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飛飛回來了
    抗日時期的冬末，上海灘的黃浦江上，碎冰如同散落的寒玉，在江麵緩緩漂浮。天空被厚重的鉛雲籠罩，灰得像一塊未燒透的鐵，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十六鋪碼頭的汽笛聲淒厲地響起，宛如餓狼的嚎叫，在這蕭瑟的天地間回蕩。
    馬飛飛披著一件黑呢風衣，從“江陵丸”的舷梯上緩緩走下。凜冽的江風呼嘯著，掀起他的衣角，更襯得他身形單薄。與之前離滬時相比，他明顯更瘦了，雙頰凹陷，仿佛被利刃削過一般，然而劍眉下的眸子卻亮得驚人，那目光中閃爍著堅毅與決絕，恰似一柄久經淬火、卻尚未飲血的短刃，鋒芒暗藏。
    候船室外，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車內，上海軍統地下工作站長沈夢醉已端坐多時。隨著車窗緩緩搖下，一張老成儒雅得近乎陰柔的麵孔顯露出來。他鼻梁上架著金絲圓鏡，唇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似是寒暄，又仿佛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如同一場無聲的祭奠。
    “馬副站長，”沈夢醉聲音低沉而穩重，“一路辛苦。上峰的嘉獎令已在我懷中焐得發燙，就等你親啟。”
    馬飛飛將一隻磨得發白的帆布行囊隨手扔進後座，卻並沒有上車。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租界，望向盡頭那一片陰雲下的高樓。那正是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汪偽特工總部，宛如一座陰森的閻羅殿，盤踞在上海灘，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不急。”他語氣淡然，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急切，“先告訴我，你的女兒沈魚姑娘，現在她怎樣了？”
    沈夢醉鏡片後的眸光微微一顫，仿佛被呼嘯的北風割破了內心的平靜：“她……被軟禁在76號裏麵。她有幾個月身孕了，被李士群的人扣著，說是要我們拿五百根金條，才肯放沈魚回來。”
    “五百根金條贖人。76號這是變相搶錢，他們窮瘋了。”馬飛飛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屑。
    沈夢醉輕輕點了點頭，眼中滿是無奈與擔憂。
    車門“砰”地一聲關閉，馬飛飛和沈夢醉坐進車內。小汽車緩緩啟動，駛過外白渡橋時，輪胎壓碎薄冰，發出清脆的聲響，那聲音如同誰在暗中掐斷了一根喉骨，令人毛骨悚然。
    二、嘉獎令與閻王帖
    霞飛路軍統滬西分站，地下密室中，汽燈發出“噝噝”的聲響，昏黃的燈光在牆壁上搖曳，投射出詭異的影子。沈夢醉小心翼翼地從保險箱中取出一隻朱漆圓筒，緩緩抽出黃綾卷軸，隨即朗聲宣讀：
    “……我軍統虎賁馬飛飛副站長，精誠孤勇，潛入虎穴日軍重地哈爾濱，斬倭酋滕原川崎首級，如探囊取物。馬飛飛揚我大中華民國赫赫之威。軍統局特授馬飛飛三等雲麾勳章一枚，另頒獎金三十萬銀元，以彰其功……”
    屋內十餘名軍統骨幹齊刷刷立正，掌聲如潮水般響起，在密室中回蕩。然而，馬飛飛卻麵無喜色，他神色淡然地接過卷軸，隨手塞進風衣內袋，仿佛那隻是一張普通的草紙，隨意地塞進灶膛。
    “三十萬。”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聲自語道，“加上我青銅羅盤碎片儲物間裏攢下的私貨，夠買七十六號那群狗的全部性命了。”
    沈夢醉抬手示意，屏退了左右的眾人，密室中隻剩下他們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沈夢醉臉色泛青，聲音壓得極低：“飛飛，滕原川崎不是普通人。軍統曾先後派出‘江淮大俠’王亞樵首徒呂長風、戴老板的貼身侍衛袁文通，還有三批軍統敢死隊，共五十七人，全折在他手裏。袁文通臨死前發電，說那倭賊會使‘式神’，刀槍不入。你是怎麽得手的？”
    馬飛飛解開風衣，露出腰間一柄纏滿黑布的短刃。他緩緩地將布條層層剝落，隻見刀身竟是一截黯黑的骨片，刃口參差不齊，卻隱約透出赤色的血紋，散發著神秘而危險的氣息。
    “之前，我去過太平洋呂宋島，那裏有巫門遺族，善以骨煉刃，專破妖煞。”他語氣極為平淡，仿佛在講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我潛入哈爾濱之前，到了野狼穀。我割了一條野狼的脈，用血喂刀刃七日，再趁滕原川崎召喚式神之際，一刀斫在他影子上。影子一斷，人便魂飛魄散。”
    沈夢醉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半晌才緩緩說道：“你殺了魔，自己卻受了重傷？那些日子，你是怎麽過來的？”
