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棚外的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後，祝十三攥著拳頭站了半晌。阿黃仍在低聲嘶吼，尾巴繃得像根鋼鞭，連耳朵都豎了起來。他摸了聚靈扣，玉佩的溫潤觸感讓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不管黑影是何方神聖，明天的清風茶館之約，都必須去得有底氣。
    回到家時，父母已經睡熟。祝十三輕手輕腳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木箱最底層翻出個錦布小包，裏麵躺著三粒洗髓丹——這是他用聚靈扣蘊養出的存貨，本打算留著給父母調理身體，如今卻有了更緊迫的用處。他捏起一粒丹丸，丹體在月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湊近聞能嗅到淡淡的草木清香。
    沒有猶豫，祝十三仰頭將丹丸咽下。洗髓丹入口即化，一股溫熱的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和上次給父親入藥不同，直接服用的藥效更為猛烈，他能清晰感受到骨骼在微微震顫，經脈被暖流衝刷得愈發通暢，連毛孔都在暢快地呼吸。
    約莫半個時辰後，藥效漸漸平穩。祝十三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隻覺得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以前幹農活留下的腰酸背痛徹底消失，連眼神都比平時亮了幾分。“光有感覺不行，得試試真本事。”他心裏盤算著，悄悄溜出家門，往村頭的建材店走去——那裏堆著剛到的水泥，正好能測試藥效。
    淩晨四點的祝家村格外安靜，隻有幾聲狗吠劃破夜空。建材店的王老板是個夜貓子，正坐在門口抽煙，見祝十三走來，驚訝地問：“十三，這麽早幹啥去？”“王叔，借兩包水泥用用。”祝十三指了指堆在牆角的水泥袋，不等王老板反應，彎腰就拎起兩包——兩包五十公斤的水泥袋在他手裏輕得像個布娃娃。
    “哎！你慢點，那可是兩百斤的東西！”王老板急得站起來，話沒說完就愣住了——祝十三左右手各拎一包水泥，總共一百公斤，竟然腳步輕快地往村外跑，連粗氣都沒喘。“這孩子……咋突然這麽大勁？”王老板撓著後腦勺，看著祝十三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裏，半天沒回過神。
    祝十三沿著村外的柏油路狂奔，風在耳邊呼嘯，腳下的柏油路麵飛速後退。兩包水泥拎在手上，卻沒讓他覺得絲毫沉重，反而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他特意計了時，五公裏的路程隻用了一十三分鍾，比以前空著手跑還快了近二十分鍾。跑到終點後，他又掉頭往回跑，全程保持著勻速，直到回到建材店門口，身上才出了一層細密的微汗。
    “王叔，給您送回來了。”祝十三把水泥袋輕輕放在地上，連水泥袋的邊角都沒磕碰。王老板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你這孩子，跑了十公裏還這麽涼快？是不是吃啥好東西了？”祝十三笑著打哈哈：“就是最近幹活練出來的，王叔您早點歇著，我回去了。”
    回到家時，天剛蒙蒙亮。陳桂蘭已經在廚房忙活，見他進門，趕緊遞過毛巾：“咋一身汗？是不是又去草莓園了？”“沒有，就是早起跑了會兒步，活動活動筋骨。”祝十三擦了擦汗，“媽，我今天要去三江城辦點事，中午不回來吃飯了，您和我爸不用惦記。”
    祝升福從裏屋出來，手裏拿著個布包：“進城辦事？是不是和趙磊的事有關？”祝十三心裏一緊，趕緊搖頭：“不是，就是去鎮上買些育苗用的工具，順便去三江城看看有沒有好的肥料。您放心，趙磊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李大爺和鐵牛哥會盯著草莓園。順便拿了郵政快遞，我在淘寶買的100斤草莓種子到了”
    他沒敢告訴父母盛豐農業約見的事——父母一輩子在農村，沒經曆過商業上的爾虞我詐，要是知道他要和陌生公司的人見麵，肯定會擔心。而且現在是2023年，到處都是監控，法治社會下，對方就算有壞心思，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動手。“我吃完早飯就走，下午就能回來。”祝十三扒了兩口粥，起身往門外走。
