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三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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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縣公安局大院裏的老榕樹就已落下幾片淺黃的葉子。周凱站在辦公樓前,看著牆上“人民公安為人民”的標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警徽——這是他到任的第三天,也是他下定決心要“動真格”的一天。
    辦公室的內勤小張抱著一摞文件過來,看見原本擋在周凱辦公桌前的實木隔斷被拆得隻剩框架,嚇得手裏的文件夾差點掉在地上:“周、周局長,這隔斷……”
    “拆了。”周凱蹲下身,幫著工人把隔斷往走廊挪,“老百姓來報案,是來求助的,不是來見‘官’的。今年是十八大召開之年,上級反複強調要‘保穩定、惠民生’,咱們不能讓這道牆把人心隔開。”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指著空蕩蕩的辦公區,“以後我這辦公室,門永遠敞開,誰有想法、有線索,隨時能進來聊。”
    小張愣了愣,突然想起昨天周凱讓她整理的積案清單——34起案子,從2010年的耕牛被盜案到2012年初的菜市場扒竊案,最長的壓了兩年,最短的也拖了三個月。她當時還嘀咕“這些案子早過了追訴期”,現在才明白,這位新局長是真打算把“舊賬”翻出來算清楚。
    當天下午兩點,公安局全體民警大會準時召開。二十多個民警坐在長桌兩側,有的低頭玩手機,有的交頭接耳——畢竟前任局長王建軍在任五年,大家早習慣了“遇事往後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節奏。直到周凱抱著一摞案卷走進來,“啪”地拍在會議桌上,全場才瞬間安靜下來。
    “先看第一本。”周凱拿起最上麵的案卷,封皮上“2010年七拱鎮耕牛被盜案”幾個字已經泛白,“受害人老黃,丟了兩頭水牛,那是他全家半年的收入。報案後,咱們的民警去現場轉了一圈,拍了兩張照片,就沒下文了。老黃後來又去了三趟派出所,得到的回複都是‘再等等’‘沒線索’。”
    他又拿起一本《2011年青蓮鎮蠶繭失竊案》,翻到詢問筆錄那一頁,指尖劃過空白的簽名欄:“張大爺家丟了50斤蠶繭,價值1500塊,夠他孫子一年的學費。筆錄隻做了一半,嫌疑人特征沒問清,現場腳印沒提取,就這麽壓到了現在。”
    周凱的目光掃過全場,聲音冷得像冰:“咱們穿這身警服,拿的是納稅人的錢,不是來當‘甩手掌櫃’的!老百姓丟了活命的東西,跑來求咱們,咱們怎麽能這麽敷衍?”
    角落裏,刑偵隊的老吳忍不住小聲嘀咕:“有些案子過去這麽久,證據早沒了,總不能瞎查吧?”
    這話剛說完,周凱就抬眼望過去:“吳警官,您手裏那起2012年1月的摩托車被盜案,受害人說案發前見過一輛無牌黑色摩托在村口轉悠,周邊三家小賣部都有監控,您調過嗎?”
    老吳的臉瞬間紅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以為監控早就刪了……”
    “沒調過,怎麽知道刪沒刪?”周凱把案卷扔在老吳麵前,“這就是咱們的問題——不是沒線索,是根本沒去找線索!從今天起,成立積案攻堅組,我任組長,把34起積案按‘涉農、民生、治安’分成三類,涉農案優先辦,每起案子定主辦民警、定辦結時限,每周五我親自督辦。”
    他頓了頓,語氣更重了些:“今年上級在推‘素質強警’工程,咱們陽山公安不能拖後腿。誰要是還想抱著‘拖字訣’,就去檔案室整理舊案卷,什麽時候想明白‘警察該幹什麽’,什麽時候再回來!”
    散會之後,周凱沒回辦公室,直接帶著攻堅組的人紮進了檔案室。鐵櫃裏的案卷堆得雜亂無章,有的用塑料袋裝著,有的連封皮都磨破了,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周凱蹲在地上翻了半天,找出一本泛黃的《接警登記本》,指著其中一頁說:“2011年10月,青蓮鎮還有一起家禽被盜案,怎麽沒錄入係統?”
    檔案員小李湊過來看了看,臉有點紅:“當時王局長說,受害人就丟了五隻雞,值不了幾個錢,立案也是白費功夫……”
    “白費功夫?”周凱把登記本摔在桌上,聲音陡然提高,“五隻雞,對咱們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對農戶來說,是每天下蛋換油鹽的錢!從今天起,檔案室重新整理所有接警記錄,漏登、漏錄的,一律追究當事人責任!”
    他當即讓人把34起積案的清單抄下來,貼在公安局門口的公告欄上,還附上了自己的手機號:“讓老百姓盯著咱們辦,辦得好不好,他們說了算。要是誰覺得咱們辦案敷衍,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接下來的幾天,周凱幾乎住在了公安局。他帶著攻堅組的人逐案分析,給每本卷宗都附上了新的調查方向。張大爺家的蠶繭被盜案,他讓民警重新走訪周邊農戶,終於找到一個當時路過的老農,回憶起嫌疑人當天穿的藍色夾克左袖有個破洞,還騎著一輛紅色摩托車;青蓮鎮的三輪車被盜案,他調出案發路段半年的監控,發現嫌疑人曾多次在附近踩點,每次都戴著同一頂黑色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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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晚上,周凱正在辦公室分析監控錄像,民警小鄭突然跑進來,手裏拿著一份筆錄:“周局長,有線索了!張大爺家案子的嫌疑人,可能是陳衛國書記遠房侄子的朋友,叫劉二!有人見過他穿一件左袖破洞的藍色夾克!”
