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分發的現場熱鬧非凡，空氣中彌漫著麥粒的清香和村民們久違的歡笑聲。
    孩子們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婦人們圍著裝滿糧食的籮筐，臉上綻放著由衷的笑容，老人們則拉著戰士們的手，不住地道謝。
    李大牛帶著戰士們維持秩序，高聲喊著：
    “鄉親們別急，排好隊，這是咱們八路軍從土匪手裏奪回來的，人人有份…”
    趙大勇和牛劍鋒站在不遠處看著這熱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倍感欣慰。
    牛劍鋒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低聲道：
    “看到鄉親們的笑臉，這一夜的冒險，值了。”
    “是啊，我們打仗為了什麽？不就是為這個。”
    趙大勇頷首，目光掃過歡騰的人群，但長期的戰鬥生涯讓他保持著一種本能的警惕。
    他的視線偶爾會掠過那些格外激動、或者並非本村熟麵孔的村民。
    然而，就在這片祥和之下，一絲不和諧的音符悄然出現。
    村裏有名的破落戶，王老五，領了比旁人多出一小袋的糧食，卻仍堵在分發點前，扯著嗓子嚷嚷：
    “就這麽點？黑雲寨搶了俺們多少年？就這點夠幹啥的？俺看八路老爺們怕是截留了大頭吧！那山洞裏的金銀元寶呢？咋不拿出來分分？”
    他的話像一滴冷水濺入油鍋，雖然大部分村民立刻駁斥他：
    “王老五！你胡說啥呢！沒有八路軍，你一粒米都拿不回來！”
    “就是！良心讓狗吃了！”
    “趙團長和同誌們拚了命打的土匪，繳獲怎麽處置，自有規矩！”
    但仍有個別心思活絡或者同樣覺得分配不均的人，眼神開始閃爍，交頭接耳起來。
    李大牛氣得臉色鐵青，上前就要理論，被趙大勇用眼神製止。
    趙大勇走上前，平靜卻極具威嚴地看著王老五：
    “王老五，繳獲的所有物資，包括銀元，都會登記造冊，用於抗日軍需和補償受害最深的鄉親。
    這筆賬，公開透明，隨時歡迎鄉親們監督。你若有具體困難，可以找村裏農會或者直接找我反映，但在這裏擾亂秩序，蠱惑人心，不行。”
    王老五被趙大勇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嘟囔了幾句
    “俺也就是說說…”，拎著糧食灰溜溜地鑽進了人群。
    這個小插曲似乎很快被更大的喜悅淹沒了，但趙大勇和牛劍鋒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中看到了一絲隱憂。
    勝利帶來的並不總是團結，有時也會催生不必要的猜忌和貪念。
    更大的風暴，卻在人們毫無察覺時悄然逼近。
    就在獨立一團主力返回根據地休整，趙大勇忙於處理戰後事宜，整編俘虜甄別出的骨幹頑匪被單獨關押，大部分經教育後願意加入八路軍或回家務農）、清點繳獲、撰寫戰報、慰問烈士家屬時。
    一支日軍精銳偵察小隊，在漢奸的帶領下，正悄然潛入牛角山區域。
    這支小隊的目的本是偵察八路軍在這一山區的活動情況，為即將到來的春季掃蕩做準備。
    他們到達鷹嘴崖時，戰鬥早已結束，但殘留的硝煙、大量的血跡、車轍腳印、以及被遺棄的一些雜物，無不顯示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激戰。
    帶隊的日軍軍官吉田武夫少尉，是個狡猾且經驗豐富的家夥。他仔細勘查了現場，從彈殼型號有八路軍常用的，也有土匪使用的雜牌）、爆炸痕跡以及撤退時留下的痕跡判斷，這極有可能是八路軍內部發生了火並，或者八路軍攻擊了一股盤踞在此的地方武裝。
    “喲西，有意思……”吉田眯著眼睛，“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皇軍的機會。”
    他立刻命令電台員向附近的日軍據點發電，同時派出兩名士兵化裝成山民，尾隨八路軍撤退時留下的大量痕跡，悄悄摸向了獨立一團所在的根據地村莊。
    吉田武夫馬上命令小隊找地方紮營，等待偵察兵的回來。
    與此同時，軍區司令部收到了趙大勇派通信員送來的詳細戰報。
    司令員看著戰報，先是欣慰地點頭：
    “這個趙大勇，膽子是大，但這一仗打得確實漂亮！以最小代價拔除了黑雲寨這個釘子，解決了鄉親們的日常隱患，還繳獲頗豐，應該表揚！”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事前未及詳細請示，因情況緊急……”等字眼時，眉頭又微微皺起。
    旁邊一位剛從延安學習回來，負責政治和保衛工作的特派員李康推了推眼鏡，開口道：
    “司令員，趙大勇同誌打仗勇猛，作風硬朗，這是優點。但無組織無紀律的苗頭不能助長。擅自調動半個團的兵力，攻擊一個情況未完全明晰的目標，雖然成功了，但萬一失敗了呢？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戰報裏提到繳獲了大量金銀財寶和糧食，這些物資的分配和使用，是否符合政策？群眾中間會不會有反映？我認為有必要派一個工作組下去，一方麵表彰他們的戰績，另一方麵，也要核查一下戰鬥細節和戰利品處理情況，幫助獨立一團總結經驗教訓，加強紀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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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員沉吟片刻，覺得李康的話雖有些過於嚴苛，但也不無道理。
