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彩雲東渡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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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再續,書接上一章回。
    話說馬飛飛從峨眉山上、光明頂廟後,取得聖泉水一玉囊。當他把聖水倒入駱歆丹喉中刹那,駱歆丹渾身劇顫,如遭雷擊般躬起身子。那道在她掌心盤踞的漆黑裂痕,竟如遇烈陽的冰雪般嘶嘶退散,幽藍魂火驟縮成豆,連帶著祭壇上翻騰的血霧都凝滯了半分,空氣中的腐腥味淡去些許。駱歆丹眼中的決絕恨意褪去些許,浮現出一絲清明,可轉瞬又被濃重的血色覆蓋——八岐血陣已感應到生魂介入,九根刻滿咒文的青銅柱突然炸裂,碎石飛濺中,八道身披黑甲的虛影自柱中躍出,每道虛影都生著三麵六臂,麵如惡鬼,手中各持鬼刀、骨鞭、噬魂幡,正是東瀛陰陽寮耗費百年精血豢養的"八鬼將"。
    "礙事的東西!"最靠前的鬼將嘶吼著揮刀劈來,刀刃裹挾著腐臭的陰風,直取馬飛飛後心,風中竟夾雜著孩童的細碎哭嚎。
    馬飛飛剛將玉囊按回懷中,來不及轉身,隻覺後背一熱——竟是駱歆丹猛地撲過來,用自己的黑袍死死裹擋住他的肩背。鬼刀劈在黑袍上,發出刺耳的撕裂聲,黑袍瞬間被黑氣蝕出大洞,駱歆丹肩頭濺起一串血珠,順著衣料滲開,卻咬牙沒哼一聲,隻死死按住馬飛飛的後背示意他快躲。
    "你瘋了?為我擋東瀛刃!"馬飛飛又急又怒,反手將她往身後一扯,從腰間抽出藏了一路的"斬邪短匕"——這匕首是臨行前儺戲花臉演員塞給他的,說是用雷公木所製桃木刃,浸過七七四十九天戲魂,專克陰邪,刀柄還刻著"五雷號令"的微型符印。他迎著鬼刀衝上去,匕首斜挑,精準刺入鬼將麵門。
    隻聽"滋啦"一聲,虛影冒起黑煙,慘叫著消散,可其餘七道鬼將已圍了上來。骨鞭如毒蛇纏向他的腳踝,鞭梢帶著倒刺;噬魂幡招引著滿地童屍的殘魂,那些小小的虛影在幡下哭嚎,手中還緊攥著斷裂的木勺、布偶,竟讓馬飛飛心頭一陣發軟,握刀的手微微顫抖。
    "別被它們纏上!"駱歆丹捂著肩頭傷口,踉蹌著撿起地上的"血償"短刃,刀刃再度燃起幽火,"這陣靠血氣滋養,陣眼在白骨祭壇下!得先砍斷鎖著天照殘魂的鎮魂鏈!"
    她說著便要往祭壇中央衝,可剛邁出一步,腳下突然裂開一道黑縫,一隻青灰色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腳踝——是壇下爬上來的怨屍。那屍體胸口插著半截東洋刀,腐肉裏還嵌著破碎的童鎖,鎖上刻著"福"字,顯然是被抓來殉陣的漁民,或許生前還曾是位父親。
    馬飛飛眼疾手快,飛身上前,匕首紮進怨屍手背,手腕一擰,將那隻手硬生生剁了下來。可這一耽擱,又有三具怨屍從黑縫裏爬出,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沒了頭顱,胸腔裏還殘留著未燒盡的漁網碎片,卻憑著邪術仍在爬行,眼看就要將兩人圍在中央。
    駱歆丹的"同命紋"雖被泉水壓製,可陣中血氣仍在侵蝕她的神智,她眼中血色又濃了些,揮刀便要斬向怨屍,卻被馬飛飛伸手攔住:"這些是枉死的百姓!他們生前都是靠海吃海的漁民,或許還炸過帶魚、補過漁網,別傷他們!"
