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謠言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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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天氣,氣溫炎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白天的太陽像一團火球,無情地炙烤著魯南大地,連山穀裏的知了都有氣無力地嘶鳴著。
    傍晚時分,天空終於堆積起厚重的烏雲,閃電在雲層間跳躍,雷聲由遠及近。
    今夜,一場久違的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茅屋頂上劈啪作響,幹燥的土地上騰起陣陣土腥味。
    一個小時後,滂沱大雨逐漸轉為細雨淅瀝,雨水順著茅草屋簷流淌下來,在泥地上匯成一道道細流。這場雨雖然暫時驅散了暑氣,卻衝不散獨立團野戰醫院裏凝重的空氣。
    野戰醫院設在一個極為隱蔽的山穀裏,幾間簡陋的茅屋和臨時搭建的草棚,便是收治數百傷員的全部場所。
    雨水從茅草屋頂的縫隙滲進來,醫護人員不得不將瓦罐、木盆擺在病床間接水,滴滴答答的聲音與傷員的呻吟交織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草藥味和若有若無的腐臭味,新來的護士剛開始總會忍不住作嘔,但不出三天就會習慣——或者說麻木。
    條件極其艱苦。藥品極度短缺,醫生們不得不將紗布反複清洗、煮沸消毒後再次使用。
    原本潔白的紗布已經洗得發黃發硬,可就連這樣的紗布也所剩無幾。很多傷員因缺乏有效的消炎藥,傷口感染、化膿,高燒不退,隻能在痛苦中煎熬。
    慘白的馬燈在茅屋中搖曳,映照出醫護人員忙碌而疲憊的身影,以及傷員們因痛苦而扭曲、卻又竭力壓抑的麵容。
    在最東頭的一間草棚裏,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戰士,因為腿部重傷感染,引發了敗血症,此刻正瀕臨死亡。
    他叫蔣誌光,三天前在阻擊戰中為掩護戰友轉移,被日軍擲彈筒的彈片擊中大腿。
    由於缺乏磺胺等消炎藥物,傷口迅速惡化,整條腿腫得發亮,烏紫的皮膚下可見膿液流動。
    “水...水...”蔣誌光幹裂的嘴唇微微顫動,意識已經模糊。
    負責照顧他的小護士林秀秀急忙用破布蘸了點涼水,輕輕濕潤他的嘴唇。看著這個與自己弟弟年紀相仿的戰士在死亡線上掙紮,秀秀的眼圈早已哭得紅腫。
    她記得蔣誌光剛被送來時還能勉強說笑,說自己傷好了要回前線親手打死三個鬼子報仇。
    主治醫生陳遠從另一個草棚巡查回來,摸了摸蔣誌光滾燙的額頭,又檢查了他腿上的傷口,眉頭緊鎖。
    陳醫生是從上海一家大醫院輾轉投奔根據地的外科專家,原本西裝革履的他如今穿著打補丁的灰布軍裝,雙手因長期消毒液浸泡而粗糙開裂。
    “陳醫生,誌光他...”秀秀的聲音帶著哭腔。
    陳遠沉重地搖了搖頭,從醫藥箱裏取出最後一支退燒針劑。這原本是留給重傷員應急的,此刻也顧不上了。然而針劑注射後,蔣誌光的體溫依然沒有下降的跡象。
    敗血症已經擴散至全身,沒有特效抗菌藥物,任何治療都顯得徒勞。
    淩晨三點,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蔣誌光的呼吸逐漸微弱,最終永遠閉上了眼睛。
    秀秀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周圍的傷員們默默別過臉去,草棚裏彌漫著無聲的悲憤。
    陳遠看著眼前的一切,痛苦地閉上眼睛,一拳砸在旁邊的木柱上,指節頓時滲出血跡。
    這是他今夜送走的第二個傷員,本月第十七個因缺乏藥品而犧牲的戰士。作為一名醫生,眼睜睜看著本可救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這種無力感幾乎要將他逼瘋。
    “醫生,沒辦法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大勇不知何時來到了醫院,渾身被細雨打濕也渾然不覺。他看著那名犧牲戰士稚嫩卻蒼白的麵孔,聲音沙啞。
    趙大勇此刻眼中滿是血絲,緊握的拳頭微微發抖。
    陳遠搖了搖頭,臉上是深深的無力感:
    “團長,如果有足夠的磺胺,哪怕隻有幾支...他可能就能挺過去。敗血症初期是可以用磺胺控製的。可是...我們什麽都沒有,連最基礎的外敷消炎藥都斷了五天。”
    他指著角落裏所剩無幾的草藥,“這些土方子對付輕微感染還行,對付敗血症...我愧對這些戰士啊。”
    趙大勇沉默著,脫下自己的軍帽,輕輕蓋在蔣誌光的臉上。
    他環視著周圍那些充滿期待和痛苦的眼睛,心如刀絞。這些戰士,在戰場上沒有倒下,卻因為缺醫少藥而犧牲在後方,這是他作為一團之長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同誌們,”趙大勇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傷員的耳中,“我知道大家很苦,很痛。是我們工作沒做好,讓你們受苦了!”說完,他對著滿屋的傷員深深鞠了一躬。
    “團長,別這麽說!”一個腹部重傷的老兵掙紮著抬起頭,他叫王老栓,是獨立團的老兵,“咱當兵打仗,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跟著咱獨立團打鬼子,值!”
