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徹底驅散了夜色，將溫暖的金輝灑滿風吼要塞。書房內，燭火早已熄滅，隻餘下淡淡的墨香和三人定計後略顯亢奮卻又刻意壓低的餘音。顧南將密封好的回信交給陰影中的密使，後者如鬼魅般悄然離去，未曾驚動一片落葉。
    玄風長老捋了捋長須，眼中雖有對顧南即將遠行的一絲擔憂，但更多的是放手一搏的決然：“事不宜遲，既然定計，便需盡快行動。中州局勢瞬息萬變，早一刻抵達，便能多一分主動。”
    南宮玥璃輕輕頷首，她走到窗邊，看著廣場上那艘尚未離去的、彰顯著聯盟奢華的飛舟，輕聲道：“聯盟的傳令官還在，我們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某些人的注視之下。保密工作，需做得滴水不漏。”
    顧南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因即將踏入權力漩渦而產生的細微波瀾壓下，眼神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與銳利。“師尊，師姐，你們說得對。時間緊迫，我們分頭準備。”他看向玄風長老，“勞煩師尊您即刻召集趙鋒、李峰等所有核心隊長級以上將領，一炷香後，作戰室集合。”
    “好。”玄風長老毫不拖遝，轉身便去安排。
    顧南又對南宮玥璃道：“師姐，易容改裝之物，以及路上可能用到的丹藥、應急之物，就拜托你了。挑選兩套不起眼但利於行動的衣物。”
    “放心，交給我。”南宮玥璃微微一笑，眼眸中閃爍著幹練的光芒，轉身離去，裙擺劃出利落的弧線。
    顧南獨自留在書房，目光再次掃過桌上那封鑲金請柬和已經消失的太子密信。中州……那裏有更高的舞台，更複雜的博弈，也有能讓他更快變強、實現抱負的機緣與風險。他握了握拳，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體內靈王高階的靈力緩緩流淌，帶著一種渴望風暴的悸動。
    一炷香後，要塞核心區域的作戰室內，氣氛肅穆。接到緊急通知的十餘名核心將領均已到齊，他們大多是跟隨顧南從微末中殺出的老兄弟，或是後來投誠、經過血火考驗值得信賴的高手，修為最低也是靈宗巔峰。眾人見顧南與玄風長老、南宮玥璃一同進入，且麵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紛紛挺直了腰板。
    顧南沒有繞圈子，走到沙盤前，開門見山：“諸位，剛接到聯盟總部命令，一月後於中州召開最高議事會，商討資源分配。”
    此言一出，下麵幾位性格火爆的將領頓時有些躁動。
    “資源分配？他娘的！每次都是畫大餅！”
    “就是，咱們在前線拚死拚活，連破魔弩箭都要不來幾支！去那勞什子議事會有什麽用？”
    顧南抬手，虛壓一下，室內立刻安靜下來。他如今的威望，早已深入人心。
    “有沒有用，去了才知道。”顧南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聯盟規矩如此，我們若不去，便是自動放棄了發聲的機會，屆時資源被克扣，更是名正言順。”
    他目光掃過眾人，繼續道：“此次中州之行，我與南宮姑娘同去。一方麵，參加聯盟議事，為邊境爭取應得的資源；另一方麵，亦有些私事要處理。”他並未提及太子和遺跡，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等離去期間，要塞一切軍務、防務，由玄風長老全權負責！”顧南的聲音提高，帶著正式的任命意味，“見此令，如見我本人！”
    他取出一枚刻有旋風紋路的黑色令牌，鄭重地交到玄風長老手中。這不僅是信物，更蘊含著顧南的一縷神識印記，關鍵時刻可調動顧南預留的部分陣法權限。
    玄風長老肅容接過令牌，沉聲道：“老夫必竭盡全力，守住防線，待你歸來！”
    顧南點頭，又看向台下諸位將領：“此外，授予趙鋒、李峰、王峰三位副將臨機決斷之權！遇緊急軍情，若玄風長老正在閉關或無法及時聯係，三人合議，有權調動不超過三千人的部隊，先行處置，事後報備！”
    被點名的三位副將皆是身經百戰、沉穩可靠之人，聞言立刻出列，單膝跪地，抱拳齊聲道：“末將遵命！必不負大人重托！”
    這一安排，既確保了玄風長老的總攬大權，又避免了因長老個人可能出現的意外而導致指揮鏈斷裂，考慮得極為周全。台下眾將見狀，心中更是安定，對顧南的周密佩服不已。
    “好了，各自回歸崗位，提高警惕，嚴防魔族趁機偷襲。散了吧。”顧南揮揮手。