    八路軍鐵的紀律是生命線，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
    “好吧，李康同誌，就由你帶隊，組織一個精幹的工作組，立刻出發去獨立一團。記住，主要是幫助工作，肯定成績是主要的，要注意方式方法。”
    “是！請司令員放心，我一定堅持原則，實事求是。”
    李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
    此刻的趙大勇還完全不知道，兩股不同的壓力正從兩個方向向他和他剛剛經曆惡戰的團隊襲來。
    日軍的偵察兵很快摸清了獨立一團團部駐地的大致方位。便匆匆回來向吉田少尉得到情報，吉田武夫臉上露出獰笑：
    “八路軍剛經曆戰鬥，必然疲憊，且沉浸在勝利中，戒備鬆懈。正是偷襲的良機！”
    他並未指望一個小隊能吃掉八路軍一個團，但他的目標是製造混亂，精確打擊指揮機關，最好能擊斃或俘獲幾名八路軍高級軍官，繳獲一些文件，這將是掃蕩前極有價值的情報。
    他立刻請求上級派兵支援，由他帶路，趁夜奔襲根據地村莊！
    而李康帶領的工作組，一行三人也正騎著快馬，朝著同一個目的地趕來。
    夜色再次降臨，白日的歡慶氣氛漸漸沉澱。村莊恢複了寧靜，隻有哨兵在月光下巡邏的身影。
    團部裏，趙大勇和牛劍鋒還在油燈下研究地圖，討論著鬼子可能掃蕩的路線和部隊的應對方案。
    小高的傷包紮好了，堅持守在門外。李大牛則去檢查俘虜看押情況和物資倉庫的守衛。
    突然，“砰！砰！”村外東北方向傳來兩聲清脆的槍響，緊接著是爆豆般的機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
    “什麽情況？有敵襲？”
    趙大勇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駁殼槍，
    “聽聲音是鬼子！三八大蓋和歪把子！老牛，你留守指揮部！小高，通知各營按二號預案進入阻擊位置！通訊班，立刻聯係外圍部隊向團部靠攏！”
    整個村莊瞬間驚醒！戰士們迅速從營房中衝出，撲向各自的戰鬥崗位。村民們則驚慌地躲進家中地窖或隱蔽處。
    “團長！應該是鬼子過來了，但為什麽他們在村外就開火了呢？這不是給我們預警嗎？”
    一營長孫德勝貓著腰衝進來報告，額頭掛滿了汗水。
    “媽的，剛打完土匪，鬼子就摸上門了！肯定是跟著我們撤退的痕跡來的！”
    趙大勇罵道，他馬上作出布置：
    “頂住！告訴同誌們，利用熟悉的地形，節節阻擊。走，我們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牛劍鋒不顧身體虛弱，組織指揮部人員和民兵搶救傷員，轉移重要文件。
    村外槍響，其實是李康的工作組恰好這時趕到，被吉田武夫的哨兵發現現，直接被卷入了戰鬥。
    村外的槍聲如同炸雷，瞬間撕裂了夜晚的寧靜。負責警衛的老馬和小劉，立即下馬開槍還擊。
    “李特派員，我和小劉打掩護，你找掩體藏好，相信趙團長他們聽到槍聲，很快便會過來支援”
    經驗豐富的老馬反應極快，瞬間拔槍射擊。
    “砰！砰！”
    這兩聲槍響既是自衛，也成了向村莊的警報。
    然而，日軍偵察兵的反應同樣迅速。隱藏在更深處的歪把子機槍立刻噴吐出火舌，子彈如同疾風驟雨般掃向他們。
    “快！找掩護！”
    老馬聲嘶力竭地喊道，翻滾下馬依托路邊岩石還擊， 小劉也慌忙下馬，躲到另一側，緊張地開槍。
    李康畢竟不是一線戰鬥人員，突如其來的近距離交火讓他心跳驟停。
    他笨拙地想拔槍，卻一個趔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重重跌在路邊的土溝裏，眼鏡也甩飛出去，眼前頓時一片模糊。
    就在他掙紮著摸索眼鏡的時候，幾個黑影借著機槍的掩護，從側翼快速匍匐接近！那是日軍士兵試圖包抄。
    “特派員！小心右邊！”
    老馬瞥見情況，急得大吼，調轉槍口想要攔截，卻被日軍機槍死死咬住，無法有效射擊。
    李康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和陌生的低語，還沒等他看清，一隻穿著軍靴的腳就狠狠踹在他的肋部，劇痛讓他幾乎窒息。
    緊接著，冰冷的槍口抵住了他的太陽穴，兩隻粗壯的手粗暴地將他從溝裏拖了出來，反擰住他的雙臂。
    他的眼鏡掉了，世界模糊一片，隻聽到老馬憤怒的吼聲和小劉驚慌的叫聲，以及日軍嘰裏咕嚕的嗬斥聲。
    李康摸到眼鏡戴上，剛站起來，便被四個小鬼子給圍住了。冰冷的槍口指向他的腦袋。
    他被蠻橫地拖拽著，踉蹌前行，身後的槍聲似乎更加激烈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敵人手中。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肩負審查使命而來，竟會以這種方式與敵人遭遇並瞬間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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