    “對!值!”微弱卻堅定的附和聲在草棚裏響起,這些在痛苦中煎熬的戰士們,用盡力氣表達著他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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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大勇虎目含淚,他挺直腰板,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趙大勇向大家保證,就是砸鍋賣鐵,豁出我這條命,也一定把藥品給大家搞回來!你們好好養傷,養好了身體,咱們一起,找鬼子算總賬!”
    離開野戰醫院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細雨仍在飄灑,趙大勇的心情比這陰沉的天空還要沉重。
    他大步流星地回到團部,直接找到了周銳,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周銳,醫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等不起了!貿易通道,必須立刻打開!我不管用什麽方法,付出多大代價,十天之內,我要看到第一批藥品運進根據地。”
    周銳剛從外麵偵察回來,滿身泥濘。他感受到了團長話語中那沉甸甸的分量和焦灼,立刻立正敬禮:
    “是!團長!保證完成任務!”
    事實上,周銳領導的特工科並未懈怠。自從趙大勇上月下達開辟物資通道的指示後,他們就一直在敵占區積極活動。
    經過周密調查和反複甄別,他們終於鎖定了一個關鍵人物:邵青林。
    此人是活躍在敵我交界地帶的一個商人,主要做藥材和百貨生意,在臨沂、棗莊一帶頗有家資,人脈廣泛。
    他明麵上與日偽政權有些生意往來,以作掩護,但暗中頗有民族氣節,曾多次悄悄資助過抗日活動。
    更重要的是,其老家就在獨立團控製的魯村一帶,家眷頗受遊擊隊照顧。
    通過多層可靠關係牽線,周銳化裝成一位來自“山西”的皮貨商,在一個敵我勢力交錯、三教九流混雜的古鎮茶樓裏,與邵青林見了麵。
    茶樓位於古鎮的中心,樓下說書人正講著《七俠五義》,跑堂的吆喝聲與茶客的喧嘩聲混成一片。二樓的包廂卻相對安靜,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窗欞。
    包廂內,茶香嫋嫋。周銳沒有過多寒暄,直接亮明了部分身份,隻說是“山裏”的采購代表,並提出了購買大批藥品和食鹽的請求。
    邵青林是個精幹的中年人,穿著灰色的綢緞長衫,眼神銳利而謹慎。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山西皮貨商”的年輕人,緩緩道:“老弟,這可不是一般的買賣。藥品,尤其是西藥,是皇軍...是日本人嚴控的戰略物資,查獲就是殺頭的罪過。食鹽也一樣,管控極嚴。這價錢,且不說,關鍵是風險太大。”
    周銳平靜地回應:“邵老板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們是什麽人,為何需要這些東西。風險,我們清楚。價錢,隻要合理,我們可以傾其所有。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次交易,更是一條能夠長期、穩定供應根據地急需物資的生命線。”
    他頓了頓,目光誠懇,“我們知道邵老板素有愛國之心,家鄉父老也常念您的好。如今國家民族危難,根據地數萬軍民在流血犧牲,亟需像您這樣的義商伸出援手。這不僅是生意,更是救國救民的大義!”
