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再續。
    夜色濃稠如煮沸後冷卻的奶茶，黏膩地裹著火烈島的輪廓。潮水反複輕拍黑色礁石，浪花在月光下迸濺出細碎銀芒，整座島嶼像頭蟄伏的巨獸，口鼻間吞吐著火山口常年不散的硫磺氣息，在海麵鋪展開淡青色的霧靄。
    馬飛飛的膠鞋踩過腐葉層，聲響被林間風揉碎在枝頭。線報上的字跡還灼著指尖——盟軍已破譯密電，哈德森中將親自下令清剿火烈島，那些被他策反的日裔女子，要被當作"敵國僑民"投入集中營，餘生將在鐵絲網後消磨殆盡。他貼著樹幹潛行，目光掃過不遠處焦黑的木樁，那裏曾是"赤羽"軍團的訓練營地，如今隻剩殘破帳篷在風中發出嗚咽，像極了真子她們生前的低語。
    密林深處的小屋終於浮現，窗縫漏出的昏黃燈光在黑暗中搖晃，如同瀕死者最後的呼吸。馬飛飛叩門的節奏藏著暗號，三輕兩重，是他與宮冷月約定的平安信號。
    門軸轉動的脆響裏，那雙曾映過冷月宮庭院的眼眸驟然瞪大："馬飛飛？"
    "立刻收拾東西。"他壓著聲線，指尖已按在腰間槍柄，"哈德森的人快到了。"
    宮冷月沒有追問，轉身從床底拖出帆布包。幾件疊得整齊的忍者服、牛皮封麵的日記，最後她捏起那枚火烈鳥羽飾——羽毛根部還留著馬飛飛刻的細小"羽"字，那是"赤羽"成立時他親手贈予的信物。她將羽飾別在衣襟，指尖劃過冰涼的金屬底座："峀小木的船？"
    "在碼頭。"馬飛飛望向窗外，風裏已摻進隱約的腳步聲，"他會帶你們去桃花塢，我隨後就到。"
    她忽然上前抱住他，發絲掃過他的下頜："你答應過的，夏威夷的海。"
    "等我。"馬飛飛的掌心撫過她的發頂，喉結滾動，"別回頭。"
    兩人剛走出小屋，林間突然響起枝葉斷裂的脆響。馬飛飛瞬間將宮冷月拽到樹後，腰間手槍已拔在手中。幾十道黑影從樹叢後浮現，拜山的獰笑穿透夜色："哈德森中將果然沒猜錯，你果然藏著這些倭國女人！"他身後的白人士兵端著步槍呈扇形包抄，槍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旁邊的女翻譯抿著唇，眼神卻在掃過宮冷月時微微顫動。
    "集中營的滋味，你們想讓她們嚐嚐？"馬飛飛冷笑，目光掠過那些士兵的裝備——美式1加蘭德步槍雖精良，卻在密林裏難以施展。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十米高的樹冠躍下，石斧帶著破風之聲劈向最前排的士兵，正是桃花塢酋長峀少奇。土著民兵們隨即從暗處衝出，長矛與箭矢齊發，與持槍的士兵攪作一團。
    拜山怒吼著舉槍，槍聲卻先他一步響起。馬飛飛的子彈精準命中他的手腕，手槍脫手飛出。混亂中，白人士兵的掃射打在樹幹上，木屑飛濺。馬飛飛撲倒宮冷月，用脊背護住她，貼著地麵向碼頭翻滾："峀小木！帶她們走！"
    碼頭方向傳來引擎的轟鳴，峀小木正揮舞著彎刀掩護其他"赤羽"成員登船。馬飛飛拽著宮冷月疾奔，腳下的火山岩硌得腳掌生疼，身後的槍聲漸漸散亂——土著民兵熟悉地形，正用遊擊戰術纏著追兵。當兩人躍上船舷時，峀少奇也翻身跳了上來，石斧上的血跡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船尾掀起雪白的浪花，火烈島的輪廓在黑暗中逐漸縮小。拜山趴在沙灘上嘶吼："哈德森會布下天羅地網！你們逃不掉的！"馬飛飛靠在船舷，望著那座承載了三年時光的島嶼，忽然想起"百合花"傳來的密報：威克隆島的集中營裏，已有一名"赤羽"成員在嚴刑拷打下失聯。
    宮冷月將頭靠在他肩上，翻開日記。最新一頁的字跡還帶著墨痕，是她在等待時寫下的："若仇恨是風暴，我願做你最利的羽刃。"她指尖劃過紙麵，忽然抬頭："我們不能硬闖哈德森的防線。"
    馬飛飛從懷中掏出折疊的海圖，指尖點在桃花塢與威克隆島之間的空白海域："哈德森在威瓦克和漢薩灣布了重兵，足足一萬兵力。"他的目光掃過"百合花"標注的紅點，"但這裏——艾塔佩，是他的補給樞紐，防禦最薄弱。"這是他從老戰友那裏聽來的戰術，跳過敵軍強點，直取要害，就像盟軍在新幾內亞用過的蛙跳戰術那般。
    船舷外，海風吹得火烈鳥羽飾輕輕顫動。宮冷月忽然握住馬飛飛的手，眼底閃著決絕的光："七名姐妹已在桃花塢待命，師雲天的竿子營也備好了船隻。"她抽出日記裏夾著的忍者鏢，鏢尖映出冷月的光，"我們不是逃兵，是"赤羽"。"
    馬飛飛望著遠處泛白的海平線，掌心的槍柄漸漸握熱。哈德森的天羅地網或許嚴密，但他忘了，"赤羽"從來不是待捕的獵物。那些在上海租界被策反的女子，那些在火烈島熬過殘酷訓練的戰士，她們的忍術、暗殺與易容術，本就是藏在暗影裏的利刃。
    船身忽然顛簸了一下，峀小木的呼喊傳來："桃花塢的燈！"
    遠方海域亮起點點漁火，那是桃花塢群島的方向。馬飛飛握緊宮冷月的手，日記被風翻到扉頁，上麵是九個人的簽名，墨跡深淺不一，卻都帶著同一種堅定。他知道，這場仗不能靠蠻力硬拚，要學盟軍奪取製權的法子，先用"赤羽"的隱蔽滲透撕開缺口，再讓竿子營的兵力形成夾擊，就像當年盟軍在萊城做的那樣。
    海風裹挾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宮冷月將火烈鳥羽飾舉到月光下，羽毛在風裏振出細碎聲響。馬飛飛望著那抹鮮紅，忽然笑了——哈德森想把她們困在集中營的鐵絲網裏，卻不知"赤羽"的翅膀，從來不是牢籠能鎖住的。
    威克隆島的方向還隱著硝煙，但桃花塢的燈火已越來越亮。馬飛飛掏出鋼筆，在海圖的艾塔佩位置畫下鮮紅的箭頭，筆尖劃破紙麵的聲響，恰似赤羽振翅的前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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