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冰窟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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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孟家屯靜得能聽見霜花凝結的聲響。
    郭春海往槍管裏倒了點槍油,用通條裹著麻布來回擦拭。
    五六半的膛線在油燈下泛著幽藍的光,像一截凍住的溪流。
    烏娜吉遞來一個樺樹皮飯盒,裏頭整齊碼著五發特製子彈——彈頭被銼出十字凹槽,入肉就會開花。
    少女今天換了身裝束:鹿皮襖外罩帆布獵裝,腰間皮帶紮得緊緊的,顯得腰身格外纖細。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額頭上係著條紅布帶,這是鄂倫春獵人出征時的裝扮。
    阿坦布呢?郭春海把子彈壓進彈匣。
    在給獵狗喂藥。烏娜吉用獵刀削著箭杆,隻帶黑珍珠和疤臉,其他狗聞不得冰窟的味兒。
    院子裏,阿坦布正往兩條獵犬嘴裏塞藥丸。
    黑珍珠乖巧地吞下,疤臉卻直甩頭,把藥丸吐了出來。
    老人罵了句鄂倫春俚語,捏著狗鼻子硬灌進去。
    啥藥啊這麽金貴?二愣子湊過來問,手裏捧著個冒熱氣的搪瓷缸子。
    防風毒。阿坦布拍了拍疤臉的腦袋,冰窟底下積著瘴氣,狗鼻子比人靈,聞多了發瘋。
    趙衛國穿著將校呢大衣過來,肩上挎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我帶了手電筒和繃帶,還有兩盒肉罐頭!
    郭春海看了眼他腳上鋥亮的皮鞋,歎了口氣:去找老孟借雙靰鞡鞋,不然走不出二裏地就得打血泡。
    晨光微露時,隊伍出發了。除了老金溝的六人,孟家屯還派了三個後生跟著學藝。眾人踩著積雪往北走,靴子碾碎冰殼的聲響驚起了幾隻鬆鴉。
    冰窟藏在兩道山梁之間的窪地裏。遠遠望去,像塊巨大的毛玻璃嵌在灰褐色的山體中。隨著距離拉近,郭春海漸漸看清了全貌——直徑約五十米的冰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紋,邊緣裸露的岩石上掛著冰溜子,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就是那兒!孟家屯的後生指著冰窟東側,去年冬天有人看見熊瞎子從那鑽進去!
    阿坦布蹲下檢查冰麵上的痕跡。老獵人的手指拂過幾道淺淺的劃痕:新鮮的,三天內還有活動。
    眾人分散開來尋找熊跡。烏娜吉帶著黑珍珠沿冰窟邊緣搜索,少女的鹿皮靴踩在積雪上幾乎沒有聲響。郭春海注意到她時不時俯身嗅聞冰麵——鄂倫春獵人世代相傳的絕技,能通過氣味判斷野獸的種類和去向。
    有發現嗎?郭春海走到她身旁。
    烏娜吉搖搖頭,鼻尖凍得通紅:冰窟回聲大,氣味都攪亂了。她突然指向冰麵下一處陰影,看那兒!
    郭春海俯身望去,冰層下隱約有個黑洞,直徑約莫三尺,邊緣的冰棱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麽生物反複進出磨出來的。
    倉子入口。郭春海眯起眼睛,這熊成精了,知道借冰層當屏障。
    眾人商議後決定兵分兩路:郭春海、烏娜吉和阿坦布帶著獵狗繞到冰窟上方;二愣子、趙衛國和孟家屯的人守在下方,用繩索捆了幹柴準備熏煙。
    攀爬冰窟東側的岩壁時,烏娜吉突然拉住郭春海:等等。她從腰間解下皮繩,一頭係在自己腰上,一頭遞給郭春海,冰窟邊沿的石頭酥了,容易塌。
    果然,剛爬了十來米,阿坦布腳下的岩石突然碎裂!老人一個趔趄往下滑,幸虧黑珍珠死死咬住他的衣擺。郭春海和烏娜吉合力把老人拉上來,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這熊真會挑地方。阿坦布喘著粗氣說,尋常獵人根本摸不著它。
    登頂後天已過午。從高處俯瞰,冰窟像個巨大的漏鬥,中央的冰層薄得發藍,隱約能看見下麵流動的暗河。倉子入口就在他們正下方十米處的岩壁上,黑黢黢的像張開的血盆大口。
    開始吧。郭春海對下麵打了個手勢。
    二愣子立刻點燃柴捆。濕柴混著辣椒麵,冒出滾滾濃煙。孟家屯的人用衣服拚命往洞裏扇風,嗆得自己直咳嗽。
    十分鍾過去了,洞口毫無動靜。
    再加點料!趙衛國從帆布包裏掏出個鞭炮,哈爾濱帶來的震天雷
    別——郭春海剛要阻止,鞭炮已經扔進了洞裏。
    悶響過後,整個冰窟都震顫起來!岩壁上的冰溜子哢嚓哢嚓斷裂,像無數柄利劍墜向冰麵。更可怕的是,中央的冰層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
    退後!烏娜吉突然大喊。
    幾乎同時,一道黑影從洞口狂衝而出!那不是預料中的黑熊,而是頭體型驚人的棕熊!它肩背隆起像座小山,全身毛發炸起,嘴角掛著白沫,右眼隻剩個黑洞洞的窟窿——正是去年傷了三個伐木工的那頭獨眼熊!