    "不殺它們,我們都得死在這!"駱歆丹嘶吼著,手腕卻被馬飛飛攥得死緊,眼中血色與掙紮交織。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清越的銅鈴響——是賣梨膏糖的老漢!那鈴聲不同於尋常銅鈴,三短一長,帶著奇特的韻律,竟讓噬魂幡的黑氣都晃了晃。
    馬飛飛心頭一振,轉頭望去,隻見濃霧邊緣,一道佝僂的身影拄著銅鈴拐杖,一步步走來。老漢看似走得慢,可每一步都踩在陣眼薄弱處,拐杖點地的瞬間,銅鈴聲化作無形的波紋,那些圍上來的怨屍竟如被施了定身術般,僵在原地不動了,空洞的眼眶裏似有淚光閃爍。
    "小娃娃,別硬拚!"老漢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穿透力,"這陣眼的根基在青銅柱,你懷裏的泉水能破咒,灑在斷口的符印上!"他說話時,拐杖上的銅鈴又響了三聲,正是儺戲請神時的節奏。
    馬飛飛立刻反應過來,拔開玉囊塞子,將光明頂聖泉水往最近的一根青銅柱斷口潑去。銀光觸到柱上的血色咒文,立刻騰起大片白霧,那些符文竟如活物般扭曲著消退,發出滋滋的慘叫,連帶著整個島嶼的震顫都輕了幾分。
    可這舉動徹底激怒了陣眼深處的東瀛邪祟。白骨祭壇突然劇烈晃動,中央的白骨堆"嘩啦啦"散開,露出底下一個黑沉沉的洞穴,洞穴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嘶鳴,似鳥非鳥,似獸非獸——被封印千年的天照殘魂要衝破桎梏了!
    駱歆丹掙脫馬飛飛的手,提刀便要往洞穴衝:"這次我來!你護住老漢!"
    "不準去!"馬飛飛一把拉住她的黑袍,卻見她突然回頭,眼中竟蓄了淚。那淚水不是清的,而是帶著血絲的濁淚,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地上,瞬間被陣中血氣蒸成了白煙,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馬飛飛,我知道你想救我,可這陣不破,東瀛邪神還會抓更多無辜的孩子來殉陣......"駱歆丹聲音發顫,卻字字清晰,"我已經沾了太多血,雙手早就洗不幹淨了,回不去了。可你不一樣,你得活著,帶著八卦九門的人回去,守著咱們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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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著便要掙開馬飛飛的手,可就在這時,洞穴中突然飛出一道金色的光鏈,如毒蛇般纏向她的脖頸!那光鏈上布滿蝌蚪狀咒文,正是鎖住天照殘魂的"鎮魂鏈",此刻竟被邪祟操控,要將駱歆丹拖進洞穴,當作新的祭品滋養殘魂。
    馬飛飛眼疾手快,一把將駱歆丹往身後扯,自己迎著光鏈衝上去,左手死死攥住光鏈——鏈上的咒文如燒紅的烙鐵,瞬間在他掌心燙出一串血泡,皮肉滋滋作響,可馬飛飛咬牙沒鬆手,右手舉起斬邪匕首,便要往光鏈根部的咒印刺去。
    "小心!"老漢突然嘶吼著撲過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馬飛飛身後。就在這時,洞穴中又飛出三道光鏈,一道刺穿了老漢的胸口,兩道纏住了他的胳膊。老漢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沫,卻死死抓住光鏈,轉頭對馬飛飛喊:"別管我!快刺!我這把老骨頭,能換山河太平,值了!"
    他說著猛地發力,竟將光鏈往自己身上拽,硬生生給馬飛飛騰出了刺向鏈根的空隙。馬飛飛眼眶通紅,淚水混著汗水滑落,握著匕首的手不住顫抖——他分明看見老漢懷中掉出的布包,裏麵裝著沒賣完的梨膏糖,還有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孩童笑靨如花。
    他深吸一口氣,將全身力氣聚在右臂,匕首如一道閃電,精準刺入光鏈與洞穴連接處的咒印!"滋——"刺耳的聲響中,光鏈瞬間崩斷,化作漫天金粉消散。洞穴中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天照殘魂受了重創,暫時縮了回去,洞穴口的黑氣也淡了許多。
    老漢晃了晃,直直倒了下去。臨終前,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梨膏糖,糖紙已經被血浸透,塞進馬飛飛手裏,聲音輕得像風:"給......孩子......甜......"
