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猜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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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死寂與壓抑中緩慢流淌。妖姬的蘇醒並非一蹴而就,而是如同從深海中艱難上浮,意識一點點掙脫黑暗的束縛。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頸處鎖魂鏈冰冷堅硬的觸感,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被掏空般的虛弱。魔元運轉晦澀凝滯,每一次試圖調動,都像在推動生鏽的齒輪,帶來經脈澀痛的抗議。力量流失的感覺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在她意識清醒後變得更加清晰,如同細沙正從指縫間不斷滑落,抓不住,留不下。
這種失控感讓她心底發慌,甚至蓋過了重傷帶來的劇痛。
她猛地睜開眼,眼底還帶著未散的迷茫,但迅速被冰冷的警惕所取代。映入眼簾的是顧白近在咫尺的臉,他正低頭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似乎有關切,又似乎有某種她讀不懂的沉重。
“你醒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並無異常。
妖姬沒有立刻回答。她撐著手臂,試圖從他腿上起身,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眼前一陣發黑,喘了口氣才勉強坐穩,後背倚靠著冰冷的斷牆,與他拉開一絲微不足道的距離。
冰冷的空氣瞬間取代了方才相依的些微暖意。
她細細感受著體內的狀況,越感受,心就越往下沉。傷勢恢複的速度慢得驚人,魔元的流失卻持續不斷。這絕非單純重傷所能解釋!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她的心聲尖銳而充滿疑慮,【本座的魔元…絕非尋常傷勢能損耗至此…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持續不斷地竊取…】
顧白清晰地聽到了這充滿猜忌的心聲,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麵上不動聲色,甚至努力擠出一絲看起來像是關切的表情:“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他暗自祈禱她繼續昏睡,或許那樣,光紋的掠奪能減緩一些?
妖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他的皮肉,直視他靈魂深處。她沒有錯過他剛才那一瞬間極其細微的僵硬和不自然。
【他在心虛什麽?】她的疑心瞬間被勾起,【本座力量流失,對他而言有何好處?難道他以為本座虛弱了,他就能找到逃脫的機會?還是…這本身就是他搞的鬼?】
“本座睡了多久?”她開口,聲音冷冽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試圖掩蓋那份虛弱。
“大概…幾個時辰。”顧白謹慎地回答,避開了她的目光,低頭揉著自己發麻的腿。
“幾個時辰…”妖姬重複著,眼神愈發冰寒,“幾個時辰,本座的魔元竟虧損至此…”她緩緩轉動視線,掃視著這片殘破的偏殿。殿內光線昏暗,殘垣斷壁投下扭曲的陰影,仿佛潛藏著無數看不見的危險。
【不是他?】顧白聽到她心生疑慮,剛稍鬆一口氣,卻立刻聽到她更加陰沉的心聲,【諒他也沒這等本事在本座眼皮底下做手腳…定是這廢墟有問題!莫非有什麽汙穢之物逃脫了黃泉大陣的毀滅,潛藏在此,伺機汲取本座的力量?或是…某種殘留的陣法陷阱?】
顧白的心再次提起。她將懷疑轉向了環境,這暫時安全,卻也意味著更大的不確定性。若她什麽也找不到,那懷疑的焦點,終將還是會回到唯一在她身邊的活物——他自己身上。
隻見妖姬強撐著站起身,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但她立刻穩住了,脊背挺得筆直,維持著魔主最後的尊嚴與強勢。她開始冷著臉,一寸一寸地檢查偏殿的每一處角落。
她的動作很慢,因為虛弱,但極其仔細。蒼白纖長的手指拂過焦黑的牆壁,感應著其上是否殘留著異常的波動;目光如炬,審視著每一道裂縫,每一個陰影角落,尋找可能存在的符文或陷阱痕跡。
殿內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凝滯。
顧白坐在原地,看著她如同困獸般警惕地搜尋著那不存在的“竊賊”,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他知道真相,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做無用功,那種憋悶和負罪感幾乎要將他撕裂。同時,他也心痛於她的多疑和冰冷——剛剛才經曆過共患難,甚至在她昏迷時那般依賴他,一旦醒來,卻立刻豎起了全身的尖刺,將他也劃入需要戒備的範疇。
“剛剛緩和一點…又回到原點了…”他心底泛起一絲苦澀,“不,甚至更糟。”
