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下來？宋大偉你他娘的說什麽胡話！"
    王二虎的聲音在雨中炸開，他猛地停下腳步，雙手卻把背上的戰友箍得更緊，
    "咱們獨立連什麽時候丟下過兄弟？"
    宋亮用芭蕉葉為宋大偉遮擋著雨水，但仍然有雨水落在他的臉頰上，他顫抖著嘴唇，眼眶濕潤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二虎...我...我活不成了...別連累..."
    "閉嘴！"
    宋亮一把扯過芭蕉葉蓋在宋大偉頭上，眼睛通紅，"大偉你再敢說這種話，老子現在就給你一耳光！連長說了，隻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放棄！"
    王二虎感覺到宋大偉的身體在輕微抽搐，血水混著雨水從臨時包紮的繃帶裏滲出來，染紅了他的後背。他咬緊牙關，在泥濘的山路上加快了腳步：
    "亮子，前麵有個山洞，咱們先去避避雨！"
    遠處，又一陣密集的槍聲穿透雨幕傳來。王二虎和宋亮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眼中滿是擔憂。
    "連長和大牛..."宋亮的聲音哽住了。
    "他們不會有事的。"王二虎斬釘截鐵地說，像是在說服自己，"李大牛那小子比山裏的狐狸還精，連長更是..."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打斷了他的話，火光在雨幕中隱約可見。王二虎的心猛地揪緊了。
    密林中，趙大勇踩著泥水快速前進。雨水打在臉上像無數細針，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抹了把臉，耳朵捕捉著林中的每一點動靜。
    "砰！"
    左前方傳來一聲三八式步槍特有的脆響，趙大勇立刻貓腰隱蔽。
    透過雨簾，他看到三十米外一個日軍士兵正背對著他，似乎在向同伴打手勢。
    趙大勇屏住呼吸，緩緩抬起繳獲的三八式步槍。雨水順著槍管滴落，他穩住手腕，準星對準了那名日軍的後心。
    "砰！"
    日軍應聲倒地。幾乎同時，趙大勇一個翻滾躲到樹後，原先站立的地方立刻被幾發子彈打得泥土飛濺。
    "布穀，布穀…"他吹響了飛虎隊聯絡的暗號，聲音在雨林中回蕩。
    回答他的是一陣熟悉的狙擊槍聲，接著是李大牛嘶啞的吼叫：
    "連長快撤！鬼子太多了！"
    趙大勇看到右前方樹叢晃動，一個身影快速移動著。那是李大牛標誌性的蛇形走位，他們一起訓練時沒少練這個。
    他立刻明白了李大牛的意圖，引開敵人，給他創造機會。
    "你連長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趙大勇咬牙道，從腰間摸出一顆繳獲的手榴彈，拉開插銷，在槍托上磕了一下，然後默數兩秒，猛地向日軍火力最密集的方向擲去。接著是第二顆…
    "轟！轟！"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幾個日軍士兵。借著這短暫的混亂，趙大勇像獵豹般衝出，一邊開槍一邊向李大牛的方向靠攏。
    "連長，你糊塗啊！你怎麽過來了？"李大牛從一棵歪脖子樹後閃出，臉上滿是血汙，手中的狙擊槍沾滿了雨水，"宋大偉他們..."
    "二虎和亮子送他回根據地治療！咱們帶著敵人往密林深處走…"
    趙大勇一個滑鏟躲到李大牛身旁的掩體後，快速檢查他的傷勢，"你胳膊怎麽了？"
    "被鬼子刺刀劃了下，不礙事。"李大牛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齒，"連長，咱們被包圍了，至少還有十五個鬼子。"
    趙大勇迅速清點彈藥：步槍彈匣還剩五個，手雷八顆。他遞給李大牛兩個彈匣：
    "省著點用，咱們得想辦法突圍。"
    雨越下越大，樹林裏的能見度越來越低。這對他們既是掩護，也是威脅。因為視線能見度低，如果等敵人靠近才發現，那已經來不及了…
    "聽我數到三，"趙大勇壓低聲音，"你往東跑，製造動靜，我從西側迂回。老地方匯合。"
    李大牛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連長，要是我..."