    村口的中巴車剛發動，祝十三就跳了上去。車上沒幾個人，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祝家村漸漸遠去，心裏開始盤算著見麵的細節。盛豐農業的人知道他的苗“有問題”，又知道綠源公司的內部情況，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必須保持警惕，既不能泄露布雨術的秘密，也不能被對方的高價誘惑，壞了和趙磊的合作。
    中巴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三江城汽車站。祝十三打了輛出租車，報上“清風茶館”的地址。司機是個話癆，一邊開車一邊說：“小夥子，去清風茶館談生意啊？那地方可是咱們三江城的高檔茶館，一般人都去不起，裏麵全是老板級別的人物。”
    “就是去見個朋友。”祝十三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三江城比祝家村繁華得多，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馬路上車水馬龍。他還是第一次來這麽大的城市，心裏難免有些緊張，但想到體內洗髓丹帶來的力量，又立刻鎮定下來。
    清風茶館坐落在三江城的老城區，古色古香的建築隱在梧桐樹後，門口掛著紅燈籠，門上的牌匾是燙金的“清風茶館”四個大字。祝十三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麵而來，裏麵的裝修全是中式風格，紅木桌椅整齊排列，牆上掛著山水畫，還有人在角落彈著古箏，氣氛格外雅致。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服務員走上前來，笑容溫婉。“我和盛豐農業的人約好了，十點。”祝十三說。“您是祝先生吧？裏麵請，盛豐農業的客人已經到了。”服務員領著他往二樓走去，穿過走廊，來到一間名為“觀雲”的包廂前。
    服務員推開門，祝十三立刻看到了包廂裏的人——靠窗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男人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約莫三十多歲；旁邊的女人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容貌姣好，手裏拿著個平板電腦，應該是他的助理。
    “祝先生，久等了。”***起身，主動伸出手，笑容溫和，“我是盛豐農業的采購總監，蘇沐辰。這位是我的助理，林晚星。”祝十三握住他的手，隻覺得對方的手很軟，沒有趙磊那種常年握工具的粗糙感。“祝十三。”他簡單報上名字，在蘇沐辰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林晚星立刻給祝十三倒了杯茶，動作優雅：“祝先生，這是咱們三江城特產的碧螺春，您嚐嚐。”祝十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入口回甘。他放下茶杯，開門見山：“蘇總監，您打電話約我來，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蘇沐辰笑了笑，推了推金絲眼鏡：“祝先生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不繞圈子了，我知道您和綠源公司簽訂了供苗合同，也知道您的草莓苗……很特別。”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祝十三身上，“我們盛豐農業願意出十塊錢一棵的價格，從您這裏采購草莓苗，而且沒有數量限製，您有多少我們要多少。”
    “十塊錢一棵？”祝十三挑了挑眉，“蘇總監應該知道，我和綠源公司的合同裏寫得很清楚，除了祝家村的鄉親，我不能把苗賣給其他公司，尤其是你們的競爭對手。”蘇沐辰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祝先生，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十塊錢一棵和八塊錢一棵的差距。您隻要稍微變通一下，把苗‘轉賣’給第三方公司，再由第三方賣給我們，綠源公司根本查不出來。”
    祝十三沒有說話，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他能感覺到蘇沐辰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像是在評估他的反應。旁邊的林晚星適時地遞過來一份文件：“祝先生，這是我們的采購方案，您可以看看。我們不僅能給您更高的價格，還能為您提供技術支持和銷售渠道，等您的草莓成熟了，我們可以以高於市場價20%的價格收購。”
