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突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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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李澤嵐就醒了。生物鍾還停留在北京的作息,他索性起身,沿著江濱小區的小路慢跑。清晨的陽山帶著水汽,連江麵上飄著薄霧,岸邊的農戶已經開始忙著洗菜、挑水,看到陌生的他,都會笑著點頭問好,眼神裏滿是質樸的善意。
跑完步回到住處,簡單洗漱後,李澤嵐換上襯衫,提前十分鍾走出家門。沿著青石板路往縣政府走,路上已經有了不少行人,賣早點的攤販支起了攤子,油條的香氣、豆漿的熱氣混雜著草木的清香,讓整個縣城都透著鮮活的生活氣息。他心裏盤算著,今天上午先跟分管農業的劉誌強副縣長碰個麵,詳細了解陽山雞養殖的問題,下午再去辦公室梳理民生項目的台賬,盡快把工作節奏提起來。
剛走進縣政府大院,就見周明神色匆匆地從辦公樓裏跑出來,額頭上還帶著汗珠,看到李澤嵐,臉色更急了:“李縣長,您可來了!出事了,小江鎮那邊鬧起來了,動靜還不小!”
李澤嵐心裏“咯噔”一下,腳步猛地頓住,清晨的閑適瞬間被凝重取代:“別急,喘口氣,把事情說清楚——什麽時候的事?傷了多少人?因為什麽鬧起來的?”
周明扶著牆,深吸了兩口氣,語速飛快地解釋:“剛接到的消息,不到半小時前,也就是8點半左右,小江鎮派出所報上來的。說是朱砂村二十多個村民,拿著木棍、鋤頭,還有人提著汽油瓶,把聯采礦業的鑽探工地大門堵死了,不僅砸了工地的設備,還跟趕去調解的鎮幹部、民警起了衝突。現在已經有11名鎮幹部、5名民警受傷,村民那邊也有幾個人在推搡中擦破了皮,傷者還困在裏麵,出不來!”
“汽油瓶?”李澤嵐眉頭擰成一團,這兩個字讓事態的嚴重性瞬間升級,“有沒有點燃?礦場負責人在哪?知道村民為什麽鬧事嗎?”
“沒點燃,但他們把汽油潑在門口的樹枝上,還撒了碎玻璃,就堵著不讓人進出。”周明掏出手機,調出剛收到的現場照片,畫麵裏能看到歪斜的工地大門,地上散落著斷裂的木棍,幾個村民舉著鋤頭站在門口,神情激動,“至於原因,聽說是跟土地流轉的補償款有關。聯采礦業去年征用了朱砂村的地,協議裏說今年6月發第二筆補償款,結果拖到現在沒給,村民找了礦場好幾次,都被推說‘資金周轉不開’。更嚴重的是,昨天傍晚,也就是7月11日傍晚,以朱砂村的李某貴、李某葵兄弟,還有個叫李某聯的老人為首,已經帶著幾個人去工地恐嚇過工人了,說是不給錢就‘讓工地開不了工’,還勒索礦場拿十萬塊‘賠償費’,礦場沒答應,他們就放話說明天要帶人來‘討說法’,沒想到今天真的鬧起來了!”
李澤嵐盯著照片,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腦子裏飛速盤算——他到任才三天,昨天剛把聯采礦業的資料翻了一遍,這家企業是去年縣裏引進的重點礦產勘探項目,征用朱砂村32畝山地,涉及87戶村民,當時協議寫得明明白白:每畝每年補償1.2萬元,優先聘用本村村民,配套防塵設備。可現在看來,這些承諾怕是都成了空頭支票,更別說村民還提前一天進行了恐嚇勒索,顯然是早有預謀。
“陳書記知道了嗎?”李澤嵐問。
“已經聯係了,陳書記正在往小江鎮趕,讓您拿個主意——是在縣裏坐鎮協調醫療、警力支援,還是跟他去現場?”周明看著李澤嵐,眼神裏帶著一絲擔憂。他知道李澤嵐剛到陽山,別說普通村民,就連不少基層幹部都不認識他,這時候去現場,萬一村民不認“代縣長”這個身份,覺得他是來“糊弄事”的,場麵隻會更難控製。
李澤嵐沒有絲毫猶豫:“去現場!這種時候,幹部必須站在一線,躲在後麵解決不了問題。”他轉身往辦公樓走,“周主任,你現在立刻辦三件事:第一,聯係縣醫院,開通綠色通道,讓急救車直奔小江鎮聯采礦業,務必把傷者先救出來,不管是幹部、民警還是村民,都要全力救治;第二,讓辦公室把聯采礦業的所有資料——土地流轉協議、補償款發放記錄、用工名單、環評報告,還有昨天村民恐嚇工人的具體情況說明、礦場的報警記錄,全部整理好,讓司機送過來,我在車上看;第三,通知分管自然資源、信訪的兩位副縣長,還有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讓他們帶著相關科室的人,立刻趕往聯采礦業工地匯合。”
“好!我馬上辦!”周明應聲轉身,小跑著去安排,剛走兩步又被李澤嵐叫住。
“等等,”李澤嵐補充道,“讓食堂準備點水和麵包,帶上,現場的人估計都沒顧上吃飯。另外,跟小江鎮政府說,讓他們派兩個熟悉朱砂村情況的村幹部過去,最好是能跟李某貴他們說上話的,別硬來。”
十分鍾後,李澤嵐坐上縣政府的商務車,車子鳴著警笛,沿著連江岸邊的公路往小江鎮疾馳。車窗旁掠過成片的稻田,晨露還掛在稻葉上,可李澤嵐沒心思看——他翻著聯采礦業的資料,越看心越沉。補償款發放記錄顯示,除了去年簽約時發的第一筆,今年的款項確實分文未動;用工名單裏,本村村民隻有3個,還都是臨時工,每月工資比協議裏約定的少了近一半;環評報告上的防塵設備安裝時間,標注的是“待驗收”,顯然根本沒投入使用;而昨天傍晚礦場的報警記錄裏,清晰寫著“村民李某貴等人手持木棍威脅工人,要求支付‘占地損失費’十萬元”,派出所出警後,對方雖然暫時離開,卻留下了“明天不給錢就砸了工地”的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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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資金周轉不開,分明是企業沒把村民的事當回事,鎮裏也沒及時跟進,才給了他們鬧事的由頭。”李澤嵐合上資料,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昨天村民都威脅到這份上了,怎麽沒提前做好防範?”