    馬飛飛攥著那枚還帶著體溫的梨膏糖,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滴在糖紙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駱歆丹站在一旁,看著老漢的屍體,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她蹲下身,輕輕為老漢合上雙眼,聲音哽咽:"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的錯。"馬飛飛扶起她,將玉囊重新塞進她手中,"他是為了守山河,和你一樣。現在殘魂受了傷,陣眼鬆動,我們得趁這個時候徹底破陣。"
    馬飛飛轉頭望向白骨祭壇,此刻壇上的童屍殘魂已經不再受噬魂幡操控,那些小小的虛影圍在老漢屍體旁,有的還伸出小手輕輕觸碰他的衣角,像是在守護這位陌生的老人。他心中一動,突然想起師太的話——光明泉水不僅能滌魂淨魄,還能引善魂歸鄉,讓枉死者找到回家的路。
    他拔開玉囊,將剩下的光明泉水緩緩灑在祭壇上。銀光漫過那些童屍的殘魂,每一道虛影都發出輕柔的光暈,它們不再哭嚎,反而轉向馬飛飛和駱歆丹,微微躬身,像是在道謝。隨後,這些虛影化作一道道白光,朝著東方飛去——那是華夏的方向,是他們再也沒能回去的故鄉。
    泉水灑盡的瞬間,整個八岐血陣突然發出一陣"哢嚓"聲,九根青銅柱徹底崩碎,白骨祭壇也開始坍塌。黑霧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鬼見島原本的模樣——不再是血色籠罩的煉獄,而是一座布滿礁石的荒島,礁石上還殘留著漁網的碎片,灘塗裏埋著半截漁民的草鞋,每一塊石頭都像是在訴說著曾經的苦難。
    駱歆丹看著眼前的景象,手中的"血償"短刃漸漸熄滅了幽火,變回了一把普通的鐵刀,刀身上的血痕慢慢淡去。她掌心的"同命紋"徹底消失,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印記,像是在提醒她,曾經有個人為了救她,踏遍千山萬水。
    "我們......成功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轉頭看向馬飛飛。
    馬飛飛點頭,指著遠處的海麵——那道曾隨他們東渡的彩雲,此刻正懸浮在海麵上空,金光萬丈,如一道橋梁,連接著鬼見島與華夏的方向。雲層中,隱約又現出光明神將的虛影,這一次,神將的臉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走,我們回家。"馬飛飛拉起駱歆丹的手,她的手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絲暖意,像春日裏的海水。
    兩人踩著坍塌的祭壇碎片,一步步走向海邊——"光明討逆"號漁船還在,船舷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甲板上還留著七位九門弟子生前用過的兵器,有的刀鞘上刻著家族的圖騰,有的劍柄纏著磨舊的紅繩。
    他們登上船,馬飛飛解開纜繩,海風拂麵,帶著一絲鹹腥,卻不再是之前的哭嚎之聲,反而像是在為他們送行。駱歆丹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鬼見島,輕聲說:"馬飛飛,以後......我跟你一起守山河。"
    馬飛飛回頭,看著她眼中的清明與堅定,笑著點頭:"好。"
    彩雲如護法般跟在船後,一路向東,朝著華夏的方向飛去。海麵上,月光灑下,照亮了船舷上那四個血字——"光明討逆",此刻看來,不再是決絕的戰書,而是對逝者的告慰,對山河的承諾。
    遠處,隱約傳來八卦九門弟子的呼喚聲,那是幸存的儺戲演員和混血神父,他們在碼頭上等著,手裏舉著儺戲的令牌與牛角號,等著他們的領頭人帶著希望歸來。
    而馬飛飛握著駱歆丹的手,掌心的梨膏糖雖已涼透,卻在心中甜得發燙。這一路,他們失去了太多,可也守住了最重要的東西——家國,與彼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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