    "沒有要是！"趙大勇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這是命令！必須活著回來！明白嗎？"
    李大牛怔了怔，突然笑了："是！保證完成任務！"
    "一、二、三！"
    李大牛猛地躍出掩體，一邊開槍一邊向東狂奔。日軍果然被吸引，紛紛調轉槍口。趙大勇趁機貓腰向西潛行，雨水掩蓋了他的腳步聲。
    他繞到日軍側翼，看到五名士兵正呈扇形向李大牛追擊。趙大勇深吸一口氣，舉起步槍，瞄準了最後一名日軍。
    "砰！"
    最後那名日軍撲倒在地。前麵四人立刻警覺地轉身，但趙大勇已經轉移了位置。他像幽靈一樣在雨林中穿梭，又解決了兩名敵人。
    剩下的兩名日軍背靠背警戒著，口中用日語大聲呼喊著什麽。趙大勇知道他們在呼叫支援，必須速戰速決。
    他從腰間拔出刺刀，悄無聲息地接近。在距離五米時，他突然暴起，刺刀精準地插入一名日軍後心。另一名日軍驚駭轉身，趙大勇已經拔出刺刀格擋開他的步槍，一個肘擊重重砸在他咽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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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捂著喉嚨倒下，趙大勇沒有猶豫，刺刀劃過他的頸動脈。
    雨聲中，遠處傳來更多腳步聲和日語喊叫。趙大勇迅速撿起地上的彈藥，向預定匯合點奔去…
    山洞裏，王二虎和宋亮手忙腳亂地生起一小堆火。宋大偉被安置在最幹燥的角落，但他的情況越來越糟，臉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藥...藥效過了..."宋大偉艱難地說，腹部的繃帶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你們...走吧..."
    "放屁！"宋亮紅著眼睛撕開自己的襯衣，重新包紮傷口，"大偉你給老子撐住！咱們說好要一起看到鬼子滾出華夏的！"
    王二虎摸出孫老漢給的金瘡藥，卻發現瓷瓶裏的藥已經用了一大半。他內心嘀咕："這怎麽辦？得盡快將大偉送回根據醫院…"他正準備給宋大偉上藥，忽然，宋大偉開口說話了，
    "二虎...亮子..."
    宋大偉抓住兩人的手，眼中回光返照般亮了起來，"替我...多殺幾個鬼子...告訴我娘...兒子沒給她丟人..."
    "要說你自己回去說！"王二虎吼道，聲音卻帶著哭腔，"宋大偉你他娘的別當逃兵！"
    宋大偉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手突然鬆開了。他的眼睛慢慢地閉上。
    山洞裏隻剩下火堆的劈啪聲和外麵無盡的雨聲。宋亮檢查了下異常的宋大偉，他沒有發覺對方一點生命的跡象。他整個人呆呆地跪在那裏，突然發瘋似的搖晃宋大偉的身體：
    "起來！你給我起來！咱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回老家的嗎？你答應過要娶我妹妹的！宋大偉！"
    王二虎一拳砸在地上，指節破裂流血卻渾然不覺。他慢慢站起身，收好瓷瓶，拿起步槍，聲音嘶啞得可怕：
    "亮子，我們得走了。"
    "走？去哪？"
    宋亮抬起頭，臉上淚水縱橫，"大偉他..."
    "去找連長！殺鬼子！"王二虎的眼睛裏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大偉不能白死！"
    宋亮拿起槍站起身。兩人最後看了一眼戰友的遺體，轉身衝進雨中。
    趙大勇在預定匯合點等了十分鍾，李大牛卻沒有出現。雨小了些，但天色已經開始變暗。遠處偶爾傳來零星的槍聲，讓他心急如焚。
    "布穀，布穀…"
    他用暗號呼喚著李大牛，卻沒有得到回應。
    正當他準備冒險去尋找時，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不遠處的灌木叢傳來。趙大勇立刻警覺地舉槍瞄準。
    "連...長..."
    是李大牛的聲音！趙大勇衝過去，撥開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沉到穀底——李大牛靠坐在樹根上，腹部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正在汩汩冒血。
    "堅持住！我背你回去！"趙大勇急忙脫下腳上的綁帶，為李大牛包紮著傷口。看著他腹部鮮血淋漓的傷口，
    “幸好是被子彈擦傷，你忍住痛，我為你包紮一下…”
    李大牛點點頭，艱難地抬起手："連長，你快走，我不想咱們兩個都折在這裏…"
    "閉嘴！我帶你走！"趙大勇不由分說地要背起他。
    "連長...聽我說..."李大牛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聲音微弱卻堅定，"宋大偉...他們...安全了嗎？"
    趙大勇點點頭："二虎和亮子送他回根據地了。"
    李大牛露出釋然的笑容："那就好...連長...給我...留顆手榴彈...你快走..."
    "不行！"趙大勇紅了眼眶，"咱們獨立連不丟下任何一個兄弟！"
    遠處傳來日語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大牛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趙大勇：
    "走啊！連長，您是咱連隊的主心骨是希望…"
    趙大勇被推得踉蹌後退，看到李大牛顫抖的手摸向腰間的手榴彈。
    兩人目光相接，一切盡在主不言中。
    "你隱蔽好，我去幹掉最後那幾個鬼子，咱們就去找二虎他們…"
    趙大勇說完，向密林深處奔去。身後，傳來李大牛豪邁的喊聲：
    "連長，您馬上離開，我來阻擊他們…"
    “別出聲，藏好！剩下的小鬼子交給我…”
    趙大勇回頭，他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狂奔。他要狙殺餘下的幾個小鬼子，帶著李大牛離開…
    雨停了，天邊露出一絲血色殘陽。遠處的槍聲漸漸平息，山林重歸寂靜，隻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像是無數英魂在低聲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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