開車的司機老陳是本地人,在縣政府開車十幾年,對各鄉鎮的情況很熟悉,他歎了口氣:“李縣長,朱砂村的李某貴兄弟,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刺頭’,以前就因為征地的事鬧過幾次,鎮裏也頭疼。這次聯采礦業拖著補償款不發,正好給了他們挑頭的機會。昨天派出所出警後,跟鎮裏匯報了,可鎮裏覺得‘他們就是嚇唬人,不敢真動手’,就沒當回事,哪想到今天真的帶了這麽多人,還拿了汽油瓶。”
李澤嵐沒說話,心裏卻很清楚,基層工作最忌“僥幸心理”。一次“沒當回事”,可能就會把小矛盾拖成大衝突;一句“嚇唬人”,往往會讓幹部失去應對的最佳時機。他掏出手機,想給小江鎮黨委書記張建軍打個電話,問問現場最新情況,卻發現信號越來越弱——小江鎮朱砂村地處山區,信號時好時壞。
“還有多久到?”李澤嵐問。
“快了,過了前麵那道山口就到了。”老陳指著前方,“那山口後麵就是聯采礦業的工地,去年為了建礦場,專門修了條路進去。”
車子駛過山口,遠遠就看到前方的山坳裏聚集著不少人,還有閃爍的警燈。靠近了才發現,聯采礦業的工地大門被樹枝、石塊堵得嚴嚴實實,幾個穿著製服的民警正試圖和村民溝通,卻被揮舞的鋤頭逼得連連後退。工地大門內側,幾個鎮幹部靠在牆上,額頭、胳膊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顯然是剛被打傷。門口的空地上,撒滿了碎玻璃,一堆樹枝上還滴著未幹的汽油,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味和塵土味,讓人喘不過氣。
李澤嵐推開車門,剛走下去,就見一個穿著藏青色襯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來,是小江鎮黨委書記張建軍,他的襯衫領口被扯破,臉上帶著幾道抓痕,看到李澤嵐,苦著臉說:“李縣長,您可來了!這夥村民太激動了,根本不聽勸,我們想把傷者送出去,他們就往門口扔石頭,說不給錢就燒工地!陳書記還沒到,您看現在怎麽辦?”
李澤嵐掃了一眼現場,目光落在那些舉著鋤頭的村民身上——大多是中老年人,臉上既有憤怒,也有焦慮,還有幾個年輕人,眼神裏帶著一絲慌亂,顯然是被李某貴他們煽動來的。他深吸一口氣,對張建軍說:“先別硬闖,我去跟他們談談。”
“李縣長,這不行啊!”張建軍連忙拉住他,“他們連民警都打了,您現在過去,萬一有危險怎麽辦?而且他們不一定認識您,說不定以為您是礦場請來的幫手,更激動了!”
“認識不認識,總得試試。”李澤嵐輕輕撥開他的手,“你讓民警和幹部都往後退一點,別跟他們對峙,越對峙越容易激化矛盾。”他頓了頓,又對周明說,“把資料拿給我,尤其是補償款的發放記錄和用工名單。”
李澤嵐整理了一下襯衫,朝著工地大門走去。離大門還有十米遠,就有村民發現了他,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拎著木棍衝過來,正是李某貴,他瞪著李澤嵐,惡聲惡氣地喊:“你是誰?礦場叫來的幫手?再往前走一步,別怪我們不客氣!”
“我不是礦場的人,我是陽山縣的代縣長李澤嵐。”李澤嵐停下腳步,聲音洪亮,確保在場的村民都能聽到,“我今天來,不是來幫誰說話的,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們堵著門,傷了人,補償款就能拿到了?工作就能有了?”
