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間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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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沉睡熊旅館”那間狹小卻難得的庇護所裏,雷恩四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的空麻袋,昏睡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陽光透過積滿灰塵的窗格,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塊,他們才從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中緩緩掙脫。
    醒來時,肌肉仿佛被巨槌反複敲打過,每一寸都泛著酸脹的疼痛,關節活動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精神的倦怠如同潮濕的濃霧,依舊籠罩著他們的意識,但比起昨日傍晚那種靈魂幾乎要脫離軀殼的虛脫狀態,已然是天壤之別。至少,他們能夠清晰地思考,能夠感受到饑餓的啃噬。
    簡單的洗漱,用冷水拍打臉頰,試圖驅散最後一絲昏沉。四人圍坐在房間中央那張吱呀作響的小木桌旁,沉默地啃著幹硬如礫石的黑麵包和鹹得發苦的肉幹。昨日的經曆,並非一場醒來即散的噩夢,其血腥與混亂的氣息,依舊黏稠地附著在他們的記憶裏。野豬衝鋒時獠牙反射的冷光,地精癲狂的尖叫,劫道者臨死前扭曲的麵孔,尤其是小湯姆那具逐漸冰冷的、稚嫩的屍體……種種畫麵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翻騰、交織。
    “媽的…”艾吉奧用力揉著依舊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指節按在突突跳動的血管上,低聲咒罵了一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這他媽是f級任務?送個信差點把咱們全折進去…這哪是傭兵生涯的開端,簡直是直奔冥河的單程票。”
    莉娜小口啜飲著木杯裏的清水,試圖壓下胃部的不適。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缺乏血色,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放在腿上的藥箱皮革表麵,仿佛能從這熟悉的觸感中汲取一絲慰藉。“那些地精…”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它們的眼睛,紅得不正常,像是要滴出血來…還有那股暴戾的氣息,和巴頓大叔以前提到的、被黑暗力量侵蝕的魔化狼很像…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塔隆一如既往地沉默著,如同一塊亙古不變的岩石。他坐在角落的矮凳上,龐大的身軀幾乎將凳子完全覆蓋。他正專注地擦拭著那柄陪伴他已久的巨斧“碎岩者”。厚重的斧刃被他用磨刀石和油布精心打理,去除昨日戰鬥留下的血汙和細微的卷口,直到刃麵能清晰地反射出從窗戶透進來的、帶著塵粒的陽光,映亮了他凝重而堅毅的臉龐。昨日的戰鬥,他如同磐石般頂在最前方,承受了最多的衝擊,盾牌上的凹痕和鎧甲上的劃痕無言地訴說著戰鬥的慘烈,但也再次向所有人證明,他是這支新生團隊最值得信賴的壁壘。
    雷恩將最後一口粗糙的麵包用力咽下,混合著清水帶來的微弱濕潤感,暫時壓住了腹中的空虛。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位同伴,將他們的疲憊、後怕以及深藏的堅韌盡收眼底。他清了清有些幹澀的嗓子,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昨天的遭遇,確實凶險,幾乎讓我們全軍覆沒。但換個角度看,它也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們可能存在的僥幸。這片森林,乃至巨石城周邊,確實出了問題,而且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那些變異的野獸,癲狂的地精,背後一定有一個我們尚未知曉的根源。”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小小的窗前,望向遠處天際線下那片墨綠色的、如同匍匐巨獸般的黑森林輪廓,繼續說道:“老疤的話雖然難聽,但說的是事實。我們缺乏經驗,容易犯錯。但經驗不會從天而降,隻能在血與火的磨礪中積累。那個探索礦坑的任務,風險極高,但現在看來,我們非去不可。那裏,很可能就是這一切異常的關鍵節點,甚至可能與我們在晨風鎮遇到的麻煩有著某種聯係。”