    馬飛飛看著老奸巨猾、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沈夢醉，心中暗自警惕，生怕自己一時說漏了嘴，將與東北姑娘潘寶寶的事情說出來。於是，他避而不答，反而問道：“七十六號裏，誰負責看守沈魚？”
    “行動隊長畢忠康，李士群的頭號劊子手。此人出身崆峒，外家硬功登峰造極，又擅使一柄九環大砍刀，刀背九個銅環內藏迷魂香粉，中者瞬息失力。”沈夢醉詳細地介紹道。
    “很好。”馬飛飛堅定地點了點頭，“今晚我就去拜會他。”
    三、鬼市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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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整個上海灘仿佛被黑暗吞噬，但法租界貝勒路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這裏是上海最陰森的“鬼市”，毒販、拆白黨、軍火商、江湖術士等三教九流之人匯聚於此，在黑帆布棚下進行著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人頭骨與靈魂在這裏似乎都成了普通的商品。
    馬飛飛獨自在鬼市中穿行，黑呢風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在一處賣“狼皮影”的攤前停下了腳步。攤主是個上海灘老太，她膝上攤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皮，上麵用朱砂繪滿了神秘的符籙。原來她也是軍統老特工。外號人稱鬼母。她在這裏經營這個營生幾十年，幾乎忘了自己原來也是軍統的一老人。
    “南洋影皮，專鎖生魂。”老太咧嘴一笑，露出金牙，那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小哥若要闖七十六號，需得先買一道‘替身符’，可擋一次槍火。”
    馬飛飛隨手拋出一枚小黃魚，然而老太卻搖了搖頭：“不夠。我要你腰間那柄骨刃的一寸碎片。”
    空氣驟然變得冰冷，一股緊張的氣息彌漫開來。馬飛飛的手指緊緊按住刀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半晌，他竟真的以指為鉗，“哢嚓”一聲，掰下一截骨屑。老太將骨屑按入影皮眉心，嘴唇不停地蠕動，念出一串晦澀難懂的咒語。刹那間，那薄皮忽地鼓起，化作一個與馬飛飛一般無二的影子，緊接著，影子倏然縮入他腳下。
    “記住，替身隻能擋一次。”老太幽幽地說道，聲音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擋完即碎，化為烏有。”
    馬飛飛沒有多言，轉身離去。他的背影被霓虹燈光拉得極長，在地上蜿蜒伸展，宛如一條通往幽冥的路，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四、極司菲爾路·血榜
    七十六號，高牆電網環繞，崗樓林立，宛如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午夜十二點，萬籟俱寂，一道黑影悄然出現，貼牆而行，形如鬼魅，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馬飛飛施展“壁虎遊牆功”，身形矯健地攀上三樓，隨後輕輕翻身落入走廊。走廊裏，燈光昏黃而黯淡，兩名守衛正倚著槍打盹，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馬飛飛身形一閃，如鬼魅般靠近，守衛隻覺頸側一涼，便已被點中昏睡穴，軟軟地癱倒在地。
    走廊盡頭，一扇鐵門緊鎖，隔絕了內外。門內，傳來女子低低的呻吟聲，那聲音微弱而痛苦，像一根尖銳的針，直直地刺進馬飛飛的耳膜，刺痛著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氣，掏出一根銅絲，手指靈活地三撥兩挑，隻聽“哢噠”一聲，鎖簧彈開。
    推開鐵門，昏黃油燈下，沈魚被鐵鏈鎖在床柱上，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臉色蒼白若紙，整個人顯得無比虛弱。聽到開門聲，她緩緩抬眼，當看到是馬飛飛時，淚水瞬間決堤，然而她卻死死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生怕引來守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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