    周凱猛地站起來,眼睛亮了:“趕緊去查劉二的行蹤,另外,把陳書記遠房侄子的信息也調出來,看看他們有沒有關聯!”
    小鄭剛跑出去,周凱又想起什麽,拿起手機給李澤嵐打了個電話:“李縣長,張大爺家的案子有突破了,可能涉及陳衛國的親屬,我怕後麵有阻力……”
    “你盡管查。”李澤嵐的聲音很堅定,“隻要證據確鑿,不管涉及誰,都不能姑息。陽山的老百姓,不能再受這種委屈了。”
    掛了電話,周凱心裏踏實了不少。他知道,有李澤嵐的支持,這案子一定能查到底。
    就在積案攻堅有條不紊推進時,周凱又發現了新的問題——不少民警出警時不帶執法記錄儀,有的甚至穿便服就去處理糾紛。有一次,鎮西派出所的民警處理鄰裏打架事件,沒帶記錄儀,回來後想補做筆錄,還說“都是熟人,沒必要那麽較真”。
    周凱當即召開緊急會議,製定了《陽山公安執法八項規範》,貼在每個辦公室門口:出警必須穿警服、帶記錄儀、持法律文書;現場筆錄需受害人、證人簽字確認;返程後兩小時內必須將案情錄入係統;對涉案人員必須進行安全檢查,防止攜帶危險品……
    “去年外地就有因看管疏漏,導致涉案人員在派出所自殺的案例,教訓還不夠深刻嗎?”周凱拿著規範,逐字逐句地念給民警聽,“咱們執法,不僅要公正,還要規範。沒有記錄儀,怎麽證明你沒偏私?怎麽讓老百姓信得過?”
    他還把每天早上的點名改成了“晨會研判”,讓前一天出警的民警分享案例,分析不足。有次,年輕民警小楊處理勞資糾紛時,沒耐心聽工人訴求,還跟工人吵了起來,差點激化矛盾。周凱讓他在晨會上複盤,語氣很嚴肅:“咱們不是來‘斷對錯’的,是來‘解疙瘩’的。工人拿不到工資,心裏急,你多聽兩句,比說十句‘別吵’管用。執法要融法、理、情於一體,不能簡單粗暴。”
    慢慢地,局裏的風氣變了。民警出警前會主動檢查裝備,處理糾紛時也多了幾分耐心。有次,小楊去處理一起婆媳吵架的案子,不僅耐心聽雙方傾訴,還幫著分析問題,最後婆媳倆握手言和,還特意去派出所送了感謝信。
    周凱知道,要想真正贏回老百姓的信任,光靠破案和規範執法還不夠。他在公安局門口設了個“警民聯絡崗”,每天安排一名民警坐班,專門接待老百姓的谘詢和求助。他自己每周也會抽兩天時間,帶著民警去村裏“趕場”——在桑蠶基地幫農戶搭棚子,在集市上給老人講防詐騙知識,甚至幫丟了雞的老農去鄰村找線索。
    有次在七拱鎮,老農老黃拉著周凱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周局長,謝謝您!我那兩頭牛丟了兩年,我都快放棄了,沒想到您還記著!”周凱笑著說:“老黃叔,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找到偷牛的人,給您一個交代。”
    這些變化,李澤嵐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有天傍晚,他路過公安局,看見門口掛著兩麵新錦旗,一麵是張大爺送的“為民破案,盡職盡責”,另一麵是青蓮鎮村民送的“警民同心,守護家園”。周凱正陪著幾個農戶說話,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畫麵格外溫暖。
    “周局長,這幾天辛苦你了。”李澤嵐走過去,笑著說。
    周凱轉過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李縣長,這都是應該的。現在局裏的風氣比以前好多了,民警們辦案的積極性也高了,昨天還有個老民警主動申請加班,說要把手裏的積案盡快辦完。”他遞過一份《施工隊安保預案》,“李縣長,您看一下,這是我製定的施工隊安保預案。施工隊下周就要進場了,我給每個施工點都配了巡邏組,晚上還會加派夜班,確保施工隊的安全。另外,我還跟村裏的聯絡員對接了,要是有老百姓對施工有意見,咱們可以及時溝通,避免發生矛盾。”
    李澤嵐接過預案,仔細看了起來。預案裏不僅詳細寫了每個施工點的巡邏時間、民警分工,還標注了附近農戶的聯係方式和緊急情況的處置流程,考慮得十分周全。他點點頭,在預案上簽了字:“很好,就按這個預案執行。有你這支隊伍在,我放心。”
    周凱又拿出一份清單,上麵列著已經辦結的8起積案:“李縣長,這是咱們近期辦結的案子,後續的賠償和回訪工作,我們也會跟進到位,確保老百姓滿意。”
    “好,好。”李澤嵐拍了拍周凱的肩膀,“周凱,你記住,咱們做這些事,不是為了應付上級檢查,是為了讓陽山的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隻要咱們真心為老百姓辦事,就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當天晚上,李澤嵐回到辦公室,拿起手機給蘇晴發了條微信:“晴晴,陽山這邊一切都好。周凱把公安局整頓得很好,積案破了不少,老百姓也越來越信任我們了。施工隊下周就要進場,等路修好了,桑蠶基地發展起來,陽山就會越來越好。”
    很快,蘇晴回複了一條微信,還附帶了一張她在院子裏曬太陽的照片:“澤嵐,我為你高興。你也要注意休息,別太累了。寶寶今天很乖,好像知道爸爸在為老百姓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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