    “可是…雷恩,”莉娜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那個任務明確要求有處理異常事件的經驗。我們昨天…隻能算是死裏逃生,距離‘有經驗’還差得遠。”
    “經驗是相對而言的。”雷恩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莉娜,也看向艾吉奧和塔隆,“我們經曆了生死邊緣的考驗,見識了瘋狂的敵人,學會了在絕境中配合。我們現在比剛拿到f級徽章時,更強,也更清醒。這就是我們的資本!”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探尋的意味,“艾吉奧,你還記得酒館裏那三個行色匆匆、打聽礦坑的灰衣人嗎?老鮑爾也提到地精主要在礦坑方向活動異常。種種線索都指向那裏。我懷疑,礦坑裏隱藏的秘密,或許和那些灰衣人有關,甚至…可能與我們離開晨風鎮的原因,存在著某種關聯。”
    提到灰衣人和晨風鎮,艾吉奧臉上的輕浮瞬間收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內襯那個硬物所在的位置——那枚從灰衣人身上得來的、材質特殊的令牌。莉娜和塔隆也交換了一個眼神,神情變得格外嚴肅。晨風鎮的陰影,是他們心中共同的刺。
    “你說得對。”艾吉奧難得地沒有唱反調,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眼神變得銳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那幫陰魂不散的家夥…如果礦坑真的和他們有關,那咱們更不能坐視不理。與其被動地等著麻煩再次找上門,不如主動出擊,掀了他們的老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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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需要周全的準備。”雷恩見統一了思想,立刻開始規劃細節,“首先,用昨天賺到的錢,補充必需品。莉娜,你是我們生命的保障,需要更多的藥材,特別是應對毒素、腐蝕和精神影響的藥劑,盡量準備。艾吉奧,你的靈活和陷阱是我們的奇兵,看看能不能弄到更有效的陷阱材料、煙霧彈或者任何能製造混亂、輔助脫身的東西。塔隆,你的防禦是我們的核心,仔細檢查盾牌和鎧甲,有任何需要加固的地方都不要放過。我再去一趟工會,看能不能買到關於礦坑的更多情報,或者一張更詳細的地圖。記住,安全第一,把錢用在刀刃上。”
    行動計劃確定,四人立刻分頭行動,不敢有絲毫耽擱。
    雷恩再次踏入傭兵工會那喧囂鼎沸的大廳。汗味、酒氣、煙草味以及各種冒險者身上混雜的氣味撲麵而來,叫喊聲、討價還價聲、武器碰撞聲交織成一片熟悉的背景音。他沒有走向擁擠的任務布告欄,而是徑直來到了大廳一側相對安靜的區域,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窗口,上方掛著“情報谘詢”的木質牌子。窗口後麵,坐著一個戴著厚厚圓眼鏡、頭發花白稀疏的幹瘦老頭,正就著窗口透進的光線,慢條斯理地翻閱著一本頁麵泛黃、邊角卷曲的厚厚賬簿。
    “打擾一下,先生。”雷恩走到窗前,禮貌地開口。
    老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透過鏡片上下打量了雷恩一番,似乎在評估他的身份和購買力。“什麽事,年輕人?”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長期缺乏水分滋潤的沙啞。
    “我想打聽一下關於城外東南方向,那個矮人廢棄礦坑的情報,任何信息都可以,請問需要多少錢?”雷恩直接說明來意。
    “廢棄礦坑?”老頭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鼻腔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那地方…最近可不太平。基礎情報,五個銅板,概不賒欠。”
    雷恩數出五枚磨損痕跡明顯的銅板,從窗口下的縫隙遞了進去。
    老頭慢悠悠地收起錢,放進腳邊一個上了鎖的小木箱裏,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聲音壓得低了些,仿佛怕被旁人聽去:“那礦坑,是幾十年前一夥矮人勘探開采的,據說原本是條不錯的精鐵礦脈。但後來礦脈突然就枯竭了,還發生了一次嚴重塌方,死了不少人,矮人們就撤走了,留下了這個爛攤子。裏麵岔路多得跟迷宮似的,深不見底,早年就是地精、穴居獸還有別的什麽陰暗玩意兒的巢穴。至於最近幾年嘛…”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哼,更邪門了。”