    是它!阿坦布的老莫辛納甘率先開火,子彈打在熊肩上爆出一團血花。
    棕熊暴怒地人立而起,足有兩米多高!郭春海清楚地看見它腹部那道陳年傷疤——正是去年被伐木工用油鋸劃的。這畜生記仇,專程回來報複的!
    砰!砰!
    郭春海和烏娜吉同時開槍。子彈擊中棕熊胸口,卻像打在橡膠輪胎上,隻讓它踉蹌了一下。這畜生徹底發了狂,一掌拍碎身旁的岩石,碎石像霰彈般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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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不動?二愣子在下麵驚呼。
    皮太厚!阿坦布邊換彈邊喊,瞄準眼睛和嘴巴!
    棕熊突然調頭衝向岩壁,竟開始攀爬!它爪子摳進石縫,像台重型坦克般向上碾壓。郭春海眼看著岩壁在熊爪下崩塌,碎石嘩啦啦往下掉。
    散開!他一把拽住烏娜吉往旁邊滾去。
    棕熊的前爪已經搭上平台,血盆大口噴出的熱氣直撲人臉!黑珍珠狂吠著衝上去,被熊掌掃中,哀鳴著滾出老遠。疤臉更慘,直接被一爪子拍在岩壁上,軟綿綿地滑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烏娜吉的箭離弦而出,正中棕熊剩下的那隻眼!
    嗷——棕熊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瘋狂甩頭。郭春海趁機連開三槍,全部打進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棕熊終於轟然倒地,但臨死前的掙紮把整個平台都震塌了!郭春海隻覺得腳下一空,人已經跟著碎石往下墜。危急關頭,腰間皮繩猛地繃緊——是烏娜吉死死拽住了另一頭的樹幹!
    郭春海懸在半空,下麵是犬牙交錯的冰棱。棕熊的屍體就摔在十幾米外的冰麵上,砸出個人形大坑。冰窟裏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喊叫聲,但他耳中隻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和上方烏娜吉吃力的喘息。
    少女的臉出現在懸崖邊,漲得通紅,手臂因用力過度而發抖。她的嘴唇翕動著,但風聲吞沒了話語。郭春海看見她腰間那根皮繩已經深深勒進肉裏,血順著褲管往下淌,在雪地上洇出鮮紅的痕跡。
    堅持住!阿坦布的喊聲從遠處傳來。
    郭春海知道烏娜吉撐不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蕩向岩壁,靴尖堪堪夠到一處突起。借著這股力,他一點點往上攀,直到抓住烏娜吉伸來的手。
    兩人癱倒在雪地裏,大口喘著氣。烏娜吉的掌心被皮繩磨得血肉模糊,但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嘴角甚至帶著笑:阿爺說過...鄂倫春的皮繩...能吊起一頭熊...
    郭春海想說什麽,卻被下麵的驚呼聲打斷。隻見冰窟中央的裂紋正在急速擴張,棕熊的屍體緩緩下沉——冰層要塌了!
    快上來!二愣子他們七手八腳地把人拉上安全地帶。
    眾人剛撤到山梁上,身後就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冰窟塌陷下去,激起漫天冰霧。棕熊的屍體轉眼就被暗河吞沒,隻留下個黑黝黝的大洞,像大地張開的嘴。
    夕陽西下時,隊伍踏上了歸途。黑珍珠一瘸一拐地跟著,疤臉則被阿坦布用外套裹著抱在懷裏。趙衛國的大衣給了受傷的孟家屯後生,自己凍得直打哆嗦,卻還在吹噓:三百斤?我看那熊起碼五百斤!
    烏娜吉走在郭春海身邊,手上的傷已經用熊油包紮過。少女突然輕聲問:你說,那熊為什麽非要回這兒?
    郭春海望向遠處漸漸被暮色吞噬的冰窟。重生前的記憶浮現出來——那裏曾經是日軍的倉庫,後來塌陷成冰窟。也許棕熊幼時曾被關在裏麵,也許它隻是迷戀那種被冰層保護的安全感...
    誰知道呢。他最終說,野獸的心思,有時候比人還難懂。
    烏娜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懷裏掏出個東西塞給他——是半截棕熊的爪子,斷口參差不齊,像是硬生生掰下來的。
    留著吧。少女說,能辟邪。
    郭春海把熊爪揣進兜裏,觸手冰涼。他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你之前係皮繩時,說的鄂倫春諺語是什麽?
    烏娜吉眨了眨眼,嘴角揚起狡黠的弧度:下次告訴你。
    夜色漸濃,老金溝的燈火在前方閃爍。獵人們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長,像一道道通往山外的路標。而在他們身後,冰窟的黑洞漸漸被新雪覆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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