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祭司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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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側殘殿的清理工作,比顧白預想的更加艱難。這裏的坍塌更為嚴重,巨大的梁柱交錯傾頹,形成一個個陰暗潮濕的角落,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硫磺的刺鼻氣息。瓦礫堆積如山,其間混雜著破碎的琉璃瓦、燒焦的木質構件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貌的金屬碎片。
    每搬動一塊石頭,每清理出一片空地,都牽扯著膝蓋處尚未愈合的傷口,帶來陣陣鑽心的疼痛。汗水混著灰塵黏在皮膚上,令人渾身不適。與顧白一同進行清理工作的,還有另外兩名被青蘿指派的魔修,他們麵色麻木,動作機械,除了必要的配合,幾乎不與顧白有任何交流,眼神中也帶著疏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顧白樂得如此。他一邊機械地完成著分配的任務,一邊將大部分心神用於觀察。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細的篦子,掃過每一寸裸露的地麵,每一塊帶有紋路的殘磚,甚至那些扭曲變形的金屬碎片。他希望能再次找到類似藏書閣那張殘頁一樣的東西,或者能觸發血液感應的、承載著強烈記憶的媒介。
    然而,收獲寥寥。東側殘殿似乎曾是以儲存雜物和低階魔材為主的區域,留下的多是些無用的廢墟。偶爾,他的指尖在觸碰某些焦黑的木料或冰冷的金屬時,會閃過一些極其模糊的畫麵——是魔宮崩塌時的混亂景象,仆役驚慌奔逃,魔火肆虐……充滿了恐懼和毀滅的情緒,但對解開他當下的困局並無幫助。
    就在他幾乎要對這次清理任務失望時,他的目光被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吸引。
    那裏,半截斷裂的、雕刻著繁複魔紋的黑色石柱斜插在瓦礫中,石柱底部,似乎壓著什麽東西,露出一角非石非木的暗沉色澤。
    顧白心中一動,佯裝清理旁邊的碎石,慢慢挪了過去。他小心地搬開幾塊壓在上麵的磚石,看清了那樣東西——是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古樸的青銅匣子。匣子表麵布滿了綠色的銅鏽,但依稀可見一些與秩序光紋、引魂陣符文有些相似的古老紋路,隻是更加抽象和晦澀。匣蓋緊閉,嚴絲合縫,看不出如何開啟。
    更重要的是,當他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匣子表麵冰涼的銅鏽時,腳踝處的秩序光紋,竟然傳來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共鳴的溫熱感!
    這東西,不簡單!很可能與秩序之力,甚至與魔宮更深層的秘密有關!
    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另外兩名魔修的視線,迅速將青銅匣子塞進了懷裏破損衣物內襯的隱蔽處。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隻是拂去了身上的灰塵。
    懷中的匣子帶著沉甸甸的涼意,貼著他的皮膚,像是一個沉默的秘密。
    一天的清理工作終於在疲憊中結束。返回西側殘殿的路上,夕陽將廢墟染上一層淒豔的血色。顧白感到懷中的青銅匣子如同炭火般灼熱,提醒著他今天的意外收獲。他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機會,仔細研究這個匣子。
    然而,當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踏入殘殿時,卻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妖姬依舊坐在中央的位置調息,但她的對麵,多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式樣簡單的灰色布袍,與周圍魔修格格不入。他須發皆白,麵容清臒,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他安靜地坐在一個由碎石勉強壘成的“墩子”上,姿態從容,周身沒有絲毫魔氣波動,反而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和與……滄桑。
    顧白從未見過此人。但從青蘿侍立在一旁、神色間帶著罕見恭敬的態度來看,此人的身份絕不一般。
    “度法祭司,您怎麽來了?”妖姬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戒備?
    被稱作度法的老者微微一笑,笑容溫和,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反而有種看透世事的淡漠:“感知到魔核波動異常,放心不下,過來看看。看來,情況比老朽預想的還要糟糕一些。”
    他的目光落在妖姬蒼白的臉上,又似無意般掃過剛剛進殿、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顧白。在那目光掃過的瞬間,顧白感到一種仿佛被從裏到外透視了一遍的錯覺,懷中的青銅匣子似乎都微微發熱了一下。
    “有勞祭司掛心。”妖姬的語氣冷淡,“不過是些許反噬,本座還壓製得住。”
    度法輕輕搖頭,歎息一聲,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陛下,魔核關乎魔域根本,更是與您性命交修,強行壓製,無異於飲鴆止渴。更何況……”他頓了頓,目光再次似有似無地飄向顧白,“引魂定核,本就是逆天而行,魂源與核源皆需調和,一味強求,隻怕適得其反。”
    顧白的心猛地一跳!度法的話,幾乎直接點明了他與魔核、與妖姬之間那扭曲的聯係!這個老者,知道內情!而且,他似乎……並不完全讚同妖姬的做法?
    妖姬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周身的氣息都冷了幾分:“度法!本座之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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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法並未因她的嗬斥而動怒,依舊平靜如水:“老朽不敢。隻是盡祭司之本分,提醒陛下罷了。平衡若失,則萬事皆休。”他的目光再次掠過顧白,這一次,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些,那清澈的眼底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憐憫,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探究。
    “這位,便是第三次引魂而來的‘客人’吧?”度法忽然將話題轉向了顧白,語氣平和,仿佛在詢問一件尋常事物。
    顧白渾身一緊,感受到妖姬驟然銳利起來的目光。他低著頭,恭敬地應道:“晚輩顧白,見過祭司大人。”姿態放得極低。
    度法微微頷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讓顧白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根骨清奇,魂光特異……確實與以往不同。”度法輕聲說道,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妖姬聽,“隻可惜,枷鎖太重,前路多艱。”
    這話語中的深意,讓顧白的心髒狂跳起來。度法看出了他的特殊?看出了他身上的“枷鎖”?他是在暗示什麽嗎?
    妖姬冷哼一聲,打斷了度法的審視:“度法,你看也看過了,話也說完了,可以走了吧?魔宮百廢待興,本座沒空聽你在這裏打機鋒。”
    度法緩緩站起身,拍了拍布袍上的灰塵,對著妖姬微微躬身:“既如此,老朽告退。陛下……好自為之。”他又看了一眼顧白,眼神深邃,仿佛在傳遞某種無聲的信息,隨即轉身,步履從容地向著殿外走去,那灰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漸濃的暮色中。
    度法的到來和離開,如同在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他的話看似平常,卻句句暗藏機鋒,尤其是對顧白那意味深長的打量和評價。
    顧白站在原地,心中波瀾起伏。度法祭司……他似乎是除了妖姬和青蘿之外,另一個知曉核心秘密的人。而且,他的態度曖昧不明,似乎對妖姬的執念有所保留,甚至……對自己這個“第三次引魂而來的客人”抱有某種難以言說的關注?
    這是一個變數。一個可能帶來危險,也可能帶來轉機的變數。
    懷中的青銅匣子依舊沉默。而度法留下的謎團,則如同另一把鑰匙,懸在了顧白的麵前。
    夜風吹入殘殿,帶著廢墟特有的荒涼氣息。顧白知道,他必須更加小心了。不僅要應對妖姬的掌控和青蘿的懷疑,現在,還要揣測這位神秘祭司的真正意圖。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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