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突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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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拱鎮的薄霧像一層薄紗,輕輕裹著田埂上的桑苗。第一縷晨光剛漫過東邊的山尖,就聽見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引擎聲——三輛漆著橙紅色的施工卡車,載著攪拌機、鋼筋和鐵鍬,碾過鎮口坑窪的土路,朝著施工點緩緩駛來。
    施工隊隊長老張坐在頭車副駕,手裏攥著皺巴巴的施工圖紙,反複確認著路線。“再往前開兩裏地就到了,”他跟司機笑著說,“等這路修通了,老鄉們拉蠶繭再也不用繞十幾裏山路,咱們也算做了件實事。”
    可話音剛落,卡車突然猛地減速,老張的身子往前一傾,差點撞在擋風玻璃上。他揉著胳膊抬頭看,瞬間皺緊了眉頭——前方路口橫七豎八停著三輛農用三輪車,車鬥裏堆著沒卸的稻草,車輪深深陷進泥土裏,把僅容兩車並行的土路堵得嚴嚴實實。車旁站著七八個農戶,手裏握著鋤頭、鐮刀,臉上帶著警惕,為首的正是去年冬天對占地補償提過意見的李嬸。
    “師傅,麻煩挪下車,我們是縣裏派來的施工隊,今天要進場交底。”老張推開車門,快步走過去,從口袋裏掏出蓋著縣住建局紅章的工作證,雙手遞到李嬸麵前,語氣盡量平和。
    李嬸卻往後退了一步,沒接工作證,反而把鋤頭往地上頓了頓,聲音帶著幾分急促:“挪不了!這路要是修了,我們田邊的灌溉渠就得挖斷,開春桑苗缺水怎麽辦?還有,昨天有人跟我說,縣裏的補償款要減一半,這不是拿我們當傻子耍嗎?”
    “大姐,您這是聽誰說的?”老張急了,往前湊了兩步,“補償款是按縣裏的文件定的,白紙黑字寫著,怎麽會減?灌溉渠的事,設計方案裏明確說了要重新修,比原來寬半米,水流更順暢,絕不會耽誤您澆地……”
    “你別蒙我們!”旁邊一個穿灰布衫的農戶突然開口,手裏的鐮刀晃了晃,“前天有人在村裏說,你們施工隊跟縣領導沾親,拿了好處,哪會真管我們的死活?我看你們就是想糊弄我們簽字,等路修完了,補償款和灌溉渠的事就沒人管了!”
    這話像顆石子投進水裏,其他農戶頓時炸開了鍋。“就是!不讓他們過,除非把補償款和灌溉渠的事說清楚!”“我們的地不能白占,錢也不能少拿!”人群裏的聲音越來越大,幾個年輕農戶甚至往前湊了湊,眼看就要跟施工隊的人起衝突。
    老張沒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他隻會看圖紙、管施工,哪會跟農戶打交道?隻能掏出手機,手指都在抖,撥通了李澤嵐的電話:“李縣長,不好了!我們在七拱鎮施工點被農戶堵了,說擔心灌溉渠和補償款,怎麽解釋都不聽,您快過來看看吧!”
    此時的李澤嵐剛到縣政府辦公室,陳默正把一份《施工隊進場安全預案》放在他桌上,指著其中的巡邏路線說:“縣長,周局長已經安排民警在施工點周邊布控了,每兩小時巡邏一次,確保設備安全。”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李澤嵐接起電話,聽到老張焦急的聲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放下手裏的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陳默,趕緊聯係王強備車,把縣裏關於補償款和灌溉渠改造的紅頭文件帶上——就是蓋著縣政府紅章的那兩份,一份都不能少!再給周凱打電話,讓他派個熟悉村裏情況的民警去施工點,摸清是誰在背後傳這些話,越快越好!”
    “好的,我這就辦!”陳默不敢耽誤,一邊點頭一邊快速撥通了王強和周凱的電話,手裏還不忘把兩份厚厚的紅頭文件塞進公文包——文件封麵的“陽山縣人民政府”幾個字,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二十分鍾後,李澤嵐的車沿著土路往施工點趕。車窗外的桑苗越來越密,遠遠就能看見施工隊的卡車停在路邊,十幾個農戶圍在路口,像堵牆似的擋在前麵。李澤嵐讓王強把車停在遠處,推開車門,手裏拿著公文包,快步走了過去。
    “李縣長來了!”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農戶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李澤嵐身上,原本嘈雜的聲音瞬間小了不少。李嬸看著走近的李澤嵐,眼神裏帶著幾分複雜,手裏的鋤頭卻沒放下。
    “李嬸,各位老鄉,我是李澤嵐。”李澤嵐走到人群前,停下腳步,聲音溫和卻有力,“大家有顧慮,我理解——地是你們的命根子,錢是你們的血汗錢,誰都不想吃虧。但堵著路解決不了問題,咱們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把話說明白,好不好?”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公文包,掏出第一份紅頭文件,遞到李嬸麵前:“您看,這是《陽山縣鄉村道路修繕項目占地補償方案》,上麵寫著補償標準是每畝地5800元,一分都不會少,而且會在施工隊進場後三個工作日內打到你們的銀行賬戶上——這是縣政府蓋了紅章的,具有法律效力,絕不會不算數。”