    眾將領命，魚貫而出，作戰室內隻剩下顧南、玄風長老和南宮玥璃。
    待人走光，顧南對玄風長老道：“師尊，接下來，需要演一場戲。”
    片刻後，一道消息迅速從指揮所傳出，並經由有意無意的渠道擴散開去：顧南巡察使因連日與魔道高手交鋒，心有所感，靈力澎湃，已觸摸到突破契機，故決定即日起閉關十日，衝擊瓶頸，期間一切事務由玄風長老代掌。此消息合情合理，顧南年紀輕輕便已達靈王高階，經曆連番血戰有所感悟再正常不過，並未引起太多懷疑。隻是某些有心人，比如聯盟飛舟上尚未離開的傳令官，聽聞後嘴角撇了撇，似有些不屑，又似鬆了口氣——一個閉關的邊將，總比一個即將去中州攪風攪雨的家夥要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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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黑風高，正是秘密行動的好時機。
    要塞一側偏僻的角門悄然開啟，一輛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灰篷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駛出，很快便融入茫茫荒野之中。駕車的是個麵容憨厚、氣息內斂的老車夫，正是太子派來的那名密使所扮。
    車廂內，經過南宮玥璃妙手易容的顧南和她本人，已然模樣大變。顧南變成了一個麵色微黃、帶著幾分病容的年輕商人，修為氣息也壓製在了靈師境左右。南宮玥璃則扮作他的隨行醫師，容貌普通，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清澈有神。
    “這易容術當真精妙。”顧南摸了摸自己略顯粗糙的臉皮，感覺不到絲毫異樣，連聲音都在南宮玥璃特製藥物的作用下變得有些沙啞。
    南宮玥璃淺淺一笑，遞過一個水囊：“一些小手段罷了，藥效能維持半月。喝點水，裏麵加了潤喉的草藥。”
    馬車顛簸前行，速度卻是不慢，拉車的兩匹馬看似尋常，腳力卻極佳，顯然並非凡品。車廂內部空間也比外麵看起來寬敞許多，布置簡潔卻舒適，設有簡單的隔音和防護陣法，可見太子準備之周到。
    脫離了要塞的緊張氛圍，車廂內暫時陷入一種微妙的寧靜。隻有車輪碾過路麵的軲轆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作伴。
    顧南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腦海中卻不斷梳理著關於中州、關於太子和皇子的信息。半晌，他睜開眼，看向對麵的南宮玥璃：“師姐，你對這位太子和那位三皇子，了解多少？”
    南宮玥璃將一縷散落的發絲挽到耳後，沉吟道：“所知不多，多是來自宗門記載和一些傳聞。太子殿下名李胤，乃中州皇朝嫡長子，自幼被立為儲君，據說性情沉穩，禮賢下士，在朝野風評頗佳，至於三皇子李昊……”她頓了頓，秀眉微蹙，“傳聞則截然不同，說他天賦異稟，但性情桀驁，野心勃勃，身邊聚集了不少激進派宗門勢力，尤與萬劍宗交往密切。有傳言說，他對儲君之位，並非沒有想法。”
    顧南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一個穩守正統，一個銳意進取……不，或許用‘鋒芒畢露’來形容三皇子更合適。太子需要我們這股力量，是為了製衡他那位弟弟，鞏固自身地位。而三皇子……”他冷笑一聲，“若他知道太子拉攏我，隻怕不會坐視不理。”
    南宮玥璃點頭，眼神中透出憂慮：“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皇子若拉攏不成，必會刁難，甚至……下黑手。中州不比邊境，那裏規矩多，陷阱也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需早做準備，尤其是要小心萬劍宗，他們與三皇子關係匪淺，之前在聯盟中就多次與我們為難。”
    “放心。”顧南眼中寒光一閃，“我此番去中州，不是去搖尾乞憐的。他們若講規矩，我便按規矩來。他們若想玩陰的……”他沒有說下去，但身上一閃而逝的淩厲氣息，讓車廂內的溫度都仿佛降低了幾分。他如今是靈王高階，真實戰力更可媲美普通靈皇初階，加上空靈體質的特異和諸多底牌，隻要不是靈皇中期以上的老怪物親自出手，他都有周旋甚至反殺的底氣。