就在這時,妖姬檢查到了他附近。她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仍坐在地上的他,眼神冰冷審視,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一個潛在的嫌疑犯。
“你,”她開口,命令不容置疑,“待在這裏,不準動。”
顧白抬起頭,對上她那毫無溫度的目光。那目光裏沒有絲毫剛才昏迷時的脆弱依賴,隻有全然的掌控和懷疑。她像是在隔離一個可能的汙染源,又像是在圈定一個需要嚴密監控的目標。
這種毫不掩飾的、物化般的審視,瞬間刺痛了顧白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一股混合著憤怒、委屈和叛逆的情緒猛地衝上心頭。憑什麽?憑什麽她就能這樣理所當然地懷疑他、命令他?就因為她更強?就因為她現在是受害者?可他也是受害者!被囚禁、被拷上這見鬼的鏈子、現在還要莫名其妙地為這鏈子的變異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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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的欲望在胸腔裏灼燒,讓他幾乎想要立刻跳起來,衝著她說出一切真相,看看她那冰冷的臉上會出現怎樣精彩的表情。
但理智死死地壓住了這股衝動。他不能。
他隻能緊緊抿住唇,壓下眼底翻騰的情緒,用一種近乎僵硬的順從,坐在原地,甚至配合地攤開手,表示自己毫無異動。
而他這副“順從”卻暗藏倔強的樣子,落在妖姬眼中,更是疑點重重。
【哼,故作姿態。】她的心聲冰冷,【若心中無鬼,何須做出這副模樣?】
她開始更加仔細地檢查顧白周圍的地麵、牆壁,甚至故意用指尖彈出一絲微弱的魔元,試探著反應,試圖找出任何可能隱藏的、針對她的汲取陣法或詛咒之物。
她靠得很近。冰冷的衣袂偶爾會掃過顧白的手臂,帶來一絲寒意。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血腥味的冷冽香氣,也因為距離的拉近而變得更加清晰,蠻橫地侵占著他的感官。
顧白被迫僵坐著,承受著她近距離的、充滿懷疑的審視。她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他的頭發、他的額頭、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最後落在他裸露的脖頸和鎖骨上,甚至繼續向下,仿佛要穿透他的衣物,檢查他是否在身上隱藏了什麽邪惡的法器。
這種冰冷而肆無忌憚的“視覺搜查”,帶著極強的侮辱性和壓迫感。顧白感到自己的皮膚在她的目光下微微發燙,一種混合著屈辱和奇異刺激感的戰栗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他討厭這種被完全掌控、被當作物品打量的感覺,這讓他想起最初剛穿越過來被囚禁時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曆。但另一方麵,她那專注的、帶著強烈控製欲的眼神,卻又莫名地激起他體內某種反抗的因子和…隱秘的興奮。
“看吧,盡管看。”他在心底冷笑,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戾氣,“你永遠也找不到你想找的“東西”,因為它就在你眼皮底下,就在我身上!而你,蠢得要命!”
他甚至故意微微仰起頭,露出更多的脖頸,用一種近乎挑釁的姿態迎向她審視的目光,眼底深處藏著她也無法聽知的、惡劣的嘲弄。
妖姬似乎察覺到了他姿態的細微變化,檢查的動作微微一頓。她的目光再次對上他的眼睛,似乎想從裏麵找出更多破綻。
【他那是什麽眼神?不服?挑釁?】她的心聲帶上一絲慍怒,【一個階下囚,誰給他的膽子?!】
兩人目光在空中無聲交鋒,一個冰冷審視,一個隱忍反叛。空氣中彌漫著猜忌、憤怒與一種扭曲的、一觸即發的張力。
妖姬的搜查一無所獲。焦黑的牆壁、破碎的地麵,除了歲月和毀滅的痕跡,什麽都沒有。這種結果顯然無法讓她滿意,反而加劇了她的煩躁和不安全感。
力量在持續流失,威脅卻無形無質,這種未知讓她幾乎抓狂。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她的心聲充滿了焦灼的怒火,【難道那鬼東西能完全隱匿氣息?還是說…】
她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沉沉地落在了顧白身上。那懷疑的意味,幾乎毫不掩飾。
顧白的心跳漏了一拍,背後瞬間滲出冷汗。就在他以為她終於要不顧一切地將怒火發泄在他身上時——
“砰!”
妖姬似乎因極度煩躁,猛地一掌拍在身旁一處看似堅固的焦黑牆壁上。
她本想發泄怒火,那一掌也並未蘊含多少魔力。然而,那麵牆在她一掌之下,竟發出沉悶的機括聲響,緩緩地向內移動了寸許,露出後麵一道幽深狹窄的縫隙!
一股陳腐、陰冷、還夾雜著一絲淡淡藥味的氣息,從縫隙中彌漫出來。
兩人同時一愣,目光都被那突然出現的暗格吸引了過去。
妖姬眼中的疑慮和怒火瞬間被驚愕和警惕取代。
而顧白,在最初的錯愕之後,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那裏麵,會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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