李某貴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李澤嵐,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旁邊的李某葵湊過來,小聲說:“哥,沒聽說過這個縣長啊,是不是來糊弄咱們的?”
“糊弄不糊弄,咱們看事實。”李澤嵐舉起手裏的補償款發放記錄,“聯采礦業今年的補償款,確實沒給大家發,這是企業的錯,我已經讓他們負責人立刻過來,今天就給大家一個說法。還有,協議裏說優先聘用本村村民,結果現在工地裏隻有3個本村人,工資還沒給夠,這也是問題,必須解決。”
他的話讓現場安靜了幾秒,幾個舉著鋤頭的村民下意識地放下了胳膊。李某聯從人群裏走出來,他頭發花白,手裏攥著一把鐮刀,聲音沙啞:“你說的是真的?補償款今天能給?我們找了礦場一個月,他們每次都說‘再等等’,我們能不急嗎?昨天我們去找他們,他們還叫保安趕我們,我們才想著……才想著勒索他們的!”老人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顯然也知道“勒索”不對。
李澤嵐看著老人,語氣緩和了不少:“大爺,我知道大家急著用錢,種地、養孩子、給老人看病,都離不開錢。但勒索、鬧事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觸犯法律,到時候錢沒拿到,反而要承擔責任,不值得。”他頓了頓,提高聲音,對所有村民說,“今天我在這裏,給大家三個承諾:第一,所有受傷的人,不管是幹部、民警還是村民,醫藥費全部由縣裏承擔,後續我會讓人上門慰問;第二,聯采礦業的補償款,三天之內,必須發放到每個人手裏,要是企業沒錢,縣裏先墊資,絕不讓大家再等;第三,礦場承諾的工作崗位,一周之內落實,優先錄用朱砂村村民,工資按協議來,一分都不能少,防塵設備三天內必須安裝好,由縣環保局盯著,不合格就停產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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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真的?”李某貴還是有些懷疑,“之前鎮幹部也這麽說,結果呢?”
“我用我的身份擔保。”李澤嵐掏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麵,念出自己的私人手機號,“這是我的電話,大家可以記下來,從今天起,每天下午五點,我在小江鎮政府門口的接待室,專門聽大家的訴求,補償款什麽時候發,崗位什麽時候有,我每天給大家通報進度。要是三天後補償款沒到賬,你們可以直接來縣政府找我,我給你們賠罪。”
他的話擲地有聲,眼神裏沒有絲毫閃躲。村民們互相看了看,舉著器械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李某聯歎了口氣,率先扔掉手裏的鐮刀:“我信這位縣長一回,咱們別堵著了,先讓受傷的人出來。”
有了第一個,其他人也跟著鬆動。李某貴猶豫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工地大門,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開一條路,先送傷者去醫院!但要是三天後沒兌現,我們還來!”
村民們緩緩讓出一條通道,李澤嵐立刻朝後麵揮手,早已待命的急救車趕緊開過來,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快步衝進工地。看著傷者被一一抬出來,李澤嵐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他剛到陽山,沒根基,沒威望,能讓村民鬆口,靠的不是“代縣長”的頭銜,而是實打實的承諾和直麵問題的態度。
這時,陳衛國帶著人趕了過來,看到現場的情況,他拍了拍李澤嵐的肩膀:“澤嵐,你這第一步,走得穩!”
李澤嵐苦笑了一下:“穩不穩還得看後續。陳書記,咱們得立刻成立工作組,一組去醫院對接傷者救治,一組盯著聯采礦業,今天之內必須讓企業負責人出麵,拿出補償款的解決方案,還有,昨天村民恐嚇勒索的事,也得調查清楚,該處理的處理,不能縱容,但也要區分情況,李某聯他們是因為補償款沒拿到才衝動,跟李某貴主動挑頭不一樣,別一刀切。”
陳衛國點頭:“就按你說的辦,我已經讓公安局控製了帶頭鬧事的李某貴、李某葵等幾個人,但沒立刻拘留,先帶回派出所問話,等事情調查清楚再說。”
李澤嵐看向工地門口漸漸散去的村民,心裏清楚,這隻是暫時平息,要徹底解決問題,還得把補償款、崗位、環保這三件事落到實處。他轉頭對周明說:“把聯采礦業的負責人聯係方式給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讓他一小時內到小江鎮政府來,見不到人,就按違約處理,查封工地。”
陽光漸漸升高,驅散了清晨的薄霧,卻驅不散李澤嵐心頭的沉重。他看著急救車駛遠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後緊閉的礦場大門,真切感受到了“代縣長”這三個字背後的分量——在陽山,沒有“適應期”,百姓的訴求就是最緊急的“軍令狀”,每一步都得走得穩、走得實,才能讓那些陌生的目光,從懷疑變成信任。
“走吧,去鎮政府,咱們得把後續的事盯緊了。”李澤嵐邁開腳步,朝著小江鎮政府的方向走去,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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