    邵青林沉默良久,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窗外雨聲漸密,他的內心也在激烈鬥爭。他自然知道與八路軍做這筆生意的巨大風險——一旦被發現,不僅自己在敵占區的產業將毀於一旦,全家老小性命難保。
    但想到老家鄉親們口中傳頌的八路軍英勇抗日的事跡,想到老家父母來信中說遊擊隊如何保護村民免遭日軍掃蕩之苦,他的民族義節被深深觸動了。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好!既然貴軍信得過我邵某人,為了家鄉父老,為了前線抗日的將士,這單生意,我接了!”他壓低聲音,“不過,此事需絕對機密,運作起來也極為複雜。”
    他繼續解釋道:“藥品,我可以想辦法從省城甚至更遠的渠道,分批少量弄出來。食鹽,可以從沿海私鹽販子那裏想辦法。
    但運輸是最大的問題。關卡林立,盤查嚴密,特別是近期日本人加強了對各條道路的封鎖。”
    周銳心中一喜,麵上依舊沉穩:“運輸問題,我們來解決。我們會開辟一條絕對安全的秘密通道,並派出精幹武裝人員接應。邵老板隻需負責將貨物運到指定地點即可。”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雙方就接頭地點、暗號、運輸方式、支付手段等細節進行了長時間的密談。最終敲定,第一次交易將在七天後進行,地點位於敵我交界處的青風鎮。
    邵青林將提供十箱磺胺粉劑、五箱繃帶、三箱外科手術器械和二十擔食鹽。獨立團則以銀元支付部分貨款,其餘用根據地生產的山貨、藥材抵扣。
    雖然這批物資數量有限,但對於瀕臨斷藥的野戰醫院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周銳緊緊握住邵青林的手:“邵老板,我代表根據地全體軍民感謝您!這是救命之恩啊!”
    邵青林神色凝重:“周先生言重了。邵某雖是一介商賈,但也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隻盼你們早日趕走日寇,還我河山。”
    就在周銳與邵青林密談的同時,針對馮一手的收網行動也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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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一手,表麵上是個走村串鄉的郎中,實則是日軍特高課安插在根據地周邊的眼線。他利用行醫之便,四處散布“獨立團快要撐不住了”、“鬼子即將大掃蕩”的謠言,企圖瓦解民眾的抗日信心。
    根據特工科和民兵連日來的嚴密監視,已經掌握了馮一手與日軍便衣特務在鄰縣小鎮接頭的確鑿證據。
    這天,得知馮一手再次潛入根據地,在王家村一帶活動,周銳提前布置好了抓捕計劃。
    王家村的村頭大槐樹下,馮一手正擺開他的藥攤子,一邊給村民把脈,一邊壓低聲音散布著:“老哥,聽說沒有?獨立團在南山口又吃了敗仗,傷亡慘重啊。這日本人馬上就要大掃蕩了,我看咱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他話音未落,幾個扮作農民的特工科人員已經悄然圍了上來。為首的正是周銳的得力助手劉家強。
    “馮郎中,好久不見啊。”到家強笑眯眯地走上前。
    馮一手臉色微變,強作鎮定:“這位兄弟是來看病的?”
    “是啊,有病,得治。”劉家強突然收起笑容,一揮手,“拿下!”
    馮一手剛要掙紮,已被兩人反剪雙手按住。周圍的村民驚訝地圍攏過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你們幹什麽?我是行醫救人的郎中!”馮一手大聲叫嚷。
    劉家強不慌不忙地從他的藥箱夾層裏搜出了一個小油紙包,裏麵是日軍情報部門提供的活動經費和指令,還有一份記錄著根據地民兵布防情況的密寫情報。
    “行醫救人?”劉家強冷笑一聲,“那你解釋解釋,這是什麽?”
    人證物證俱在,馮一手頓時麵如死灰。
    公審大會在村頭的打穀場上召開。聽說抓到了漢奸,周圍幾個村的百姓都趕來了,黑壓壓地站滿了整個打穀場。
    政委牛劍鋒親臨現場,將馮一手的罪行一一揭露,並出示了確鑿證據。
    憤怒的群眾這才恍然大悟,紛紛唾罵這個漢奸郎中的無恥行徑。
    “打死這個漢奸!”
    “他上次還跟我說八路軍要撤了,原來是造謠!”
    牛劍鋒站在臨時搭起的台子上,高聲疾呼:
    “鄉親們!大家都看到了!鬼子在戰場上打不贏我們,就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派漢奸來造謠,離間我們軍民關係!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他繼續道:“我們獨立團,是老百姓的隊伍!就算我們自己餓肚子,也絕不會強征鄉親們一粒糧食!我們就是戰至一兵一卒,也要保衛我們的根據地,保護鄉親們的安全!”
    “共產黨萬歲!八路軍萬歲!”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口號聲。
    公審大會徹底粉碎了秋山的謠言攻勢,軍民團結在事實麵前變得更加牢固。馮一手被就地正法,懸在根據地內部的一顆毒瘤被徹底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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