    他往前湊了湊,幾乎將嘴貼在擋板上:“有不止一隊傭兵回來報告,說在裏麵聽到過奇怪的、不像任何已知生物發出的聲響,看到過模糊詭異的影子一閃而過。更糟的是,有好幾批人,接了探索任務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工會之所以把探索任務還定在f級,但加了‘需有相關經驗’的限製,不是沒道理的。坊間有傳言…說礦坑深處可能連通著地底某些不幹淨的地方,或者…有什麽被矮人挖礦時驚動的古老玩意兒,醒過來了。”
    老頭的描述,與老鮑爾之前的警告相互印證,讓雷恩的心不由得又沉下去幾分。這些零碎的信息,拚湊出一個更加危險和未知的前景。他謝過老頭,又走到旁邊的物資櫃台,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花費了一枚珍貴的銀幣,購買了一張相對詳細的、標注了礦坑大致入口位置和已知淺層幾條主要通道的地圖。這幾乎花掉了他們昨日用命換來的報酬的五分之一,但雷恩堅信,在未知的環境中,一份可靠的地圖遠比幾頓飽飯更重要。
    與此同時,艾吉奧像一尾靈活的遊魚,溜達到了巨石城混亂而嘈雜的市場區。他充分發揮了自己巧舌如簧的本事和那雙善於發現“便宜貨”的眼睛,在幾個看起來不太精明的攤販之間周旋。他並沒有再次施展“妙手空空”的技藝畢竟剛惹過麻煩,需要低調),但憑借察言觀色和討價還價的技巧,他用很低的價格淘換到了一些生鏽但依舊尖銳的鐵蒺藜、一捆異常結實的韌皮繩,以及幾個用蠟封著的、散發著刺鼻硫磺味的煙霧球——據攤主神秘兮兮地透露,這是某個煉金學徒實驗失敗的產物,效果不太穩定,但冒煙嚇唬人肯定沒問題。艾吉奧覺得,有時候,混亂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莉娜則來到了相對清靜的藥材區。她仔細甄別著各種草藥的氣味和成色,用所剩不多的錢,補充了大量基礎的止血、消炎草藥。更重要的是,她特意尋找並購買了一些價格不菲、用於應對毒氣、腐蝕性傷害和安撫心神的特殊藥材,如銀葉草、寧神花和少量珍貴的解毒蕨粉末。她深知,麵對未知的威脅,常規的傷藥可能遠遠不夠。
    塔隆沒有去市場,而是徑直找到了城中一間相熟的鐵匠鋪。鋪子的夥計是個憨厚的年輕人,曾受過塔隆一點小恩惠。他免費為塔隆仔細檢查了那麵飽經摧殘的大盾,用錘子小心地將幾處明顯的凹痕敲打平整,並在關鍵受力部位加鉚了幾塊鐵皮進行加固。雖然無法完全恢複如新,但至少確保了這麵“壁壘”在下一場戰鬥中不會輕易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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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夕陽將巨石城的輪廓染上一層昏黃,四人陸續回到“沉睡熊旅館”那間狹小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硫磺和金屬混合的獨特氣味。他們圍坐在一起,將各自的收獲擺在桌上。
    “情報很不樂觀。”雷恩首先開口,將那張昂貴的地圖在桌麵上鋪開,手指點向那個用紅色墨水圈出的、代表礦坑入口的模糊標記,“礦坑本身結構複雜,如同迷宮,深處情況未知。最近還有各種詭異的傳聞,涉及到失蹤和超自然現象。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放心吧,頭兒!”艾吉奧拿起一個煙霧球在手裏拋了拋,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和冒險家的興奮,“瞧我弄來的這些好東西!到時候,鐵蒺藜撒路,煙霧球開路,打不過就往煙霧裏一鑽,保證讓那些地精和 任何事物暈頭轉向!逃跑,我可是專業的!”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驅散一些凝重的氣氛。
    莉娜小心地整理著她分門別類放好的藥包,輕聲說:“我準備了解毒粉、淨化藥膏和一些提神醒腦的藥劑,希望能應對可能出現的毒氣或精神影響。”她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帶著一種專業性的堅定。
    塔隆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那麵經過加固後更顯厚重的盾牌,發出“砰砰”的沉悶聲響。這個簡單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傳遞出無可動搖的守護意誌。
    雷恩的目光逐一掃過艾吉奧的機敏、莉娜的細心和塔隆的可靠,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驅散了部分因未知而產生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燃起決然的火焰:“好!那我們就不再猶豫。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出發!”
