。
    但她沒有。
    她隻是看著,拿著果子的手穩穩定在那裏,等他小口小口地、急切地將一整顆果子吃完。
    期間,她的心聲安靜得出奇。
    隻有一句極低極低的嘀咕,輕得像歎息: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吃完最後一口,顧白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上麵還殘留著清甜的滋味和果汁的濕潤。
    妖姬收回手,指尖無意間擦過他的下頜,那裏還殘留著之前被她捏出的紅痕。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
    【……碰紅了。】心聲裏帶上了一點煩躁,【嬌氣!】
    她猛地轉過身,不再看他,聲音冷硬地丟下一句:“下次再浪費藥,就沒果子了。”
    說完,再次大步離開。
    殿門合攏。
    顧白躺在那裏,唇齒間清甜猶在,緩解了身體的不適,卻讓他的心更加混亂。
    他抬起手,碰了碰自己還有些發疼的下頜。
    庫房裏快爛了的果子?
    他看著那再次變得空蕩冰冷的寢宮。
    這個女魔頭……
    她到底,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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