    祝十三接過文件，快速翻了翻。文件裏的條款很誘人，除了高價購苗，還有後續的草莓收購協議，甚至提到可以幫祝家村申請農業補貼。但他心裏很清楚，盛豐農業這麽做，絕不是單純地想采購草莓苗，他們肯定是想摸清他的培育技術。
    “蘇總監，您的條件確實很吸引人。”祝十三放下文件，“但我還是不能答應。我是祝家村的人，做事得講信譽，不能因為高價就違背合同。而且，綠源公司的趙總監已經查到了內鬼，很快就能解決問題，盛豐農業想吞並綠源公司，恐怕沒那麽容易。”
    蘇沐辰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又恢複了溫和的笑容：“祝先生，您還是太年輕了。您以為趙磊查到一個劉經理就完事了嗎？綠源公司的內鬼，可不止一個。”他湊近祝十三，壓低聲音，“我可以告訴您一個秘密，綠源公司的資金鏈已經出了問題，他們根本拿不出那麽多錢來采購大量的草莓苗。趙磊這次向您采購，不過是想穩住項目，拖延時間而已。”
    “資金鏈出問題？”祝十三心裏咯噔一下。他想起趙磊昨天付款很爽快，不像是資金短缺的樣子。但蘇沐辰說得有鼻子有眼，又讓他不得不懷疑。“您怎麽知道綠源公司的資金情況？”祝十三問。
    蘇沐辰輕笑一聲：“我們盛豐農業在綠源公司安插的眼線，可不止劉經理一個。他們的財務報表、項目計劃，我們都了如指掌。”他端起茶杯，“祝先生，您要是現在和我們合作，不僅能賺更多的錢，還能避免後續的麻煩。要是等綠源公司資金鏈斷裂，您的苗就沒人要了，到時候損失的可是您自己。”
    祝十三沉默了。蘇沐辰的話像是一根刺，紮在他的心裏。他想起趙磊說過要聯係其他農產品公司，難道真的是因為資金問題？但他昨天剛收到趙磊的十六萬貨款，又不像是假的。“蘇總監，您的話我需要時間驗證。”祝十三站起身，“我不能馬上給您答複，等我確認了綠源公司的情況，再聯係您。”
    蘇沐辰沒有挽留，隻是遞給祝十三一張名片：“祝先生，我給您三天時間考慮。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您想通了隨時打給我。”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祝先生，您的草莓苗培育技術確實很厲害，但我們盛豐農業也有自己的檢測團隊。有些秘密，還是藏好了比較好。”
    這句話帶著明顯的威脅，祝十三的眼神冷了下來：“蘇總監，現在是法治社會，我相信沒人敢亂來。我的培育技術是合法的，經得起任何檢測。”蘇沐辰笑了笑，沒有反駁：“林助理，送祝先生出去。”
    林晚星站起身，領著祝十三往包廂外走。走到走廊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對祝十三說：“祝先生，蘇總監的話您別全信，但綠源公司的情況確實不太好。您多留個心眼，對自己沒壞處。”祝十三愣了愣，看向林晚星。她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擔憂，不像是在說謊。
    “謝謝林小姐提醒。”祝十三說。林晚星搖了搖頭，轉身回到包廂。祝十三走出清風茶館，站在馬路邊，心裏亂成一團麻。蘇沐辰的話、林晚星的提醒、趙磊的保證，這些信息在他腦海裏交織，讓他一時難以判斷真假。
    他掏出手機，想給趙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現在打電話過去，萬一趙磊真的有難處，隻會讓他更被動。“還是先自己查查吧。”祝十三心裏盤算著，攔了輛出租車，往三江城的農產品交易市場而去——那裏有很多做農產品生意的人，或許能打聽出綠源公司的真實情況。
    出租車剛啟動，祝十三的手機就響了，是李大爺打來的：“十三，不好了！趙磊派人來拉苗了，但來的人說趙總監出事了，讓我們先把苗給他們，貨款以後再結！”祝十三的心瞬間沉了下去——蘇沐辰的話，難道真的應驗了？
    “李大爺，你聽我說，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能把苗給他們！”祝十三對著電話大喊，“我馬上回去，你們一定要看好苗，別讓他們亂來！”掛了電話，他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開快點，回祝家村！”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出租車在馬路上疾馳而去，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祝十三的心裏充滿了焦慮。
    他不知道趙磊出了什麽事，也不知道來拉苗的人是不是真的是綠源公司的人。但他很清楚，這些草莓苗是祝家村的希望，絕不能有任何閃失。現在的他，必須立刻趕回村裏，守住那些用靈雨催生出來的草莓苗，守住鄉親們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