    次日黎明,天色尚未全亮,隻有東方天際透出一絲魚肚白,清冷的空氣帶著寒意。巨石城還籠罩在沉寂之中,“晨風之誓”小隊的四人已經整理好行裝,悄然離開了旅館,再次踏上了征程。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明確而危險——東南方向的廢棄礦坑。
    有了上次在森林中行軍的經驗,他們的隊形保持得更加嚴謹,行進速度也快了不少,但警惕性卻提升到了最高級別。雷恩手持地圖走在前麵,艾吉奧如同幽靈般在前方和側翼遊弋偵查,塔隆斷後,莉娜被保護在隊伍中央。他們沿著熟悉的土路穿過城郊最後一片田野,再次踏入那片幽暗、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森林。
    與上次沿著主路送信不同,這一次他們很快便偏離了相對安全的路徑,根據地圖指引,一頭紮進了森林更深處、人跡罕至的區域。這裏的景象與外圍截然不同。參天古木的樹冠層層疊疊,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隻有零星的光斑頑強地穿透下來,在鋪滿厚厚腐爛落葉的地麵上投下搖曳的光影。腳下是鬆軟而富有彈性的腐殖層,踩上去悄無聲息,卻給人一種不安的陷溺感。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草木腐爛氣息,混合著泥土的腥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實質般的壓抑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森林變得異常寂靜,往常不絕於耳的鳥鳴蟲唱幾乎消失殆盡,連最常見的小型動物也不見蹤影,仿佛所有的生靈都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隻剩下風吹過樹梢時發出的、如同歎息般的嗚咽聲。
    這種死寂,比任何嘈雜的聲響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對勁…”走在最前麵負責探路的艾吉奧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抬起手示意後方停止前進。他蹲下身,鼻子像獵犬般用力地在空氣中嗅了嗅,眉頭緊緊皺起,“這味道…越來越怪了。除了腐爛的葉子味,還有別的…”
    雷恩等人立刻警惕地靠攏,呈防禦陣型。不用艾吉奧提醒,他們也聞到了。空氣中,那股原本淡淡的異常氣味,此刻變得清晰可辨——一種類似於臭雞蛋或硫磺的刺鼻氣味,夾雜著一種更詭異的、仿佛是某種生物高度腐爛後散發出的、甜膩中帶著腥臊的味道。這味道並不濃烈,卻無孔不入,讓人聞之欲嘔,心生煩躁。
    “是這邊傳來的。”塔隆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粗壯的手指指向左前方一片地勢明顯低窪、植被長得異常濃密且顏色深暗的區域。那裏的樹木不再是健康的墨綠色,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近乎黑色的暗綠,許多葉片上布滿了不規則的黑褐色斑點,像是生了嚴重的皮膚病。一些藤蔓也扭曲得極不自然,如同垂死的毒蛇般纏繞在樹幹上。
    “保持警惕,緩慢前進。”雷恩打了個戰術手勢,聲音壓得極低。
    隊伍調整方向,以塔隆為先鋒,雷恩和莉娜居中,艾吉奧側翼策應,小心翼翼地向著那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窪地靠近。隨著距離的拉近,那股硫磺與腐甜混合的怪味越發濃重,甚至開始刺激鼻腔和喉嚨。腳下的地麵也逐漸變得泥濘,地上的植被出現了更明顯的異變:本該是翠綠色的苔蘚大麵積地變成了令人不安的灰黑色,像一塊塊潰爛的疤痕覆蓋在岩石和裸露的樹根上;一些蘑菇長得奇形怪狀,顏色豔麗得詭異,顯然含有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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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走在最前麵的塔隆用巨斧小心地撥開一叢葉片邊緣泛著不祥幽紫色光芒的茂密灌木時,窪地中心的景象,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四人眼前。
