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楞場驚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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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整,林場的大喇叭準時響起《東方紅》的旋律。
郭春海係緊勞動布工作服的最後一顆扣子,將印有木材檢驗字樣的紅袖標套在左臂上。床頭掛著的日曆顯示今天是1984年3月14日,星期二,農曆....
郭技術員!宿舍門外傳來敲門聲,場長讓我帶您去26號楞場。
推開門,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工站在門口,戴著頂掉色的棉帽,鼻尖凍得通紅。
郭春海認出這是場部的通訊員小劉,便拎起工具包跟了出去。工具包裏裝著卡尺、粉筆和檢驗記錄本,都是昨晚後勤處新發的。
場院裏已經熱鬧起來。十幾輛解放卡車排著隊等待裝運木材,引擎的轟鳴聲此起彼伏。二愣子正靠在最前麵那輛車的擋泥板上吃饅頭,見郭春海經過,擠眉弄眼地做了個喝酒的手勢——這是約晚上去食堂喝兩盅的暗號。
26號楞場在七道溝,小劉邊走邊介紹,是咱們林場最遠的作業區,但木材質量最好。他壓低聲音,王主任特意安排的,說您救了他侄子...
郭春海這才想起,前天雪地裏救的那個穿軍大衣的年輕人,好像是生產科王主任的親戚。他沒接話,隻是點了點頭。重生前的經驗告訴他,林場裏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知道得越少越好。
通往楞場的山路被壓得結結實實,兩側的雪堆有半人高。走了約莫四十分鍾,眼前豁然開朗——山坡上整整齊齊碼放著數百根原木,像列隊的士兵。幾個戴著狗皮帽子的工人正在用撬杠調整木垛,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連成一片。
郭技術員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快步迎上來,工作服上沾著鬆脂,我是26號楞場主任老馬,可把您盼來了。
握手時,郭春海注意到老馬右手少了根小指——這是老伐木工常見的工傷。楞場邊上有個用原木搭成的簡易工棚,裏麵生著鐵爐子,牆上掛著《安全生產操作規程》和《木材等級標準》。
您先歇會兒,老馬倒了缸子熱茶,我去叫檢驗組的過來見麵。
趁這工夫,郭春海打量起工棚。牆角堆著幾個麻袋,露出金黃色的鬆子;牆上釘著幾張過期的《黑龍江日報》,報眼處用鉛筆寫著些數字;最引人注目的是門後掛著的那把油光發亮的彎把鋸,鋸齒閃著寒光。
這是咱們檢驗組的老黃、小李和小張。老馬帶著三個工人進來,以後就歸您指揮。
老黃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老頭,眼睛卻亮得驚人;小李戴著副斷了腿的眼鏡,用膠布纏著;小張年紀最小,看上去不到二十,臉上還帶著稚氣。三人拘謹地站著,等郭春海發話。
按規矩來就行。郭春海取出卡尺,今天先看看二等材。
一行人來到楞場。零下二十度的嚴寒中,原木表麵結著薄霜。老黃熟練地用斧背敲擊木材,通過聲音判斷內部是否有空洞;小李負責測量直徑;小張則跟著郭春海學習辨認年輪和節疤。
這根夠特等材。郭春海在一根筆直的紅鬆上畫了個白圈,年輪均勻,沒有樹脂囊。
工作比想象中輕鬆。不到兩小時,他們已經檢驗完三垛木材。郭春海正蹲在一根落葉鬆前檢查蟲眼,忽然聽見楞場東頭傳來一陣騷動。
野豬!大跑卵子!有人尖聲叫喊。
工人們像炸了窩的螞蟻,紛紛往工棚跑。老馬氣喘籲籲地跑來:郭技術員,快躲躲!三百多斤的野豬,獠牙有筷子長!
郭春海不慌不忙地放下卡尺,從工具包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烏娜吉給他準備的肉幹,平時當零嘴吃的。他撕下一小塊扔給楞場養的看門狗,那狗聞了聞,立刻興奮地搖起尾巴。
帶路。郭春海拍拍狗腦袋,轉身對老馬說,有槍嗎?
老馬瞪大眼睛:您要打野豬?那畜生可凶得很!上個月把二道溝老李的腿拱斷了...
郭春海已經走向工棚,取下牆上掛著的那把彎把鋸。他試了試鋸條彈性,滿意地點點頭:夠用了。
這...這哪行啊!老馬急得直搓手,我派人去場部叫保衛科吧?