    南宮玥璃感受到他的自信，心下稍安，又道：“聯盟議事會上，我們需爭取的，不僅是資源，更是話語權。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看到，邊境軍民的犧牲和價值。太子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我們也不能完全依賴他，需有自己的主張和底線。”
    “這是自然。”顧南讚同，“聯盟內部也非鐵板一塊，除了萬劍宗這些攪屎棍，總還有明白人。比如炎龍穀，上次雖未深交，但觀其言行，倒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加上我們與炎龍尊者的關係，或可進一步嚐試接觸。”
    兩人就著微弱的光線，低聲交換著看法，預演著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從議事會上的發言策略，到如何應對可能的挑釁，再到遺跡探索中需要注意的細節。南宮玥璃心思縝密，往往能想到一些顧南忽略的角落，提出中肯的建議。顧南則大局觀更強，善於抓住關鍵。一路交談，不僅完善了計劃，也讓兩人之間的默契更深了一層。
    馬車日夜兼程，在太子的秘密安排下，一路暢通無阻，通過了幾處隱秘的傳送陣，大大縮短了行程。約莫七日後，車窗外的景象開始悄然變化。
    荒涼的原野逐漸被整齊的農田和稀疏的村落取代，空氣中的靈氣明顯變得濃鬱起來，呼吸間都感到心曠神怡。道路也變得寬闊平整，車馬行人漸漸增多，時不時能看到裝飾華貴的車駕或駕馭著飛行坐騎的修士掠過天空。
    “公子，小姐，前麵就是中州界碑了。”車夫低沉的聲音傳來。
    顧南掀開車簾一角望去，隻見前方矗立著一座高達十丈的漢白玉界碑，上麵龍飛鳳舞地刻著“中州”兩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界碑之後，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繁華景象：樓閣亭台鱗次櫛比，寬闊的街道上人流如織，各種商鋪旗幟招展，空氣中彌漫著靈藥、美食和檀香混合的複雜氣息，喧囂而富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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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邊境要塞的肅殺、荒涼相比，這裏簡直是另一個世界。濃鬱的靈氣幾乎化不開，哪怕是不懂修煉的普通人，長期生活在此也能延年益壽。
    南宮玥璃也看著窗外，輕歎一聲：“不愧是中州，天地靈氣竟濃鬱至此。”
    然而，顧南的目光卻越過眼前的繁華，看向了更遠處，仿佛能穿透重重樓宇，看到那資源匱乏、將士們用血肉之軀築起的邊境防線。他深吸一口這中州“香甜”的空氣，卻感覺胸口有些發堵。
    這裏的靈氣越濃鬱，繁華越刺眼，就越發襯托出邊境的艱難與不公。聯盟總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是享受著這樣的資源，卻對前線的求援推三阻四？
    他放下車簾，眼神變得愈發堅定，甚至帶著一絲冷冽。
    “師姐，你看這中州，像不像一個巨大的溫室？”他忽然開口。
    南宮玥璃一怔，若有所思。
    顧南繼續道：“裏麵的人習慣了溫暖和富足，或許已經忘了外麵的風雪有多大。我們這次來，就是要讓他們想起來，這溫室的牆壁，是由誰在守護，又是由誰的血汗在維係。”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中州的繁華沒有讓他沉醉，反而像一瓢冷水，澆醒了他，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此行的使命——不僅要爭取資源，更要為邊境軍民，爭一口氣，爭一個應有的尊重！
    馬車緩緩駛過界碑，正式踏入了中州地界。車水馬龍，喧囂撲麵而來，一場新的風暴，即將在這片繁華之地悄然醞釀。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這輛不起眼的馬車中，那位心念邊境、意誌如鐵的年輕“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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