    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四人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窪地的中央,有一小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但這裏並非生命的樂土,而是死亡的領域。空地上,散落著幾具大型動物的骸骨——從形狀判斷,可能是鹿或者野羊。但這些骸骨並非正常的枯白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如同被烈焰焚燒過又浸入墨汁般的、令人極度不安的灰黑色。骨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像是被強酸腐蝕出來的蜂窩狀小孔。骸骨周圍的土地也變成了詭異的深褐色,甚至是紫黑色,寸草不生,光禿禿的,如同結了一層痂。在幾處低窪的地方,匯聚著一些粘稠的、不斷冒著細微氣泡的暗綠色乃至漆黑色的液體,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主要就是來源於此。
    然而,最衝擊視覺、最讓人脊背發涼的,是空地邊緣、一棵早已枯死的扭曲怪樹下的一幕。
    那裏,匍匐著一具地精的屍體。
    這隻地精的死狀,超出了他們對死亡的所有認知。它矮小的身軀徹底幹癟了下去,黑色的皮膚緊緊包裹著骨頭,如同一具被風幹了千年的木乃伊。它的眼睛瞪得巨大無比,幾乎要凸出眼眶,裏麵凝固著一種極致到扭曲的恐懼,仿佛在生命最後一刻看到了遠超其理解能力的恐怖景象。它的嘴巴張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下頜骨似乎都已經脫臼,形成一個無聲的、絕望的尖叫姿態。而最致命的傷口在它的胸口——一個拳頭大小、邊緣極其不規則的窟窿。窟窿的邊緣並非利刃切割的痕跡,而是呈現出一種焦黑、卷曲、像是被極高溫度瞬間灼燒過,又像是被某種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液體或氣息侵蝕過的狀態。透過這個窟窿,可以看到裏麵空空如也,內髒仿佛被徹底掏空、蒸發,隻留下一個通往虛無的黑暗通道。
    “嘔…”艾吉奧再也忍不住,幹嘔了一聲,下意識地連退了幾步,臉色變得和莉娜一樣慘白,“這…這他媽是什麽鬼東西幹的?!這絕不是什麽野獸…也不是普通的地精內鬥!”
    莉娜強忍著翻江倒海的胃部和陣陣眩暈,作為一名治療者和草藥師,她對生命和死亡的氣息更為敏感。她死死攥著胸前的衣襟,聲音因恐懼和惡心而斷斷續續:“不…這不是普通的殺戮…這是…褻瀆!它的生命能量,甚至靈魂,好像都被…抽幹了!連周圍的土地都被這種死亡和腐敗的力量汙染了…這像是…像是某種極其強大的黑暗力量或者來自深淵的劇毒造成的…”
    雷恩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攥緊,瘋狂地跳動,卻又感到徹骨的寒意。眼前的景象,遠遠超出了他們之前遇到的任何情況。地精的狂化、野豬的變異,與眼前這種針對生命本質的腐蝕和吞噬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不再是簡單的瘋狂或變異,這是一種…蔓延的、具有侵蝕性的邪惡!這與他記憶中索菲亞老師曾嚴肅提及的、關於深淵力量汙染的可怕特征,何其相似!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和沉重的責任感壓在了他的肩上。他緩緩握緊了手中的巨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本身的回響:“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這裏的異常,比我們最壞的預估還要嚴重得多。這個礦坑…恐怕不僅僅是地精的巢穴,它很可能就是這股汙染的源頭,或者至少是一個重要的擴散點。”
    他環顧四周,這片被死亡和腐朽氣息籠罩的窪地,仿佛一個無聲的祭壇,向所有闖入者展示著前方黑暗中所隱藏的恐怖。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此刻充滿了無窮的惡意。
    林間的異常,已經不再是模糊的傳聞,而是化作了眼前這觸目驚心的現實。而那座廢棄礦坑的幽深入口,就在這片被汙染的土地前方,那更加濃鬱、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如同惡魔張開的巨口,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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