郭春海沒答話,從懷裏掏出根麻繩,三兩下在鋸柄上係了個活套。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工人的驚呼——野豬開始破壞木垛了。
您真要...老馬話沒說完,郭春海已經大步朝聲響處走去。那條看門狗似乎明白了什麽,撒腿跑在前麵帶路。
轉過幾個木垛,眼前的景象讓郭春海挑了挑眉——一頭體型碩大的公野豬正在瘋狂地撞擊木垛。它肩高足有八十公分,黑褐色的鬃毛根根直立,兩根彎曲的獠牙在陽光下泛著黃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左耳上的缺口,像是被什麽猛獸撕掉了一塊。
是頭孤豬。郭春海低聲自語。經驗告訴他,這種被趕出群體的成年公豬最危險。
野豬發現了來人,立刻停止破壞木垛,轉而麵向郭春海。它前蹄刨地,鼻孔噴著白氣,小眼睛裏閃爍著凶光。看門狗嚇得一聲躲到了木垛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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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海不慌不忙地從兜裏掏出塊肉幹,扔在距離野豬五米遠的雪地上。野豬警惕地嗅了嗅,突然加速衝來!就在它低頭去聞肉幹的瞬間,郭春海猛地甩出彎把鋸——
麻繩套精準地圈住了野豬的右前腿。郭春海借力一拽,野豬失去平衡,地栽倒在雪地裏。它瘋狂掙紮,鋸刃在它腿上劃出幾道血痕,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凶性。
野豬咆哮著衝來,獠牙直指郭春海腹部!千鈞一發之際,郭春海側身閃避,同時抓住插在雪地裏的撬杠,狠狠砸在野豬鼻子上——那是野豬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野豬吃痛,原地轉了兩圈,再次撲來。這次郭春海沒躲,而是迎著野豬衝上去,在即將相撞的瞬間突然躍起,右膝重重頂在野豬脖頸處。一人一豬在雪地裏翻滾,激起漫天雪沫。
工人們躲在木垛後看得目瞪口呆。老馬一拍大腿:快!快去拿斧子!
野豬的獠牙劃破了郭春海的棉褲,在腿上留下一道血痕。郭春海趁機抓住野豬的右耳,用全身重量將它頭部按進雪裏。野豬拚命掙紮,後蹄把雪地刨出個深坑。
就在僵持不下時,看門狗突然衝出來,一口咬住野豬尾巴。野豬吃痛分神,郭春海抓住機會,抽出腰間的獵刀,幹淨利落地刺入野豬頸部。
熱血噴湧而出,在雪地上畫出詭異的圖案。野豬又掙紮了幾分鍾,終於轟然倒地,呼出最後一團白氣。
郭春海喘著粗氣站起來,發現棉襖已經被汗水浸透。他擦了擦獵刀上的血跡,對趕來的老馬說:叫人來拾掇吧,中午給大夥兒加餐。
工人們這才敢圍上來。老黃蹲下檢查野豬,嘖嘖稱奇:好家夥,這獠牙能當刮刀使!小李推了推斷腿的眼鏡:郭技術員,您以前是獵戶吧?小張直接看傻了,話都說不出來。
郭春海沒多解釋,隻是囑咐把野豬膽完整取出來——烏娜吉說過要配藥用。他彎腰拔出插在雪地裏的彎把鋸,鋸刃上還沾著野豬的血。
回工棚的路上,看門狗親熱地蹭著郭春海的褲腿。老馬遞來熱毛巾,欲言又止。郭春海知道他想問什麽,隻是笑了笑:在老金溝時,常跟野豬打交道。
正說著,場部的吉普車呼嘯而來。趙衛國跳下車,手裏還拎著把五四式手槍:郭哥!聽說你單挑野豬?沒傷著吧?
郭春海搖搖頭,指了指正在被抬上板車的野豬:正好,把豬膽帶給烏娜吉。
趙衛國湊近看了看野豬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一刀斃命啊!他壓低聲音,我爸說晚上林業局領導要來,專門點名要見你呢。
郭春海皺了皺眉。重生前的記憶告訴他,1984年春天,林業局確實來過檢查組,但不是什麽好事。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末:先幹活,檢驗記錄還沒寫完。
中午,楞場飄起燉肉的香氣。工人們圍著大鐵鍋,碗裏的野豬肉塊冒著油花。郭春海獨自坐在木垛上啃饅頭,腿上攤開著檢驗記錄本。遠處的山巒起伏,像凝固的波浪。
他突然想起重生前的一個類似場景——那時他也是剛當上技術員,也是在楞場遇到野豬。不同的是,那次他開了槍,結果被檢查組以浪費彈藥為由通報批評。
郭技術員!老馬端著碗過來,裏麵是特意留的豬肝和護心肉,趁熱吃。
郭春海接過碗,熱騰騰的香氣撲麵而來。他夾起一塊豬肝,忽然想起烏娜吉說過,野豬肝要配著山韭菜才夠味。不知怎麽的,有點想那個鄂倫春姑娘了。
下午的檢驗工作異常順利。工人們看郭春海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敬畏,連最滑頭的老黃都規規矩矩的。太陽西斜時,場部的吉普車又來了,這次是接郭春海回去見領導的。
晚上可能有酒局,趙衛國小聲提醒,我爸說局長帶了茅台。
郭春海點點頭,收拾好工具包。臨上車前,他回頭看了眼楞場——工人們還在忙碌,炊煙嫋嫋升起,那頭野豬的皮毛已經掛在工棚外晾著,在夕陽下泛著油光。
吉普車駛出楞場時,看門狗追著車跑了好遠。郭春海望著後視鏡裏漸漸遠去的26號楞場,心裏清楚:今天這一仗,讓他在林場站穩了腳跟。但更大的考驗,可能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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