    李嬸接過文件,手指在“陽山縣人民政府”的紅章上摸了摸,眼神裏的警惕少了些,卻還是小聲說:“可、可有人說補償款要減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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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跟您說的?”李澤嵐追問了一句,目光掃過人群,“咱們凡事要講證據,不能聽別人隨口一說就信了。要是真有人故意傳假消息,耽誤了修路,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路修不通,蠶繭運不出去,賣不上好價錢,大家的日子怎麽過?”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停在路邊,周凱帶著一個穿警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年輕人是鎮派出所的民警小吳,土生土長的七拱鎮人,對村裏的情況熟得很。他走到周凱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周凱點點頭,走到李澤嵐身邊,輕聲說:“李縣長,小吳問清楚了,這些話是村裏的老胡傳的——老胡家在村裏人脈廣,據說他有個遠房親戚在縣裏工作,是領導的秘書,消息來得‘快’。”
    李澤嵐心裏一動——縣裏領導的秘書,能讓老胡這麽有底氣的,恐怕隻有陳衛國的秘書了。但他沒說破,隻是看向人群:“各位老鄉,剛才民警同誌已經問清楚了,這些話是村裏的老胡傳的。老胡說是聽他親戚說的,可他親戚到底是誰?說的話有沒有依據?咱們不能憑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就耽誤了修路的大事。”
    他又掏出第二份紅頭文件,是《陽山縣七拱鎮灌溉渠改造專項方案》,上麵附著詳細的圖紙:“大家再看這份文件,施工隊進場後,會先修一條臨時灌溉渠,保證你們的桑苗不缺水,等路修到灌溉渠附近,再把舊渠拆了重建——新渠比原來寬半米,還會加設閘門,以後澆水更方便,這也是蓋了縣政府紅章的,大家可以去鎮政府查,也可以去縣水利局查,絕不是我隨口說的。”
    人群裏的農戶們湊過來,圍著兩份紅頭文件看。有識字的農戶指著文件上的條款念出聲:“補償款每畝5800元,施工後三個工作日到賬……灌溉渠先修臨時的,再重建新的……”
    李嬸手裏還攥著文件,抬頭看向李澤嵐,聲音軟了下來:“李縣長,我們也不是故意要堵路,就是怕被人騙了——家裏的地就靠這點桑苗,要是灌溉渠壞了,補償款少了,我們下半年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我明白,李嬸。”李澤嵐笑了笑,把文件遞還給她,“這樣,咱們現在就去鎮政府,讓鎮幹部當著大家的麵,把補償款的發放流程和灌溉渠的改造圖紙再講一遍,要是還有疑問,咱們當場解決。另外,老胡要是在村裏,也可以讓他過來,說說他親戚到底是誰,說的話有沒有依據——咱們把話說開了,心裏就踏實了,對不對?”
    農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點頭。穿灰布衫的農戶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李縣長,是我們糊塗,聽了別人的話就衝動了,差點耽誤了修路的事。”
    “沒事,大家也是為了自家的日子,我不怪你們。”李澤嵐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咱們把三輪車挪開,讓施工隊進去,好不好?路早一天修好,大家的蠶繭就能早一天運出去,賣個好價錢,咱們的日子也能早一天好起來。”
    “好!”李嬸第一個應下來,轉身招呼著農戶,“快,把車挪開!別耽誤了施工隊!”
    農戶們紛紛動手,有的去開車,有的去搬車鬥裏的稻草。農用三輪車緩緩挪到路邊,原本堵塞的路口終於通暢了。老張看著通暢的道路,鬆了口氣,連忙指揮施工隊的卡車往裏開:“謝謝各位老鄉!我們一定好好幹活,把路修得結結實實的,保證你們滿意!”
    卡車緩緩駛過路口,車輪碾過泥土,留下兩道清晰的車轍。李澤嵐站在田埂上,看著施工隊的人開始卸設備,心裏踏實了不少。周凱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李縣長,還是您有辦法,拿著紅頭文件一講,老鄉們就明白了。”
    “不是我有辦法,是文件有說服力。”李澤嵐接過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老百姓其實很淳樸,隻要咱們把政策講清楚、把證據擺出來,他們就會支持咱們。對了,老胡那邊,讓小吳多留意點,看看他那個遠房親戚到底是誰,別再有人傳假消息了。”
    “您放心,我已經跟小吳交代了,他會盯著的。”周凱點點頭。
    陳默拿著一份《施工隊進場確認單》走過來:“縣長,老張剛才簽好字了,施工隊已經開始清理場地,明天就能正式開工。另外,鎮政府那邊已經聯係好了,上午十點會組織農戶去開會,專門講補償款和灌溉渠的事。”
    李澤嵐接過確認單,看了一眼上麵的簽名,心裏格外溫暖。他抬頭看向遠處的桑蠶基地,晨光已經穿透薄霧,灑在綠油油的桑苗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微風拂過,桑葉輕輕搖曳,像是在為即將開工的道路歡呼。
    中午時分,李澤嵐接到鎮政府的電話,說老胡沒去開會,他那個遠房親戚也沒露麵——但農戶們聽了政策解讀後,都放下了顧慮,不少人還主動去施工點幫忙清理場地。李澤嵐掛了電話,對周凱和陳默說:“不管老胡的親戚是誰,隻要咱們把工作做紮實,讓老百姓看到實惠,就不怕有人再傳假消息。”
    下午,李澤嵐回到縣政府,剛走進辦公室,就看見陳衛國的秘書小孫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李縣長,陳書記讓我把這個給您,說下午三點要召開縣委班子會議,討論施工隊的後勤保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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